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成王敗寇
影州與雍安縣相去甚遠,且幽州交通閉塞,送信過去至少要二十天方能送達,所以,秦風與駱修文之間通信較少。
上一次收到駱修文的來信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而自到影州以來他與遠在峨眉的沈輕寒更是從未有過書信往來。
影州亂事平定,百姓安居,諸事安寧,明日便是大軍班師之期。
遠在影州的秦風對京城發生之時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沐子君和沈情煙身陷牢獄,不知道晉王府和安郡王府已被查封,更不知道此行回去竟可與沈輕寒相見。
月城,太子府。
太子府的防務不比皇宮那般森嚴,僅憑東宮守衛與身經百戰的七煞交手全無勝算可言。
眼下太子可仰仗的唯有燕台大營,然而程光所率前來的兩萬五千大軍已在兵敗城下,落荒而逃。
沒有援軍,東宮淪陷不過是時間問題。
半個時辰后,裴元山所帶兵馬已經順利攻陷太子府。
金鐵相交的聲音消失了,雜亂無章的鼓雜訊消失了,從正門到內庭,地上橫七豎八的皆是東宮守衛的屍體。
未登帝位,太子卻已然是個孤家寡人了。
這個時候,風愈來愈勁,濃重的霧氣開始消散開來,霧氣淡一些,再淡一些……
冷風襲來,花園裡的花兒隨風飄落,飄搖不由自己。
一個身穿金色甲胄,手執銀色長劍的男子在落花紛飛里漫無目的的走著,那人便是當朝太子沐子君。
他處心積慮謀奪大位,構陷晉王和安郡王府,成就大業只剩一步之遙,不料,卻毀在沈輕寒這個黃口小兒之手。
東宮守衛在驍勇的七煞面前不堪一擊,府邸陷落,此刻的沐子宸為瓮中之鳥,插翅難逃。
成王敗寇,他知道自己輸了,輸掉了這場政變,輸掉了經營多年的儲君職位,他將一無所有,包括他的性命。
然,他沐子宸可以輸掉這場戰爭,卻不可輸掉作為太子的王者氣概。
他手執長劍,立於百花飄零之間,百餘只弓箭對著自己,竟旁若無人的舞起劍來。
太子的武功與沈輕寒不可相提並論,劍術亦較之相差許多,不過舞起劍來卻比起,一招一式間的美感卻足以與之一較高低。
最後一劍停下來時,寒冷的劍鋒刺落了一朵盛開著的海棠花,海棠花緩緩的落地,那張目中無人的臉上卻閃過一絲悲涼。
劍舞落花,其中凄楚居中者方能真正體會。
沈輕寒對裴元山下的將令是太子府上下,無論男女,一律格殺,太子沐子宸也不例外。
然而,當他們成功拿下太子府,將太子團團圍住,困於花園時,竟無一人敢上前,只是遠遠的看著。
既不敢讓太子逃了,更不敢上前將其斬殺,搭弓上箭的士兵也只是僵硬的握著弓箭,不敢放開手中的弦。
刺殺太子,這是何等罪名每個人心裡都清楚的很,所以,雖然少主下達了格殺命令,事到眼前卻還是猶豫了。
裴元山看出手下將士心中所慮,一如自己心中所慮,故只是將太子圍在其中,未下達誅殺命令。
他們果然還是要等少主前來。
太子此人志大才疏,剛愎自用,誤判形勢,未除晉王與安郡王府不惜與魏氏聯手,或許,這件事一開始他便輸了。
成王敗寇,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收劍入鞘,沐子宸掃視了將自己團團圍住的七煞,眼神里滿是不屑,冷笑道。
「裴元山,沒想到啊沒想到,最終本太子會成為你的囚徒。」
言至此處他稍稍頓了頓,嘴角微微揚起,銳利的眸子看了看手中寶劍,嗓音逐漸抬高道。
「裴家世代忠義,無旨意駐軍不得入京,否則以謀逆論處,你今日這般當誅九族。」
裴元山當然不會不知道率兵如此是何等罪名,他無意謀反,無論是大舜王朝,還是沐氏皇族,他與列位先祖一樣對其衷心。
然而,他們是大舜兵馬,亦是安郡王府沈家的兵馬,眼下安郡王府落難,他們又豈能坐視不理。
故明知此事敗則身首異處,家破人亡,仍甘願追隨少主,一起兵發京師,誅奸佞,救晉王,以正朝綱。
其實,這無異於一場賭博,成則富貴榮華,敗則身首異處。
·不過,這件事他不可以承認,不可以於太子面前承認。
「太子殿下,末將作為大舜子民,又豈敢行謀逆之舉,眼下晉王殿下遭人構陷,朝不保夕,末將領兵入京不過是追隨少主勤王,救晉王殿下。」
聽到這樣一句虛偽的答覆,太子不禁仰面冷笑,號稱戰無不勝的七煞不過爾爾,只是一群惟命是從,貪圖榮華的宵小之徒罷了。
「哈哈哈哈……好一句勤王,裴元山呀裴元山,你的話令本太子作嘔,沈輕寒那個小兒應該對你下了誅殺令吧。」
裴元山擠出一副虛偽的笑意,答道:「太子殿下多慮了,我家少主只是命末將進京勤王,並未下達太子殿下口中的誅殺令。」
「是嗎。」
太子冷笑著搖搖頭,抬起手中長劍,環繞半周指著搭弓上箭對準自己的士兵,質問道。
「是這樣嗎,你們闖入東宮,屠殺我東宮將士,將本太子困足於此,難道不是為了取孤的首級領賞嗎。」
一眾兵士只是獃獃的立在原地,無一人敢答話。
見眼前將士如此,太子不禁又冷笑起來。
「哈-哈-哈……你們不是號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嗎,怎麼,我大舜的虎狼之師,我大順第一勁旅此刻怎麼成了一群鼠輩。」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冷笑逐漸凝住,轉而為猙獰的憤怒所取代,他用力拍打著自己弟弟胸膛,聲音太高,近乎嘶吼地質問道。
「來呀,本太子就在這裡,本太子的頭顱就在這裡,想要的儘管拿去,拿去跟你的少主領賞,拿去換一世富貴榮華。」
正前方的裴元山沒有回答,將太子包圍起來的一種士兵沒有回答。
那一刻,太子府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又彷彿被分作兩個世界,一邊是滿目仇殺,嘶吼怒罵的太子,一邊是怔在原地的七煞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