第二卷 江河湖海 第六十章 如玉如月小狐狸
誰?誰的聲音這麼好聽,彷彿清晨歌唱的百靈。
白光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繩,在空中輕輕飄舞,連接著我的手腕和脖子,這不是干爺爺打得繩結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屬於意識的地方?
就在我疑惑不解之際,白光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少女的身影。
一張嬌媚俏麗卻又清純無暇,如璞玉般的面龐,標緻的鵝蛋臉,齊腰黑髮如星瀑,杏眼柳彎眉,潤頜櫻桃嘴,肌膚如凝脂,白如蒼月,潤紅暗浮,晶瑩剔透,一雙明媚的大眼靜靜地望著我,在她身後,三條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搖曳,就彷彿微風中的柳葉。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叫出聲來她是念兒的母親楊嫻!
然而隨著她走近,我才發現她與念兒的母親楊嫻又有幾多不同,且不說外貌有所差別,尾數少了兩條,而且眉宇之間少了楊嫻的幾分英氣和銳氣,多了幾分溫婉和單純,在我眼中竟然比起楊嫻有過之而無不及,一瞬間就狠狠擊中了我懵懂的心臟。
這樣的美人是誰,又怎麼會出現在我的意識之中?
幾乎在我提出疑問的剎那間,我就得到了答案,我看到鏈接我手腕和脖子的紅線,同樣連接著她的玉頸和細腰不是小狐狸楊念又是誰!
可為什麼她是這個模樣?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顯得非常開心,搖著雪白的絨尾顛兒顛兒地跑到我跟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剎那間我感覺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拽著我的意識向前飛奔。
這感覺無比真實,好似我真的握住了她的玉手,那細膩的感覺彷彿白嫩的藕尖,如同嬰兒的皮膚吹彈可破。
不到數秒,卻見眼前的景象開始清晰,我看到了師父和干爺爺的身影,漸漸地,他們那欣喜的面龐也顯現出來。
我轉了轉頭,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胸前有一團滾燙的物體壓著,只是感覺身體不太受控制,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半點知覺。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感知在快速地恢復,不過十秒,我猛地吸了一口氣,一股古木傢具的檀香味剎那間湧入鼻腔,我就感覺自己失去了嗅覺好幾年,剛剛恢復,無比貪婪地吸食著外面的空氣,接著,我就聽見師父和干爺爺在我耳邊呼喚我,那聲音無比熟悉和親切,讓人頓時熱淚盈眶。
雖然在孫天師叔祖控制我的時候我同樣能夠聞到味道聽到聲音,但是那是用意念作用於意識之中,遠沒有現在那般真切。
眼淚一瞬間模糊了我的雙眼,滑落到嘴唇,鹹鹹的,讓人回味無窮。
干爺爺欣喜地對我說道:「雲翼!雲翼!叫我一聲!」
我張了張嘴,感覺發不出聲兒來,有些難受,就好像喉嚨里被什麼哽住了,費了好大勁,才艱澀地說道:「噶……干,爺、額,一……爺!」
「唉!」干爺爺激動地應了一聲,頓時就老淚縱橫,「誒喲,我的乖孫子,我可憐的乖孫子!」
師父也輕輕將我托起來,緊緊摟住我,兩個老頭子就好像十幾年不見我一般,激動得不能自已。
而我感覺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滑落到大腿上,勉力抬起
手摸了摸,依然是狐狸那毛茸茸的身子。驟然回想起剛才在意識層面見到了那個人,我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到底那個人真的是小狐狸楊念,還是我自己臆想的模樣。
此時的小狐狸依然處於沉睡之中,自從她接受了楊嫻口中吐出那個五彩光珠,就再也沒有蘇醒過來,不過既然她能夠將我的意識引導出來,就說明她的潛意識依然十分活躍。
看到我撫摸著念兒思緒萬千,師父也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念兒潔白毛絨的身軀,隨即他的手就彷彿觸電一般彈了起來。
只見師父雙目圓瞪道:「她的母親竟然將畢生修為傳了給它!」
我一驚,隨即想起了那顆五彩光珠,難道那就如同元念本源一般,凝聚了楊嫻的畢生修為。
隨著我提起此物,師父愈發肯定,道:「沒錯了,那顆五彩珠叫做妖靈,只有修鍊到一定高度的妖才能凝聚出來,一如佛門高僧之舍利一般。難怪小狐狸會一直昏迷,此等精粹之物入體,遠遠超出了它身體的消化力,只有通過長久時沉眠,緩慢消耗才能夠將之徹底化為己用。」
果真與元念本源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只不過小狐狸徹底將之消化需要多久的時間呢?
我向師父問起,師父回答道:「難說,要看這隻小狐狸的天資和氣運,短則數日即成,一步登天,長則百年歲月,一世沉眠。」
聽到師父這麼說,我心中難免打起鼓來,這是一個誰也說不清的變數,只能看念兒自己。
不過我依稀記得意識領域所見的那個女子有三尾,如果真的是念兒本體意識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她在吸收妖靈之後,瞬間從兩尾增長到了三尾,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吸收了一部分妖靈。
一想到這兒,我不禁激動起來,說不定念兒蘇醒指日可待。
又過了大約數分鐘,我終於能夠站立起來,徹底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干爺爺打開了門,一直在外面守候的師兄師姐一聽見開門聲就激動地沖了進來,好是一番寒暄,畢竟與他們而言一直面對一個不是我的人,有多麼彆扭和難受,哪怕他是我們的師叔祖。
等我完全恢復之後,一行人離開了宅院,重新回到了之前聚集著眾人的湖岸邊,此時大部分人都在,就連早先離去的龍虎山掌教天師張雲山也回來了,正在和宋凌城交流著什麼,不過氣氛顯得比較緊張。
而劉子明劉局則像個打了蔫兒的大蔥,坐在一塊礁石上背對著所有人。
瞧見我們回來,白棱和黃老漢向我們揮了揮手,其他人也向我們投來了目光,我看到張雲山的眼睛微微一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白棱、黃老漢、徐道長、眉毛飄逸的道士、王蘊以及宋凌城、張雲山都向我們聚集過來,在看到我一切如常之後,幾個人紛紛鬆了一口氣,彷彿肩上的重擔一下子卸下一般。
我知道孫師叔祖的存在在所有人心中烙下了一塊巨石,這是面對前輩和強者一種來自內心的敬畏,讓哪怕是這幾位前輩高人都倍感壓力,好在現在終於放下,幾個人臉上也流露出了釋懷的神色。
或許出於尊重,沒有人
再問起孫師叔祖的去向,而是互相再做了一番介紹認識。
這其中一直被稱作徐道長的人,本名叫做徐延邁,之前劉局叫過一次,因為事態緊急,我無暇多想,此刻再細細回憶起來,我卻是恍然大悟,這個人竟然是鄭世賢的師父,天目山雙清宮的禮樂長老,真是相逢不如偶遇,沒想到我竟然與鄭世賢的師父成為了戰友。
在聽聞我認親一般的敘說之後,徐道長也是驚訝不已,又草草說起了鄭世賢最近的情況,他一直在雙清宮修行,不曾外出,倒也清閑。
有了這一層關係,起初還有點忌憚的徐道長對我更加和藹可親了一些,也倒是符合他禮樂長老的身份,彬彬有禮。
而那個一直不知道名字,眉毛飄逸的道士,叫做費翁山,是黃山登雲閣的一位長老。既然是頭一次相識,也就稍微客氣了幾句。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費道長的師兄,乃黃山登雲閣閣主,同時也是與干爺爺吳梓銘齊名的江南三修之首,靈佩真人吳海淵。
雖然我們與此人暫時沒有什麼瓜葛,不過多了一層關係總是好的,萬一什麼時候派上用場了呢!
在這之後,眾人便直截了當地討論起了之後的打算,畢竟是十幾年來少有捲入如此之多江湖勢力的一戰,可能影響著未來圈內局面的走向和變動,後續之事自然任重而道遠。
特別此戰之後,預示著萬法教的東山再起,所有親歷之人都意識到了萬法教存在的嚴重性,誰也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實力強大、野心勃勃的邪教存在。正所謂正邪不兩立,從白棱和張雲山的態度來看,哪怕是像茅山龍虎山這樣偏居一隅、特立獨行的門派,也覺得有必要配合宗事局參與到對於萬法教的討伐之中來。
不過兩方的態度都有些模稜兩可,可以聽出來他們雖然表示願意配合、同仇敵愾,但是並不願意對宗事局言聽計從,更想獨立行事,而宋凌城則明確表示了此事宗事局會全權主持工作,甚至把岳塵清給搬了出來,顯然有意想要將這兩個數一數二的勢力納入麾下。
張雲山毫不客氣地對宗事局此戰中後知後覺的作為表示了不滿,還指責他們後續處理草率,不負責任。
至於他這麼說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許與剛才他和宋凌城的溝通有關係,想來一開始離去的張雲山再一次回來找宋凌城,肯定有什麼事。
宋凌城則毫不猶豫地將此事的責任推給了劉子明,告訴所有人他已經得到上級批示對劉子明進行降職的處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弄得張雲山十分不愉快。
對於這些個勾心鬥角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了解。其中涉及的無外乎利益二字。
師父對此自然心知肚明,表情有些不耐煩,轉頭問起了王蘊之後的打算。
王蘊因為剛剛知曉自己身份,整個人有些恍惚不定,不過還算清醒,面對師父的詢問,他思考了數秒,說道:「我本就無家可歸,就算知道了自己是誰,也不知歸處。至於接下去……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那要不……你隨我們回師門?師父或許想要見見你。」師父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