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阮之死
那日之後,景朗已經查清正殿被炸是有人在裡面放置了數量不少的炸藥。而正殿附近慣常有人走動,白日里門口也有看守的北淵宗弟子,並不是任何人都能隨意走動的。而爆炸既然從殿內開始,也就意味著很有可能,北淵宗內出現了內奸。
周圍竊竊私語的弟子越來越多,景朗負手站在堂前,並沒有制止的意思。他視線淡淡掠過圍成一堆宗門弟子,眼神銳利得像只老鷹,一下子發現了躲在人群後頭的顧靈芷。
顧靈芷正好扭頭,和景朗視線一接,便知躲不過去了,大方地走了出去。
景朗用問詢的目光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事情……」顧靈芷沉吟著,開口道:「還得等找到阮師妹……」
「找到了!找到了!」
大門口處跑進來一個弟子,嚷嚷道。
「人呢?」景朗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身後,問道。
那弟子忽然噎了一下,臉色十分難看,更多的是畏懼和膽怯。
「阮……」他聲音怯怯道:「阮師姐……」他偷偷看了一眼景朗的臉色,遲疑道:「自盡了。」
「在哪?」景朗沉著聲問道。
「在正殿那兒。」
大部隊烏泱泱地跟著景朗,轉移陣地到了正殿的廢墟前。
雖然已經過了好幾日,廢墟深處還殘留著硫磺的味道。正殿中央往後一些,原先放置神像的位置背後,有幾條未曾倒塌的房梁,和一面尚且立著的殘破牆壁。
房梁之上,懸著一條白綢。小阮穿了一身水藍的衣裙,曾經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已經瘦了下來,透著沉沉的死氣。那雙水靈的眼眸此刻緊緊閉著,再也不會煥發往日的光芒,一顆嬌小的腦袋耷拉在白綢上。
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
先前,之所以沒有人發現她在這裡,是因為誰也想不到,她會在正殿廢墟這裡懸樑自盡。
這一幕,正是對那些弟子猜測的最好印證。
小阮似乎就是那個炸掉正殿的內奸,她良心發現,選擇在正殿這裡自盡,以示懺悔。
這時,不知道是誰想起來早上抓的那名阮家家奴,便將他帶了過來。
那人剛進來時還不明所以,一仰頭瞧見房樑上吊著的女子時,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手裡一直抱著的包袱也跌落在地上。在北淵宗弟子的催促下,他顫顫巍巍抬起頭,再看了樑上的女屍一眼,終於認清了那人的面孔,大叫了一聲,在地上手腳並用,半挪半爬地退開好幾丈遠。
「這、這……」那家奴驚恐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小主子……」
落在地上的包袱滾了幾滾,外層的布鬆開,露出兩個口子,一些細小的物件從兩側掉出來。
其中,有一個長方紫檀木盒,比巴掌大一些,盒蓋上雕著並蒂蓮伴兩隻小鴛鴦。盒子沒有上鎖,滾落在地上的時候盒蓋半敞開,露出一截碎了的玉鐲。
那家奴越發驚慌,結結巴巴道:「不、不是,不是我弄的。」他轉頭去看圍在四周的北淵宗弟子,「這、這包袱也不是我摔到地上的。」
顧靈芷走過去,撿起了那個木盒。盒子里除了一隻斷成兩截的玉鐲,還有一隻金簪。而那隻金簪,湊巧也是從中間斷開。
「玉鐲還好說,」顧靈芷眸光冷淡,「要把這金簪斷成這樣,」她扯了扯嘴角,卻並無笑意,「得有精準的隔山打牛的功夫。」
裡頭的東西,定然是放進木盒之前就壞了的。
顧靈芷把木盒遞給景朗時,他也給旁邊的兩個弟子遞了眼色。兩人上前,很快把包袱拆開,將裡面的東西點了一遍。包袱裡面除了兩盒糕點,就只有兩匹綢緞和幾盒胭脂水粉,都是稀鬆平常的物件。
景朗看向那家奴,問道:「既是上山來給你家小主子送東西,為何不大大方方從山門進來,而要從後山入?」
「是小主子吩咐小的這樣做的。」
顧靈芷目光朝那木盒轉了一轉,「你不知道裡頭裝了什麼?」見那家奴惶恐地點點頭,她便繼續問道:「那這盒子你從哪裡拿的?」
「小主子在府上的閨房。」那家奴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是小主子讓我每次上山之前,先去她房間的桌上取了這個盒子。每次下山後,也將這盒子放在同樣地方。」
「你就沒有打開看過?」景朗問道。
「小的哪敢呀?」家奴惶惶道:「這是小主子的東西,再說了,盒子一直有上鎖。」
景朗又問:「鎖呢?」
家奴搖搖頭,一臉茫然,「平常是有的,今日去取的時候就沒有了。」他恍似極怕景朗等人將裡頭東西碎了的責任歸在他頭上一般,急急道:「雖然沒鎖,可小的沒有打開看過,直接放到包袱里就帶上山來了。」
顧靈芷一直沉默地聽著,目光不時轉回木盒上。
爆炸之後,正殿留下的廢墟搖搖欲墜,現下不僅彙集了眾多北淵宗弟子,還是命案現場。景朗沉著臉,留下顧靈芷和昀澤,還有幾名年齡稍長的弟子,便讓景潤帶著其餘人離開正殿。
小阮的屍身被放下來,幾人略一檢查,在她身上發現了一封絕筆信。
信上說,她因被送入北淵宗清修,而耽誤了原先訂下的婚約,於是對北淵宗心存怨恨,暗中託人買了炸藥上山,一點點攢著,再偷偷放入正殿中,製造爆炸,毀去正殿,以泄私憤。但事情做了之後,她又後悔了,覺得辜負恩師多年教導和弟子間的同門情誼,便決意自盡,用性命了結她曾經犯下的錯。
顧靈芷全程靜靜聽著,一句話也沒說。等得發現信的弟子將最後一個字讀完,她霍地邁開大步,往外走去,嘴裡罵道:「狗屁!」
「去哪?」問話的是景朗,他橫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昀澤反應更快,直接攔腰截住顧靈芷。
「放開我!」顧靈芷嚷嚷道:「我要去找人算賬!氣死我了!」
她四肢不停撲騰著,奈何昀澤比她高,單手卡著她的腰,將她拔蔥似地提高了。她雙腳離地,青蛙似地在半空中胡亂瞪著腿,手在空氣里抓來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