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百二十三 篇十三之刺傷
白櫻跟隨兄長回到天界之後便準備向父皇稟告此次前去同魔界交好,並打算勸阻父皇對魔界動兵,但不曾想還未走近南天門便被白泯從背後偷襲,劈手斷去白櫻神識,瞬間癱軟無力倒在白泯懷中。
白櫻早該猜到的,兄長一向忙於政務,怎麼可能輕易將神識分出天界,其目的僅僅是為了催她回天界這樣簡單。起初白櫻就覺得奇怪,若只是讓白櫻儘快回天界,何必大費周章布下幻境企圖令白櫻迷失?若是白櫻不肯,直接使用武力不就行了么,至少白櫻可不相信兄長白泯是憐香惜玉的脾性,這顯然不符合白泯平日里冷酷無情的設定。
然而白櫻終究還是相信了白泯,相信了天界的確有要事需要她趕回,結果白泯根本就沒有給她踏進南天門的機會,直接奪取了神識,從而外界一切將與自己無關。
因此白櫻覺著自己是被軟禁了,真正意義上的關禁閉,與水影月一別真的成為了永別。如今白櫻腦海中還是不是浮現離別那晚水影月的神情,錯愕又悲傷,也不知是否對自己有相同的情意在。不過現下也無所謂了,他們之間誰也沒有捅破窗戶紙,因為他們都不敢想,礙著他們之間距離,咫尺天涯;也礙著他們的身份,真正意義上的天差地別,物種不同怎麼在一起?
說來也好笑,就連白櫻自己都在勸諫自己再也沒可能與水影月見面,趁早死心,卻沒想到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再次相聚,只是似乎身體並不受自己控制。
白櫻的確是能看見的,她是突然從一片無盡黑暗之中發現了光亮,奮力尋找竟發現那光源就是自己本身,轉而便開始能看見東西了。最開始映入眼帘的便是水影月,背對著自己,半蹲著藏匿在暗處,眼神犀利暗藏殺氣,渾身煞氣隱隱快要掩蓋不住,彷彿作勢而起的猛獸,或許這才是上古凶獸混沌的真正面貌。
然而白櫻毫無懼意,上前伸手阻斷了水影月的行動,欣喜的詢問為何會來到天界,眼見著水影月同樣的欣喜之情似乎就快要確定他對自己也是同樣的情意之時,水影月的眼神卻瞬間冷下來,刺骨冰冷彷彿自己一遍又一遍執行任務時的決絕。
白櫻不懂,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
不僅僅是水影月的反應白櫻看不懂,就連水影月說的話白櫻也無法聽見,彷彿自己失去了聽覺,緊接著白櫻終於發現了詭異之處——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並不在於自己,而是另外的神識。
結論一出,白櫻顯然自己也被愣怔了片刻,深深的恐懼席捲而來,這樣說來豈不是她的兄長白泯抽離她的神識,將身體的控制權給了另外培養的神識。
白櫻不由得發出疑問:究竟是誰的神識,能同自己身體的契合度如此之高?
一般情況下抽離神識嵌入新的神識這件事根本沒人做,雖說聽起來能夠成為非常有用的術式,但只要有靈魂的生靈便不會像物件一般有可觀察的契合度,更何況是神識,只有仙族才有的神識更是少之又少,根本沒有機會做相關實驗。因此風險過大根本不成為能夠管用的術式,但為何此時控制白櫻身體的神識竟如此契合?
「因為那原本就是你自己。」驀地,白櫻身後的黑暗處傳來了當初阻斷自己神識的罪魁禍首,白泯。
「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白櫻極其蔑視的眼神淡淡掃了一眼白泯,同樣是神識的分身出現在白櫻的識海之中,她自嘲,「居然對自己的親妹妹都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來,真不愧是下一代天帝的候選人!」
白泯腳步頓住,在於白櫻寸步的距離停下來,白金色的瞳孔閃了一下,轉而恢復平靜,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也不像是勸慰,更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只是如實道:「我自是不會害你的,我的妹妹。」
「哈?」白櫻不再去看身體控制下的畫面,側首盯著白泯,眼神有些兇惡,「你這樣的神仙,真是為天界丟臉,我為身為你的妹妹而感到羞恥、噁心!」略一頓,又想起年少時總是被同族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叫做【怪物】,導致白櫻無法擁有同齡玩伴,只能選擇孤獨得變強,以為只要變得更強就沒有那難聽的話鑽進她的耳朵里。
可沒想到也只不過是惡果循環,的確叫她怪物的聲音少了,可越來越少的同族敢接近她,唯一能夠同她貼身進出的也只有天命難違的仙子們。
如今自己付出的一切竟然被一直在背後掩藏實力的兄長消磨殆盡,用如今狠毒的手段抽出神識,恐怕真正的怪物是自己的兄長才對!不,或許,父皇和兄長一直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有自己是孤零零的,自從失去母后,她就再也沒有安心過片刻了。
白櫻於是愈發痛恨眼前不動如山的白泯,說出的話愈發狠毒:「你知道我替你背負了多少么?帝女魃的稱號,作為怪物被指指點點從未有過安生之日!」,轉而笑得凄慘,「你居然還說不會害我?難道你害我還不夠狠么?」話語間,清淚卻從眼眶溢出,靜靜淌過白櫻些許緊繃的面頰,她道,「你同父皇一樣都是羸弱的廢物,是他將母后害死了,居然還要怪我是母后替我擋去了天災?」
「……」白泯並沒有對白櫻所言有任何反應,波瀾不驚的模樣彷彿早有預料,並沒有對此有任何的辯解,答非所問道,「本來若是你沒有醒過來,父皇是打算將你的神識重新歸還於身體的,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麼此刻的你已經是累贅了。」
語畢,白櫻大駭,心下一沉:所以不僅僅是抽離我神識這樣簡單的事,如今我既然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就要被滅口?即便是身為帝女,作為父皇和兄長的親人,也沒辦法逃脫來自天界的束縛?
白櫻忽然明白為何母后在自己幼年時期便香消玉殞,那樣溫柔似水的母后,怎能在處處都是背叛陰暗的天界生存,倒不如說能夠活到誕下自己已經是個奇迹了。
再者說方才白泯說她看見了【不該看的事情】,她究竟看見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居然會被【大義滅親】?她自從醒來唯一見到的便是水影月,等等,難道是——白櫻趕緊轉身去瞧控制自己身體的畫面,不想恰好看見自己手拿匕首刺進水影月心口的畫面。
匕首是特意用來克制魔族的屠魔匕首,上面淬滿了天界眾神的死咒術,甚至神仙也招架不住,而魔族一旦入血沾染便會迅速侵佔骨髓乃至魂魄,生死不能。即便是強如上古凶獸的水影月也會被重傷,可為何自己會刺傷水影月?按照水影月的身手,不可能躲不過,再加上方才水影月看自己的眼神,明顯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孰知的那個白櫻,為何還會掉以輕心被刺傷?
真是笨蛋!
「覺得他傻是么?」白泯並沒有所說那般對白櫻立刻下手,而是走近同白櫻一起觀看畫面,眼底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但仍然複雜微小到白櫻無法看清。
白泯其實心底甚至生出一絲羨慕,白櫻覺得自己聽錯了,他道:「因為原本匕首指向的目標是你,混沌只不過是敗在對你有了惻隱之心。」
語畢,白泯這才轉過頭來看著錯愕不已的白櫻,眼底柔和,彷彿在講笑話:「櫻兒,你不該對他動凡心。」
語氣冰冷,眼神肅殺,彷彿瞬間便要將白櫻抹去。
白櫻卻毫無畏懼,自問自答:「凡心?什麼叫做凡心?七情六慾?這世間生靈哪一個敢說自己拋棄了七情六慾,若真如此,那才是真正令人膽怯的怪物!」
白泯毫不動搖:「櫻兒,莫要痴怔!」
「皇兄,你在怕什麼?」白櫻突然明白,轉而與白泯四目相對。
白櫻其實很少接觸過皇兄白泯,作為天帝之子,他自出生便背負了無人企及的重任,從一開始他便被父皇秘密培養訓練,就連外交場合也極少出現。白櫻其實還挺擔憂白泯的,畢竟整日整夜都在枯燥之中度過,出父皇以及親信之外不會在接觸任何來人,緊張壓迫的環境之下,造就了白泯處變不驚,何時何地都能鎮靜自若思索的性子。
這便是白櫻對於白泯的印象,甚至沒有任何兄妹的感情聯繫,畢竟他倆都是冷淡的性子,都不會主動。其他仙家也沒有資格去管他倆之間的兄妹情,也只有父皇一廂情願的撮合,儘管這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因為不僅白泯沒有空閑,白櫻之後也經常在執行任務之中,也沒有任何想要擁有兄妹之情的意願,從此對於白泯的印象只能通過父皇的傳達。
想來如今單獨面對面交談竟然是第一次,然而這珍貴的第一次面談的結局居然是被皇兄親手抹殺,想來還真是諷刺。
白櫻並沒有打算反抗,反正她只是一縷被抽離的神識,實際上就是剝離的記憶,根本沒什麼能力可言。
白櫻回頭望了一眼水影月,清澈的紅瞳笑意盎然,嘴角鮮血噴涌而出,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轉而對白泯道:「我恨你,即便是重新嵌入我的神識,那也是我,也會一直恨你。」
白泯眉間有一絲動容,瞬間恢復,白櫻沒有細看,認定是錯覺,闔眼便在白泯抬手間消散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