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宮殿
在跨入那明亮的空間后,身後追趕的火甲蟻群便消失了。
他們現在已經不再是在那個詭譎的森林裡,頭頂低飄著大雪,地面上的積雪一直覆蓋到膝蓋,刺骨的寒冷讓人打起了哆嗦。
眼前的是端莊磅礴的紅色朱門,金鱗獅子頭銅環掛在門兩側,栩栩如生。
白雪覆蓋在金色的瓦片之上,檐角刻著精緻的浮雕,豎立向上直有十人高的朱牆橫亘身前,可以想象到深牆之內宮殿的繁華。
「我……我靈力用不了了……」
原離雙手在胸前交叉抱著,不自主地打著寒顫,體內的靈力消失一空,他的法衣原本也沒有布置抗寒的法陣,在這冰天雪地里,他蜷縮成一團,但體內的熱度卻仍舊飛速地在流失。
難不成他們這是到了凡人界的皇宮,所以才不能動用靈力嗎?
這也並非是不可能的,反而還說得通。
傳說在赤霄劍主還在凡人界的時候,就是龍神附體的帝王之座。
他率領將士開疆擴土,打倒邊域試圖入侵的異族,從而一統江山,創造了前無古人的偉大成就。
赤霄劍則是陪伴他征戰沙場十來年,在重新淬鍊之後一直用到合體期的寶劍。
這把秀有花紋、飾有七彩珠、九華玉的寒光逼人、刃如霜雪的寶劍,劍身只鐫刻兩個篆字:赤霄。
隨著赤霄劍的名聲遠揚,人們已經逐漸遺忘了劍主真正的名字,而都稱其為赤霄劍主。
帝王之道,令人臣服。
這就是他的考驗嗎……
「喂開門啊?」
青焱向著那門踢了一腳,卻被那硬邦邦的鐵塊疼到跳腳。
銀嵐昏昏沉沉地蜷成一團,打算就著這個姿勢先睡一覺渡過寒冬,冬眠不止是動物才有的習性。
恍惚間,她聽到門打開的聲音。
「請問,是傲天城的四位將軍嗎?」
朱門被從內緩慢地推開,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些不確定。
老叟穿著破舊的青灰色布衣,身上披著件厚重的大氅,斗笠上沒有積雪,看得出來是剛從室內出來的。
原離猜到了這是試煉的一部分,他並未因為對方看上去身份地位而輕視,反而很有禮節地作揖,謙遜地說道:
「在下原離,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先生的嗎?」
那老叟聽了這話,竟馬上跪了下來,眼淚在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縱橫。
他雙膝深陷於雪中,渾濁的眼神堅定,就這麼朝著三人磕下頭來,額頭埋入冰冷疏鬆的白雪裡。
「老朽請四位退隱的將軍,救救傲天城吧!」
「在下知道這個請求很唐突,十年前幾位將軍在奸人的設計下被迫隱退,老朽是真的沒有顏面再面對諸位將軍。只是現在傲天城國破在即,還請諸位將軍協力守城!」
「老朽不奢求將軍原諒我們的作為,只求在這關鍵的時刻申以援手,事後傲天城必將傾盡一切相報。」
「哎老先生您先起來說話啊!」
原離將人扶起,卻發現沒有靈力的自己力氣小的可憐,沒能拽得動意志堅定的老叟,反而自個兒差點栽到雪地里。
他表面雖然上挑的眼角微斂,就連魅人的桃花眸也有低垂,顯得極其和善,但心底卻將崑崙罵了個鬼朝天。
見鬼了的傲天城,給本少留點靈力裝裝逼不行嗎。
投訴!他要用傳訊鈴給祖母打小報告!這是哪門子的鬼試煉啊!
「廢話別這麼多,先讓老子進城。」
雖然沒有靈力,但青焱體內的「氣」還在不斷運轉著,可再在這零下十幾度的環境里繼續呆著的話,他也遲早要被凍死城外。
無論這個老朽說的是真是假,先找到避寒處為先。
那老叟得到幾位將軍默認的肯定,抬起頭來,不自禁地嘴角咧開笑了起來。
因長跪而僵硬的腿讓他起身時顛簸了一下,但他拒絕了原離的撐扶,顫顫巍巍地起身,對著三人半曲著身體長揖。
「是老叟想的不周到,虧待四位將軍了,還請諸位隨老朽來。」
「屋裡有暖爐,隨老朽入宮殿後再與各位將軍細說這十年來的事吧。」
聽到「暖爐」這兩個字,銀嵐閉上的那雙大眼睛陡然睜開,她揚起小腦袋看著那老叟和另外兩個小少年越行越遠,想要跟上去,但是身體僵硬到完全不能動彈。
她最討厭冬天,冷到她根本沒有心思去幹些其他的事情。
等之後有了機會,一定要在洞府中再養只火靈,不然這日子根本過不下去,冬眠的時候她是無法兼顧靈力的修鍊的。
銀嵐動了動僵硬的五指,收縮了一下,運動的筋脈稍微讓她的身體有了些意識。
雖然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保持著雙手抱膝的團狀姿態,縮起脖子重心往前移,像只雪球一般滾向前去,但是精確地避開了所有障礙物。
反正天啟派的師叔師伯們又不在,她實在是懶得走了。
「靠!什麼暗器敢暗算本少!」銀嵐路過原離身邊的時候,本就十分緊張的他嚇得往旁邊一跳,差點摔倒。
這時他剛幻想到第十種可能,老叟其實是傲天城的叛徒,想將他們引入提前布好的陷阱,然後封閉朱門,來個關門打狗,啊呸人,這時得小心避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暗器……
比如說從地上滾過的巨齒。
「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
原離顧不上維持自己的形象,指著在地上滾動前進的銀嵐吼道。
銀嵐聽到有人喊她,停下來回過頭去,那雙水靈的烏黑雙眸中寫滿了問號。
少年的發冠已然傾斜地耷拉在腦邊,烏黑的髮絲間夾雜著細碎的雪花,顯得有些頹廢;但是那雙烏黑的雙眸純凈而惑人,白皙的臉頰因為冷而透著嫩紅,在漫天的白雪和層層的宮殿中,顯得像是個迷失的皇子。
對著這樣一張有天道偏愛的臉,原離心頭的怒火無處可發泄,最後只能咬牙切齒逼出兩個字:
「沒事。」
看在長得好看的份上,就原諒這個無知少年的冒犯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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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燃燒發出「啪啪」的聲響,琉璃色的鏤空雕花中散發出陣陣暖意。
原離已經很久沒看到過這等「古老」的取暖工具了,面對嚴寒,現在修真界里一個抗寒的法陣就可以解決。
待銀嵐、原離、青焱完全入座之後,坐在下位的老朽起身,緩緩說道:
「四位將軍,現在傲天城……」
「等等!」
原離打斷老叟的敘述,之前是因為覺得無關緊要,現在體溫回復了過來,有些基礎的事情還是得強調下:
「我們是三個人。」
老叟皺了皺眉,眼神中滿是疑惑,似乎是奇怪為何將軍要如此說道:
「是四人啊……」
原離不自禁地抱緊自己的胳膊打了個冷顫,他環視著四周金碧輝煌的亮敞宮殿:
紅木雕琢著的厚重木椅,擺滿兵書的古木書架,隨處可見的似仙境般的掛畫,琉璃色上釉的銅爐……最正常的宮殿搭配,沒什麼異常的東西啊……
原離忽然想到,這第四個人。
該不會是個鬼修吧……
突然原離袖子里滾出了一支金色的發簪,「叮鈴」地砸在古木的地板上,喚起了他的回憶。
這不是他之前髮髻鬆散的時候,無意間掉下來的發簪嗎。
「有銅鏡嗎?」
原離向老叟問道,頭可破血可流,髮型不能亂。
正當他準備俯身拾起那枚簪子的時候,那金色的發簪卻像是成精了一般,避開了他的手,發出了璀璨的金光。
片刻之後,原本掉落髮簪的地方出現了一位淺金色頭髮的少年。
他有些迷糊地揉了揉自己金色髮絲,腦後淺金色的長辮隨著他的動作晃蕩著。
祁肆剛從器形恢復,識海中朦朧一片,意識還處於迷糊的狀態中。
變成根細弱的簪子還是有些不大習慣,他伸展開自己的四肢,黃白色的衣袍隨著他的動作而展開,隱約若現的金紋泛著細細的流光。
這不是他第一次嘗試「幻形」這門神威了,祁肆幾息之後便恢復了意識。
突然想到在被火甲蟻追趕的時候,他貌似乘了輛車……
古人云,滴水之恩,得湧泉相報。
祁肆趕緊起身向紫金綠袍的小少年行了個禮,清俊的眉眼誠懇,禮節無可挑剔:
「感謝恩人載我一程,等祁肆回到家族,必將以重禮相報。」
原離被這突發的情況弄得雲里霧裡,精緻惑人的眉眼頓住,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
咋啦?發生什麼了?他不就把自己掉落的簪子撿起來放袖子里了嗎?
怎麼就活生生變出個人來了?這年頭簪子也能成精嗎?
不對,難不成面前這個人是個靈修,變成他簪子的模樣矇騙了他……什麼時候掉包的……在他髮髻散落的時候?
「賤人還我簪子來!」
他怎麼做的無關緊要,關鍵是那簪子得還回來,那可是他老娘給他定的娃娃親信物啊!
雖然他不在乎,但這簪子丟了的話,他不脫層毛是出不去妖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