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百一十七 篇十三之再來不會
身為天界唯一的帝女,她一直將天下蒼生的安危視為己任,因此對於一直作為敵對陣營的魔界,她也私底下細細研究了許久。近百年來由於魔界之中的上古凶獸混沌突然出現扛起大旗作為魔界之主,多年來魔物在人界為禍四方的騷亂竟逐漸平息,至於同天界的關係竟然也有改善的趨勢。這委實令帝女不解,魔界不是有事沒事叫闖入人界禍亂四起么?之前她還在人界逮到許多魔物,雖說不堪一擊。
總之原本帝女就對魔界如今的做派很是疑惑,等再次見到混沌之時愈發猶豫:魔界真如同歷史般陰險狡詐么?
「嗯?」混沌見帝女久久出神毫無反應,招呼道,「帝女前來,是何用意啊?」
「帝女叫起來好生吃硬,你便喚我名諱白櫻罷了。」白櫻回過神來,猛然發現的事實便是自己沒料到剛進魔界便被混沌逮了個正著,之前準備的假意倒戈的辭彙悉數作廢,腦子裡轉了又轉,才道,「我不過是來促進一下天界和魔界的友好關係,別無他意。」
混沌愣怔,眼底閃過一絲疑惑,轉而便明了了。
這天界唯一帝女尊貴異常,雖說傳聞中她雷厲風行絲毫沒有小女兒作態,而是一直奔波於天界暗地裡任務的第一線,可究竟是年歲幾千年的丫頭,比之混沌這般老怪物所經歷的世事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因此在混沌看來,所謂的帝女雖說擁有與生俱來的氣魄,但終究也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似乎對於人情世故並沒有多少了解。且看如今這般略顯慌亂的模樣,顯然是極少離開天界所管轄範圍內了。
但是混沌卻並不討厭白櫻略顯局促的反應,似乎無論如何混沌也無法對白櫻產生負面情緒,或許這便是愛屋及烏罷。
混沌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道:「那我也不可失禮,你喚我水影月便好。」
「噗。」白櫻沒忍住再次笑出聲來,嘆道,「怎麼跟個女兒名一般,是誰給你取的啊?」
水影月也有些赧然,這也是他從未告訴過別人自己名諱的原因之一。甚至連其他三凶獸都不知道,說來也慚愧,這名諱也是他一時醉酒定下的,當時覺著意猶未儘是個頂好的名兒,後來覺著有些偏頗,但自己的名號遠遠要比名諱強盛許多,也免了報上名諱的必要,就這般不了了之了。
水影月解釋道:「我這個活了這麼些年的老怪物,哪裡還有其他人能老到能給我取名,自然是我自己取的了。」
語畢,白櫻意外的斂了笑容,水影月想著怎麼又變臉了,難不成自己有說錯什麼話了?
白櫻眼底方才微弱的光復又暗淡下去,顯得有些多愁善感,道:「怪物……么?」略遲疑,蹙眉嘆息,「我也曾被叫做怪物呢。」
雖說白櫻貴為天界帝女,理所應當各方面都要強過其他仙子才對,可白櫻不僅僅是作為實力上的強悍,就連精神力也要比同輩要強悍得多,彷彿不是個千歲的小丫頭。並且一昧沉迷於天界掩人耳目的暗地裡任務。要知道那些任務別說仙子們了,就連天將們都極少能通過考驗進入內部。據說其考驗不僅僅是強度,更要考慮在暗殺方面所具備的天賦以及對天界的忠誠度。
可白櫻卻在千歲那年通過了考驗,據說是因為不斷有歹人企圖擄走她,索性將計就計以此來磨鍊自己的能力,也省得出現不必要的麻煩。然而天界對於白櫻的輿論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說帝女魃是天界的怪物,就連她的兄長白泯都沒有進入暗殺任務,不願去干那些令人諱莫如深的任務,怎麼反倒冰肌玉骨的妹妹入了暗殺隊伍?
從此天界眾仙看白櫻的眼神更多的是敬畏,少了從前那份呼之欲出的追求羨慕之情。當然了,白櫻自是不在意的,更何況兄長早早的就被父皇拉去處理朝政之事,就連白櫻也難見一面。她也清楚白泯對於父皇的重要性,畢竟父皇時日不久,在打擊了一番古眾神之後自己也差不多該退居歷史舞台了。
久而久之,白櫻便愈發變本加厲得沉迷於執行任務。別說同輩人的玩伴了,除了兄長和父皇,平日里連能談話的對象都沒有。但白櫻並不在意,反正只要膽敢靠近她的人不久便會被父皇或者兄長白泯抹殺,她已經習慣了被過度保護,因此才會堅持留在暗殺者之中。
出現意外是白櫻一次在人界執行任務時,目標是抹除一名作孽多年的妖狐,被它臨死之前的話語震驚——妖狐奄奄一息,笑得既悲哀又猖獗,對白櫻道:「我雖為妖狐在凡人眼裡是怪物,可是你們呢?自詡是神仙,是守護天下蒼生的主人?笑話!在凡人嚴重,你們又何曾不是同我們一般的怪物?」
白櫻覺得刺耳,自我懷疑為何今日下手太輕,往日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於是下手利索了斷了妖狐性命,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自那以後白櫻隱隱覺著【怪物】這兩個字一直在腦海里盤旋不去,甚至開始回首自己的過往,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獨自一身在往前走,從不回頭。她知道被過去牽絆住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此從不會回頭,只想著只要自己一直往前走便不會有回頭的念想,如此一來便不會沉浸在一遍又一遍的【怪物】聲中。
她是怪物與否都不在乎,白櫻只是覺著一直在二旁交換的聲音極其煩躁,惹得心情鬱結,難以抑制。
因而當白櫻聽到水影月稱自己為老怪物時,忽然感到一股惆悵,原來怪物的意義並不是只有她一人。面對上古凶獸混沌,她又哪裡來的自暴自棄呢?
豁然開朗的白櫻逐漸面對水影月態度柔和起來,補充道:「不過我這隻小怪物面對你這隻老怪物可是遠遠不足呢,那麼,作為怪物的老前輩,你可有什麼忠告給我這個後生呢?」
水影月還在感嘆果然女人這種生物無論種族都一樣的難以猜測,內心瞬息千變萬化,分明前一刻他還在擔心白櫻是否想起了傷心事,正猶豫是否要上前安慰幾句,這轉眼就要嘲弄他了。
「忠告倒是沒有。」水影月一本正經,「硬要說的話就一點,下手的時候輕點。」
白櫻疑惑:「這又是為何?」
「自然是留些後路,若這天下都是些老怪物小怪物了,那可沒得玩了。」水影月眨眨眼,俏皮地語氣彷彿在說理所應當的事情。
此事之後,白櫻便一直跟隨在水影月身邊,只是他們極少會在魔界停留。畢竟即使有上古凶獸混沌作為擔保,也難免其他魔不會心生怨懟,繼而對白櫻造成傷害。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天界一直壓制著魔界不肯放鬆,魔界修鍊者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此時還來了內應那定是擾亂民心的存在。因此水影月誰也沒有告訴,只帶著白櫻前往人界度日。
人界一向魚龍混雜,仙人妖魔聚集一地,且地域廣闊,不用擔心沒有容身之地。
再者說人界是教導白櫻人情世故最好的地點,在這裡生離死別的悲劇日日都在上演,表裡不一的人是如何欺騙眾人還能遺留到最後,日日行善的愚蠢之人最後落得孤獨終老。這家婦人紅杏出牆,那家官人功成名就之後拋棄糟糠之妻,愛而不得獨掉相思淚,子孫滿堂快似活神仙。
水影月都想帶白櫻一一見過才好,這樣一來才能具象化的了解她所守護的天下蒼生究竟是誰以及究竟值得不值得白櫻不計一切的守候,這群所謂的【天下蒼生】甚至根本不會記得白櫻的恩情。更甚者,終有一日白櫻會發覺,有沒有她的守候這天下蒼生的存亡都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
因此水影月同時也十分擔心白櫻會因此走近死胡同,開始自我懷疑存在價值,若真如此——他水影月便教這天下蒼生霍亂四起生靈塗炭!
反正從一開始,作為活了上萬年的上古凶獸來說,凡人的生死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地府製造的無用肉身皮囊罷了,真正的魂魄地府可是從來沒有放過,一一回收了。當然了,地府一直都是被天界穩穩握在手中的,旁的人哪敢去爭奪歸屬權。而地府近幾年來也不大服從天界的管束,原本地府便是另一方地界,裡面各有十大閻羅王相互督促掌管地府,是天界強行要求歸順,如若不要便要舉兵攻下。
地府的兵力當然比不上終日征戰四方的天兵天將,自然歸順於天界,再者人界生死輪迴必須得有地府的人不間斷的引領生死,如若不然定會大亂。地府當初吞下了這口惡氣,常年以往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暗地裡也在準備兵力,以備不時之需。
這要說天界為何不放過地府,據說是因為天界的主要靈力都是通過地府傳輸到天界,因此地府便是天界的後備之糧。作為後備糧,自然是要不計一切代價收入囊中的。只不過事情真偽水影月也不得而知,也並不在意,如今只願同白櫻在人界多待一會兒,哪怕再多一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