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失散
江楓自知武功太差，留下來非但毫無用處，反而會連累墨唯分身保護自己。
所以，他沒有推辭。
甚至沒說一句話，只是點了點頭，便抓住雲兒的胳膊施展輕功，越上屋頂，往後面而去。
這時，兇悍的太子府兵馬已經穿過門洞，一個接一個沖了進來。
幸而長槍兵在前，弓箭手在後，他們眼睜睜看著江楓攜雲兒離去，卻無計可施，便一齊往仍在屋檐下的墨唯撲了過來。
梅魂劍出鞘的一瞬，淡淡的梅花香氣撲鼻而來，溢滿整個庭院，繼而隨風四散開來。
這柄剔透晶瑩的寶劍，本非戰場殺伐所用，而今還是要見血了。
墨唯雖是沈輕寒的師姐，武功修為卻較之差了許多。
不過，應付這班只懂拼刺砍殺的低級士兵尚還可以。
江湖門派比武較量多是點到即止，這還是墨唯第一次賭上性命與人廝殺。
換言之，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
她清楚的知道，此處並非校場，來勢洶洶的兵馬亦非討教武藝。
若心慈手軟，今日倒下的便是自己。
她飛身向前，輕巧的躲過向自己刺來的長槍，揮劍向敵人砍去。
劍勢凌厲，左一劍斬斷一個士兵的咽喉，右一劍挑開敵人的長槍，疾步向前，回身刺穿那人的心臟。
這是墨唯第一次殺人，也是梅魂劍第一次見血。
墨唯的武功本不算高，劍鋒凌厲卻不夠精湛。
然而，沖向自己的士兵卻還是被嚇壞了，只是將其圍當中，無人再敢近前。
為梅魂劍所傷的士兵，傷口處竟無半點鮮血噴濺出來。
劍身剔透似冰，寒冷如霜，身體被刺破的瞬間變為寒冰所凍，瞬間蔓延至全身，整個身體變作一座冰雕。
這一班士兵哪裡見過這等場面，一個個嚇破膽似的呆愣愣站在原地，無一人敢上前。
楊林見此也不由得一驚，作為領兵將領卻很快恢復了冷靜，卻仍不敢貿然向前。
他拿過身旁士兵的弓，搭箭上弓，將重弓拉滿，在一牆之隔處接著牆上的鏤空孔洞瞄準墨唯。
林風的箭術是極準的。
暗箭突施，離弦的箭穿過蓮花孔洞，徑直往墨唯的脖頸飛去。
墨唯的各項感官都很靈敏，聽覺尤甚。
在飛來的暗箭距自己尺許間，她感到脖頸一涼，似是涼風穿過窗戶紙上破了的空洞打在身上一般，緊接著便又有嗖嗖聲傳至耳畔。
她猛然向右側頭，一支箭已經逼至身前，電光火石間身子后傾，順利的躲過了射來的暗箭。
那支箭沒有射中目標，反而向前打在被刺破咽喉化作冰雕的士兵身上。
伴隨著一陣咔咔聲，外面的寒冰裂開了，寒冰裹挾之下的士兵隨著冰塊一起化作無數碎片落在地上。
親眼目睹到這一幕的一眾士兵被嚇得眼睛瞪大，渾身發顫，手中兵器掉在地上。
如果說見到方才一幕時被嚇破了膽，目睹此刻這一幕便是被嚇丟了魂。
墨唯並不戀戰，見圍著自己的士兵被嚇得渾身發抖，連兵器都丟了，便收劍入鞘，輕鬆越上屋頂，往後面去了。
此番血洗無雙別苑，雲兒與兩個陌生面孔逃走，自始至終未見沈輕寒的身影。
林風心裡清楚這次行動是失敗的。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得這樣回去交差了。
離開無雙別苑卻已不見江楓、雲兒的身影。
偌大的京城，她對一切都很陌生，不知該何處去尋。
沈輕寒、念氏姐妹，還有不知蹤影的雲兒，數遍整個月城她所識不過此三人。
安郡王府與晉王府皆被查封，沈輕寒去了京西七煞大營。
她唯一可去之處唯有念氏姐妹所在的護國公府。
可是，她卻不識得去護國公府的路，只是聽沈輕寒提起過是在城北，具體位置便一無所知。
她自小於峨眉長大。
師傅說，十五年前于山下梅林中撿到了一個嬰孩。
那時正有一隻豹子在繞著嬰孩走來走去。
豹子雖兇悍，但那隻雌性花豹看著這個嬰孩時目光里卻看不出半點攻擊性。
甚至顯得有些溫柔。
見她走過來，那花豹沒有逃走，也沒有擺出攻擊姿態，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視著這個直立行走的人類。
襁褓之中的嬰孩被遺棄山林，一隻豹子繞著自己走來走去。
這嬰孩卻沒有哭，只是左右晃動著腦袋注視周遭的世界。
落葉沙沙聲中，無心緩步向前，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將這個嬰孩抱在懷中。
她笑了，被摟緊溫暖的臂彎的那一瞬，這個孩子沖她笑了。
那樣可愛，那樣溫暖，又那樣可憐。
無心左手抱著嬰孩，右手在她那滑嫩的小臉蛋兒上輕柔的撫摸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一旁的花豹。
那花豹同樣望著抱起嬰孩的自己。
無心向花豹身前踱了兩步，撫了撫它背上的毛，而後便起身回山上去了。
墨唯對此無半點記憶，畢竟，那時她還太小。
那時木心剛滿三十歲。
第一次見到如墨唯這般大小的嬰孩，不知她具體年歲，便憑第一直覺定下了她的年紀。
兩歲，墨唯被師父抱上山時大概兩歲。
今年剛好十七歲，雖是沈輕寒的小師姐，年紀卻較之小一歲。
十五年來，墨唯一直是師父、師姐們最寵的一個。
直到五年前小師弟沈輕寒上山，她身上的寵愛才被稍稍奪走了一點。
在峨眉有師姐們一起玩耍，僅有的幾次下山也都是小師弟在身邊陪著，如今日這般月色寂寥人獨立尚屬頭一遭。
她一個人執劍默默立於屋頂，目及之處一片沉寂，望不見一絲人的身影。
那一刻，她心底湧起一絲前所未有的孤獨。
我該怎麼辦。
下山之前師父說，不同於江湖的快意恩仇，朝野之事爭權奪勢、陰謀詭譎，切記要諸事小心。
那時我不懂，也不服。
陰謀詭譎又如何，爭權奪勢又如何，以小師弟的武功修為，又手握七煞勁旅，再加上我的聰明才智，定然可以順利將大師姐解救出來的。
然而，我錯了。
今夜發生之事太過殘忍，我不知道太子和魏后是什麼人，不知道他們如何會對一家無辜的人痛下殺手。
我永遠都無法忘記耳畔傳來的哀嚎聲，哭喊聲，那是多麼痛苦，多麼無助的嘶吼啊。
人如何會心狠殘酷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