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校園跳樓案件
?郭白一把推開辦公室大門,阿岳正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郭佳佳同學站在她後面,兩人都背對著他。
他心裡窩著火,跑到王嫻面前,張嘴就開始道歉,「王老師,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喲,這是找人來撐腰來了——」女人聲音尖利古怪。
郭白看向說話的女人,覺得有些面熟。他想起來了,上次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小明媽媽,這是怎麼了呀?」
小明媽媽小眼一橫,甩出幾道凌厲,「還能怎麼了,看看你們家那個沒教養的野丫頭給我兒子欺負的!還有你這個小老婆,怎麼那麼不要臉呢!」
郭白變了臉色,「小明媽媽,你這麼說話可就不對了,什麼叫沒教養的野丫頭,人身攻擊可不行啊。」
「有什麼不對的,你看看,看看我們陽陽,還有啊,你老婆剛才還罵人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陽陽媽媽朝前一步。
老婆?郭白一頭霧水的看向阿岳,後者正輕鬆愜意的吹著口哨。
他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對方確實毫無懼意,甚至還有些得意。
「阿岳,你搞什麼呢……」
「還能搞什麼,老公~」阿岳拉著軟糯媚人的調子,故意貼了上去,做足了狐狸精的派頭。
「你你你,你撒開!」
「昨晚上你在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眼看著周圍人的目光越來越古怪,郭白躲鬼似的躲過了她,他實在是敗給了這姑奶奶!
他瞥到王嫻那抹難以言說的神色,尷尬無比的張開了嘴,「王老師,誤會,誤會。」
王嫻抿了抿唇,展開了微笑,「郭隊長,沒事的,是這樣的,佳佳她和這兩位同學可能有些小矛盾……」
「什麼叫小矛盾啊!王老師,要是你家孩子被打成這樣你還這麼說嗎?!」小明媽媽情緒異常激動。
郭白才注意看兩個孩子的情況,小明的一隻眼睛已經成了熊貓眼,鼻孔處還有鼻血乾涸的痕迹,露出的手臂上幾道抓痕,鼻涕一把淚一把,另外一個孩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左臉上赫然一道巴掌印,額角青了一塊,也是哭得慘兮兮。
王嫻面露難色,阿岳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把郭佳佳護到了臂彎里。
「郭佳佳!」郭白怒吼一聲。
郭佳佳明顯的抖了抖,阿岳幫她吼了回去,「姓郭的你叫什麼叫!」
「我……」郭白被她噎住。
「郭佳佳,你為什麼打他們?」阿岳問道。
小丫頭的腦袋垂得低低的,半個字也不說。郭白見自家女兒這個樣子,也心疼起來。他蹲在她面前,緩和了語氣:
「佳佳,你跟爸爸說,你為什麼打他們?爸爸不會怪你的。」
郭佳佳吃下了這顆定心丸,抬起頭,指向兩個慘兮兮的男孩,聲音嘹亮,「他們欺負嬌嬌!」
「嬌嬌是誰?」郭白疑問。
「嬌嬌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許任何人欺負她,誰敢欺負她,我就打死誰!」郭佳佳氣勢如虹,看著小明同學和陽陽同學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幾個家長頓時來了火氣,「小丫頭怎麼說話呢,我們家孩子這麼乖,怎麼可能會欺負人?!小小年紀就會血口噴人了,這長大了還得了哦!」
王嫻被幾個家長的七嘴八舌搞得頭暈,她的聲音在這亂糟糟的攻勢下顯得無比渺小無力。
「我沒有血口噴人,他們往嬌嬌的頭髮上粘口香糖,嬌嬌都哭了!他們還說嬌嬌是沒人要的孩子,還拿三角尺打她,」郭佳佳邊說著,邊拉住了郭白的手,「我還有爸爸,可是嬌嬌連爸爸都沒有了。」
郭白看了那幾個家長一眼,對方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佳佳,告訴爸爸,嬌嬌連爸爸都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嬌嬌原來也是有爸爸媽媽的,可是他們都不見了,他們去天上變成星星了,嬌嬌說,最好看最亮的星星就是她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也變成星星了嗎……」
她邊說邊哭了起來,「嬌嬌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就算所有人都不見了,我也會陪著她的!不準任何人欺負她!」
沉默席捲了整個辦公室,阿岳把郭佳佳摟到了懷裡,「誰說你媽媽變成星星了,你媽就在這兒呢,說什麼喪氣話。」
「岳媽媽……」郭佳佳抬著臉,淚眼婆娑的望著她。
「郭佳佳,以後要是再有人敢欺負嬌嬌,他們怎麼欺負的,你就怎麼欺負回去,知道了嗎?!」阿岳提高了聲調。
「阿岳。」郭白喚她的名字。
「好了,你們兩個,以後不準隨便欺負人了,知道嗎?回去之後,好好的跟嬌嬌同學道歉。」王嫻看著兩個小肇事者以及受害者,語氣嚴厲。
郭白拒絕了王嫻提出的出來送他的要求,和身旁的姑奶奶一同漫步在青蔥校園裡,後者雙手插在口袋裡,一臉怨氣的盯著他。
「你跟他們說你是我老婆?」郭白回眸望向她。
「嗯,我說我們倆是婚外出軌搞到一起的。」
郭白認命似地嘆了口氣,他忽然有些想念胡來了。
阿岳拉住了他的臂彎,另一隻空閑的手伸出來,手心朝上,「大叔,你家孩子的事兒已經解決完了,我車鑰匙呢?我車呢?」
「那是你解決的嗎?姑奶奶?」
「管我呢你,快給我,要不然我報警了!」
「報什麼警,我就是警察。」
人群逐漸向教學樓聚集,一個女孩兒嬌小的身影從最頂層的天台墜落,如同一隻美麗的蝴蝶,她張開著雙臂,擁抱著最後一縷風,最後一朵雲,也和所有青春與生命的美夢正式告別。
尖叫聲充斥著整個教學樓,郭白拉著阿岳擠過人群,站到了最前面。女孩兒大概十五歲,仰面朝上,雙臂展開,躺在一片血泊中。
「上面有人。」阿岳喊。
那僅僅是一道轉瞬即逝的影子,郭白像子彈一般沖了出去,順著教學樓內的樓梯往上爬,沒有遇到一個人。樓梯就這麼一條,通道就這麼一個,怎麼見不到人?!
天台上風很大,郭白想起劉健死前的情景,究竟是什麼樣的絕望,才能讓一個花季女孩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在獵獵寒風裡,他覺得心中有道無名火在燒,那火燒的他想要叫喊,想要用最極端的方式發泄出所有的負面情緒。
警笛聲刺耳,響徹天空,郭白從教學樓里走出來,貝貝正蹲在地上檢查屍體,阿岳蹲在她身邊,連肩膀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也蹲在了她身邊,溫暖大掌蓋在了她的肩頭,他看見,阿岳的眼尾有晶瑩淚珠。
她哭了?
「阿岳?阿岳?」他輕聲喚道。
「我操他媽的……」阿岳哽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貝貝收回了手,面色低沉,「……確定死亡,在死者頭皮處發現多處拖拽傷,身上有長期受人凌虐的痕迹,不排除遭人威逼跳樓的可能性,至於有沒有被性侵……這需要回隊里才能知道……」
郭白覺得口鼻被一塊濕布緊緊捂住,他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像一條快要渴死的魚。這個世界,還真他媽的混蛋!
阿岳站起身,拉起警戒線朝外走去,郭白緊跟著拉住了她,「你幹嘛去?」
「我去殺了那個禽獸!」她嘶吼著,雙目發紅,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
郭白抱緊了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會抓住兇手的,她不會白死的。」
「為什麼,為什麼?!!」
她失聲尖叫起來,心口處的那一道疤又被撕開一角,血淋淋的擺在她面前,痛的她想要發狂。
八歲那年,她收到了最好的禮物,隔壁家鄰居小女孩兒的友誼。
十歲那年,她被家裡酗酒成性的父親強暴,在舉起刀的插進那混蛋胸口的那一刻,她看見了雷電交加中,窗外鄰家小女孩兒的臉,滿是驚恐。
十一歲那年,鄰家小女孩兒有了一個新朋友,是個乾淨可愛的人。
十五歲那年,她踏入社會,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之後的年份里,午夜噩夢中,她都能看見胡來那張乾淨美好的臉上露出的驚恐,那足以讓她把餘生所有安穩顛覆。
「郭白,你不知道,我有多愛胡來,你也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
死者名叫胡曉娜,十五歲,是初二年級的一名學生,父母雙亡,和瞎眼的奶奶一塊生活,家徒四壁,連學費都是熱心鄰居們幫她籌到的,所以學習特別刻苦,但是成績一直處於中游。
郭白坐在法醫室的椅子上,撐著太陽穴出神,一袋跳跳糖懸在了他眼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抓住了那袋跳跳糖,同時,幾乎是一瞬間,他抱住了胡來。
胡來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懵,兩隻手不知道怎麼放,「怎麼了?」
「來來,我想你了。」
「想我?」
「我剛才去了胡曉娜她家,門沒關,她奶奶一個人坐在家裡,滿屋子都是撿回來要賣的破爛,聽到腳步聲,她問是不是曉娜回來了,我……」
「你和她說了嗎?」
郭白深吸一口氣,胡來身上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讓他稍微安心了些,他聲音悶悶的:「嗯。」
「奶奶怎麼說?」
「她……」郭白想起摔倒在地上,放聲悲哭的老人,嗓子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裹著針的棉花,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老大,你一定可以找出兇手,一定可以還老人家一個公道的。」
「可是我永遠也沒有辦法把她的孫女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