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回來京路
北風呼嘯，吹得白雪簌簌落下，大地一派銀裝素裹，寒風透過縫隙肆虐的吹進了馬車。
睡夢中的季長安不適的打了個冷顫，耳邊婦人急迫擔憂的聲音響起，更是強迫季長安醒來，「安娘，安娘，覺得怎麼樣了？」
「待會我們就要進城了，等著我們見到你爹爹請大夫來看就會好了，可千萬不能再睡下去了，不然怕是要更加嚴重，嘉哥，快喊喊你姐姐，同她說會兒話。」
「姐姐，醒來和嘉兒一起看雪，嘉兒給姐姐捂手，姐姐就不冷了。」軟糯的聲音跟著響起，季長安只覺得自己的手中好像被人塞了湯婆子，瞬間驅趕了寒意，讓她那蒼白的臉色恢復了幾分紅潤。
睜開眼睛，迎面便是對上了李銀霜那一雙焦急的眸子，「安娘總算是醒了，可是要將為娘嚇死了。」
「還好燒已經退了不少，不然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都是娘不好，沒能照顧好你們姐弟。」說話間李銀霜的聲音已然帶了哭意，「要是你再昏睡下去，娘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李銀霜是標準的江南女子，杏眼彎眉，櫻桃小嘴，即便三十歲的年紀，卻依舊如同美玉瑩光一般，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秀。
此番梨花帶雨的哽咽，更帶著幾分凄然。
看著李銀霜的關切，還有季長嘉眼的關心，季長安濕了眼睛，反手將李銀霜的手握住，無論多麼粗糙，在她的心中，都猶如光滑的綢緞一般，讓她心安。
這闊別許久的親情，更讓季長安莫名貪婪，季長安抽了抽鼻子，「娘，我沒事，只是有些睏倦，是我自己不小心貪雪著涼了，您別自責了。」
李銀霜又將季長安上下打量一番，見季長安是真的好轉了這才放下了心，「那你先好好休息，等著到了驛站娘再去給你請個大夫看看。」
季長安點點頭，隨後便不再言語。
幾日前醒來，季長安便好像變了個人一般，原本甜糯嬌軟的性格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時常喜歡望著馬車外面的雪景發獃，正是開窗久了才染上了風寒。
她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過著凄慘的一生，姐弟離心，母親重病，她嫁了人，卻先後兩次小產，最後生無可戀，油盡燈枯死在了都督府，一睜眼卻回到幼年十五歲，回到她們母女前去京城的路上。
也是她前世噩夢的開始。
季長安曾經的生活很是幸福溫馨。
在江南的時候。
儘管年幼時期的她缺少了季見行的父愛，可李銀霜卻將雙倍的母愛給了她和弟弟，將她們撫養成人。
她們生活的地方本是江南水鄉小城，在那裡李銀霜也算是家世優渥，反觀季見行倒是早年就父母雙亡，家境貧寒。
當時兩人是年幼定了親事的，只是祖父母去世之後，季家沒落，外祖父便想反悔這門親事。
是李銀霜不願，覺得人應該言而有信，不該嫌貧愛富，而她又早已經對季見行傾心，非他不嫁。
父女二人爭執不休，最後還是李銀霜執意拋開所有，不顧一切的嫁給季見行。
起初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季見行俊郎非凡，又滿腹經綸才華，李銀霜溫柔如水，端莊賢惠，夫妻關係琴瑟和鳴，傳為佳話。
直到她七歲那年父親進京趕考，季見行難捨難耐的同李銀霜告別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誰都不知道，老天會同她們開了那樣大的一個玩笑。
季見行的辭別，竟是訣別。
李銀霜拉扯著季長安已屬不易，卻是季見行走後數月發現自己身懷有孕。
子嗣繁多本是添福添壽的好事，可對於當時情況的李銀霜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原本清貧的家境，本就是靠著李銀霜抄些詩書，做些綉活生活，如今有了季長嘉的到來讓李銀霜日子更加拮据。
迫於無奈，李銀霜不得不去大戶人家白天做工，晚上替人縫補衣裳，抄書賣錢，這雙手也便是那個時候起莫得老
李銀霜笑的暖心，溫柔的替季長安整理了額上的碎發，又拿了熱毛巾仔細擦著汗、生怕季長安著了涼。
再江南的十幾年，李銀霜將她全部的母愛都給了她和她弟弟季長嘉。
當時外祖母還在世的時候，曾數度勸過母親，將季長安和長瀾交給他們二老撫養，而自己趁著年歲未老，再找個好人家改嫁。
何必為了一個等不到結果的男人葬送一生。
可母親卻固執的不願，她堅信父親會高中回鄉，因為這是他的家。
後來外祖母過世之後，季長安母子三人的日子就更加拮据，母親原本因為做家務的手也便更加蒼老粗糙了。
她曾經，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啊，被外祖母和外祖父疼在了骨子裡，卻因為痴心錯付，為了養兒育女生生的將自己的一雙手磨累至此。
季長安本不想哭的，可是握著李銀霜的這雙手之後，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滑落。
起初只是婆娑，後來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李銀霜被嚇了一跳，慌忙的探上了季長安的額頭，「熱已經退了，安娘可是還哪不舒服，快別嚇唬娘。」
「沒有，娘，我沒事。」
季長安其實不恨她，對她只有滿心滿眼的心疼。
當年母親跪在自己的面前出嫁，她說她知道自己自私，對不起季長安，可她依舊想豁出去臉面求她，季見行惹了權貴，那莫家老頭雖年紀小，卻是三朝閣老，舉足輕重。
季見行是李銀霜的命，她更希望她活著的時候能進季家的門，死後可以堂堂正正的進季家的祠堂，享受季家後代的香火，更想要堂堂正正的陪在季見行的身邊，而不是以一個養在外室的女人的身份，她也想要季長嘉再叫她一聲娘。
季長安將眼角的淚水抹去，心中也堅定了不少，老天既然給她重活的機會，她就一定不會再讓悲劇重蹈覆轍。
其實起初季見行對李銀霜也並非半點感情全無，相反還是很在意和愧疚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