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饕餮

當一回秀神的英雄，實在是太難了。

——摘自《陳靈的助手日誌》

「貔貅」褪去綠色的皮囊，露出黑色的本體，身子蜷縮成球眯著眼睛，尖聲嚎叫著，彷彿一個醜陋的嬰兒。仔細辨認下，可以看出它有一個人的頭顱，卻有一隻羊的身子，腋下有狹長的裂縫，嚎叫時可以看到嘴裡尖銳的獸齒，本該是爪子的位置卻長著人手。

看著眼前的惡獸，陳靈目瞪口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於是他問道：「刀妹，你能認出這是什麼嗎？」

刀妹回答道：「這是饕餮。」

「然後呢？」

刀妹受夠了陳靈的無知，只能無奈地說：「陳靈，想當英雄，你真的有很多知識要補啊，尤其是神話生物學方面。」

其實，陳靈也不是一無所知，例如他知道饕餮是一隻上古凶獸，其他的，拜託，超綱了好嗎？

刀妹接著解釋道：「奇書《神異經》曾說：『西南方有人焉，頭上戴豕。貪如狠惡，積財而不用，善奪人穀物，強者奪老弱者，畏強而擊單，名曰饕餮。』，這種鬼東西…快閃啊！」

刀妹正介紹著，突然饕餮腋下的狹長裂縫睜開，一顆血紅色的眼珠顯現出來，原本弱小的身軀赫然變大，頭顱沖著陳靈就咬了過去。陳靈還在愣神中，一口被饕餮咬住肩膀，幸好它已然身負重傷，沒有將陳靈咬死，只是死死咬住不肯鬆口。

饕餮尖聲嚎叫著：「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自來投，給你一條活路你不選，偏偏找死。小子，你死吧！」

饕餮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到如今的境遇。百年前，貔貅奉天伐己，它和饕餮決戰於南海之上，最後貔貅身死道消，只留下一副靈獸遺褪，饕餮自己則是只能以殘魂狀態存活於天地間。它使用最後的靈力，吞了貔貅的遺褪，化成皮囊遮掩氣息，藉此在人世間謀取一點生機。百年間顛沛流離，一直小心翼翼藏住身世秘密，就是怕被上天知道自己存活，降下天罰。一直以來，它以風水之法，竊取人間財力，化為靈力滋補魂魄。時至今日，饕餮已經恢復了大半靈力，只要再給它一點時間，不用太多，三五年足矣，它一定又可以咆哮天地間。

在饕餮的計劃里，也想過自己會失敗，畢竟這個計劃時間太長，漏洞太多，任何一個環節出現紕漏，都會引來上天的窺伺，但即便是那樣它也認了，無非是死中求活而已。但是它從來沒想過會敗在這些小人物手裡，它從沒想過，斬開自己皮囊居然是陳靈這種渣滓。

它不甘心，它即便是死也要拉上陳靈做墊背的。

說實話，被咬住的那一瞬間陳靈並沒有感覺到多疼，饕餮的速度很快，牙齒也很鋒利，如同手術刀一般插入身體，連血都不會多流幾滴。但是陳靈很快就開始覺得渾身乏力，身體發冷，血液順著傷口直入饕餮的口中。

雙腿開始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陳靈跪倒在街邊，心中想的是：「我…這是…要死了嗎？」

自打認識秀神之後，陳靈有很多次瀕臨死亡的感覺，辦公樓里遇到惡靈主管，三元山上的冰天雪地，妖刀彌雨的詭秘嗜血，包括這次饕餮。他20多年的平凡人生，如同斑斕不驚的湖水一樣，被秀神這一顆石頭打得粉碎。

都怪她，怪她太美了，讓自己忘乎所以，所以才會不知深淺地前來挑戰饕餮。就是因為這個可惡的女人，她即便什麼都不說，只是一低頭的委屈，自己也會挺身而出為她出頭，即便這個頭出完就會死。

該死，她為什麼這麼好看，讓自己流連忘返。

陳靈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早上，那個秀神將自己扛回事務所的早上，睡眼惺忪的他一睜眼便看見了滿園春色，那泛著微光的身體明艷了他整個人生，讓自己20年的平凡人生第一次知道生命的意義。

可惜，到死也沒牽上秀神的手，那雪白的肌膚，修長的大腿，魔鬼的身材，高聳的雙峰，性感的嘴唇…

真的不想死啊。

陳靈感覺好想睡覺，當了一會兒英雄，自己也有點累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是說來也奇怪，有回憶的這會兒功夫陳靈早該流血流死了，陳靈自己也已經閉眼放棄希望了，但就是不死。疲憊居然也開始消失，本來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光芒，意外的是連自己下半身的小兄弟也越來越精神。陳靈自己也奇怪，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都說男人死後會有最後一次雄起嗎？自己這是…提前了？還是饕餮自帶春藥功能？

「好了，別抒情了，你不會死的！」刀妹躥了出來。

「嗯？」

「到死都在yy秀神的肉體，你也是神人了。如果說好色也是一種本事的話，那麼你已經天下無雙了。」刀妹沒好氣地說道。

奧丁賜予的新屬性「隨心」，可以說是一種很逆天的能力，真正做到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喜怒哀樂怨恨憎、悔恨、恐懼、迷茫、貪婪每一種都是人的心理情緒，這每一種情緒都能驅使人做出不同舉動，極致的情緒甚至能創造出奇迹。這樣算的話，那麼好色自然也是人的一種情緒，甚至是人的本性之一，往大了說是來自於DNA繁衍的本能，往小了說，算了，在陳靈這好色是最大的事。

對於一般人來說，繁衍是在處於一個安全的環境下才能進行的活動，古代聖賢說「溫飽思X欲」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對於陳靈這個奇葩，好色是他腦子裡的所有活動，青春的荷爾蒙佔據了全身，他甚至在鬼車上都覺得那個女鬼長得不錯，就因為刀妹聲音好聽就會被忽悠地解封彌雨。在他身上，完美體現了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一原則，並且將這條原則貫徹到底。

於是奧丁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賜予的「隨心」會因為陳靈這個奇葩，產生了質變。很多年以後，當奧丁再次面對功成名就的陳靈時，他會無數次在深夜裡悔恨，自己為什麼會送出這種禮物，造出這樣一個噩夢，昔日弱小的陳靈居然成長為一個可以和眾神一較長短的人物。

當然，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如今的陳靈只是一個不入流的除魔師助手，正被一隻殘魂饕餮纏住不能動彈。

「我將你身體里的某種情緒轉換為靈力，這種情緒很充沛，且蘊含生命的力量，可以快速激活你的身體機能，提高恢復能力。舉個簡單的例子，以前你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現在你可以蹦起來打老鼠了。你不用怕了，只要饕餮沒一口把你腦袋咬碎或者把心臟摳出來，想死都沒那麼容易的。」出於某種原因，刀妹並沒有明確說明自己調用的是哪種情緒。

聽到刀妹的話，陳靈自然很高興，要不是身上還掛著一個饕餮自己都該高興地蹦起來了。「大姐，既然你這麼神奇，能不能告訴我，現在該咋整？現在覺得肩膀還是挺疼的。」

刀妹回答道：「沒治，你現在的靈力可以增強身體機能，但是不具備攻擊能力，別看饕餮只剩一副殘魂，你現在的武力值打它等於白給，只能這麼拖著。而且我覺得，繼續這麼耗下去，先倒下去的可能是你。」

有句話刀妹沒說，這次的靈力是以色慾為主的，到底能挺多長時間，主要就看陳靈小兄弟能堅持多久了。不過這句話實在是太羞恥了，刀妹死都說不出口。

聽到刀妹的回答，剛剛看到曙光的陳靈瞬間又低落下去，說道：「也就是說從馬上死，變成等死了是嘛？」

刀妹這次沒有回答，陳靈認為這是她的默認。冥思苦想之下，發現擺在自己面前的只剩一條活路——喊救命。

陳靈沖著大街大聲嚷嚷起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打電話報警啊！或者打電話給除魔師也好啊！」

另一邊，秀神在目睹了大黑的犧牲后，一個人徘徊在大街上，她一直沒有打開對講機，沒有和金寶進行聯繫，她只想一個人靜靜。

她感到有些失落。

很長時間以來，她都沒有這種情緒了。成為除魔師的每一天都很充實，每天都活得很匆忙，要麼除魔，要麼進行除魔前的準備，訂單接到手軟，酬金掙到手軟，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整理情緒了。

一直以來的成功使得她覺得無所不能了，但是今天，她突然發現自己依然很無力，自己在畏懼名為規矩的東西。說到底，自己只是個24歲的女生，這很正常不是嗎？秀神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她又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心有不甘，她是多想打破這所謂的規矩。否則她也不會偷偷去找大黑，也不會給大黑炸彈，最後更不會慫恿大黑犧牲自我。是的，她把一切的鍋都甩給了大黑。

其實，人都是自私的。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擋在她秀神面前的一切，都會被推倒，神也好，魔也罷，只要擋在她面前，都會毀給你們看。為了爭這一口氣，她毀了風水陣眼，把主責都推到了已經灰飛煙滅的大黑身上，貔貅完了，銀行完了，大黑也完了，她贏了。

天都市的魔女，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茬，好人，是站不到她現在的高度的，所以她從來都不是個好人。但是今天幹完壞事之後，她內心卻格外的不安，或者說失落。

自己做錯了嗎？

突然，秀神感到旁邊有人碰了她一下，她抬起頭看見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在往一個地方匯聚。

「嘿！快走啊！前面有熱鬧可以看，貌似有個瘋子，跪在地上向大家求救呢！說是自己身受重傷，肩膀那兒不知道怎麼，呼呼地冒血，跟被什麼東西咬的一樣，可嚇人呢！」

「等等我啊！這麼熱鬧，我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