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監視
?向婉晴則暗自吐出一口氣,剛才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這才感覺身體早已支撐不住,又困又累,馬上就要虛脫了,便向霍玉覺點了下頭也離開了。
而她這一動作中的深意霍玉覺懂,她自己也懂。
霍玉覺看到事情圓滿解決,他的食慾卻早已蕩然無存,但為了防止被寧錦繡看出什麼破綻,他沒和向婉晴前後腳走,而是故意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拿起湯勺喝了幾口白粥才離去。
下人們也都魚貫退出,霎時間,偌大的餐廳里又只剩下寧錦繡和翠紅二人,而翠紅仍舊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渾身還在打著顫,好像根本就沒發覺人都走光了似的。
寧錦繡滿臉的憤怒和不甘,比昨天在大廳時更甚,甚至她的眼角都噙出了淚花。
她相信自己的丫鬟不會胡說,她想不通老夫人為什麼又一次偏袒向婉晴,她真的想不通!也絕不甘心!
「這不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為什麼!」她吼了一聲,嚇得翠紅的身子哆嗦地更厲害了。
「都是你這個賤人!你不是親耳聽到的嗎?你說那聲音不是熟識的人,還說是個年輕男人,怎麼臨了臨了卻變成是黎叔和吳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說,你說啊!」
寧錦繡的滿腔怒氣也只能沖著自己的丫鬟發泄了。
卻見翠紅磕頭如搗蒜:「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奴婢辦事不利,請大少奶奶息怒,請大少奶奶息怒……」
「你除了這句話還會說別的嗎?」寧錦繡再次嘶吼。
「大少奶奶,奴婢求您息怒,求您小點聲……別回頭被人聽到了,又引起事端……」翠紅懼怕中還抬起頭左右看看,苦心勸解寧錦繡。
「呵呵呵,我還怕被人聽到嗎?我寧錦繡的臉早就丟光了!都是你這個賤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寧錦繡已經歇斯底里了。
翠紅急於為主子分憂,眼珠和腦子都不停轉,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緊張而又神秘兮兮地說:「大少奶奶請息怒,奴婢……奴婢有一個新發現!」
寧錦繡已經不太相信她了,她已生氣到了極點,大口喘著粗氣,兩隻手扶著頭兩側的太陽穴。
翠紅一路跪行到寧錦繡跟前,獻媚又討好地接著說道:
「大少奶奶,您別生氣,您聽奴婢說,奴婢真的有新發現啊!奴婢敢保證剛才老夫人說的都是假話,而且奴婢已經知道和二少奶奶在祠堂說話的那個男人是誰了!」
「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寧錦繡已沒了耐心。
翠紅這次是真想邀功,以功贖「罪」,她便趕緊交代出來:「那個人就是……是三少爺!」
寧錦繡愣住:「什麼?」
翠紅朝寧錦繡跟前又跪行一步,她剛剛被嚇哭的一張臉也立馬變得有了精神。
「確實是三少爺!大少奶奶,要說奴婢昨晚上聽那聲音還判斷不出來是誰的話,現在奴婢可以百分百斷定了,就在剛才三少爺開口替二少奶奶分辨的時候,奴婢瞬間就聽出來了,三少爺的聲音和昨晚上那男人的聲音一模一樣,再無第二個人!」
「啊?玉覺?怎麼會是他……」寧錦繡半信半疑:「怪不得他要替那賤人說話,原來他也有份!」
「你……你到底能不能保證自己講的句句屬實?」她忍不住質疑翠紅,剛才的教訓可是讓她有些怕了。
「大少奶奶,奴婢發誓,奴婢所說千真萬確,絕無一句虛言,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翠紅髮誓道。
其實,翠紅說的基本都是真的,唯一作假的地方就是她不是貼在祠堂的院牆上聽來的聲音,而是透過祠堂院子的大門聽到和看到裡面的動靜的。
因為祠堂院子的大門是柵欄門,有一道道豎向的空隙,所以,她便透過那些縫隙觀察到了裡邊的情況。只是,她因怕自己的跟蹤暴露,所以沒等霍玉覺最後從祠堂走出來便提前離開了。
而霍玉覺因為之前一直在北平上學,才剛回來沒幾天,回來后又寡言少語,所以,像翠紅這樣的下人對他的聲音還真的不熟悉,因此,翠紅之前並不能分辨出此人就是他。
翠紅當然把這所有的細節都講給了寧錦繡聽,寧錦繡便交代她回頭當著眾人面時,不要說是趴在柵欄門邊聽到的,而要改成是貼在院牆上聽到的。因為後者會顯得翠紅的行為確實是無意之舉,而不是有意為之,比較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但實際上,到底有意還是無意,翠紅清楚,寧錦繡更清楚,其真相當然是:翠紅就是寧錦繡特意派去監聽婉晴的工具,什麼肚子脹,什麼小解,那都純屬謊言。
老夫人房裡,老夫人躺在搖椅上,手裡拿著大煙管兒放在嘴邊抽了一口,閉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白煙。
搖椅慢慢搖著,黎叔垂手站立一側。
「她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不只明面上囂張跋扈,還在背後搞小動作,枉我一直這麼寵她。」老夫人仍舊閉著眼睛。
「回老夫人,有個成語叫『恃寵而驕』,說的正是這個理兒。」黎叔答。
「沒錯,看來有些人不能寵,否則就會得意忘形,尾巴翹上天,回頭沒準兒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老夫人明鑒,是該讓她收斂收斂了。」
「嗯。」老夫人緩緩睜開眼睛:「倒是老三……這次的表現讓我有些意外,以前總以為他性子沉悶,少有主見,對人也冷冷的,就是個書獃子,卻不想這一回他還蠻有男子漢氣概的,呵呵……看來北平那邊的書沒有白讀。」
「老夫人說的是,北平那邊的教育受西洋影響,自有很多先進之處,況且,年輕人總會慢慢長進的。」黎叔答。
老夫人點了點頭。
黎叔拿起煙灰膏子,又給她點了一袋煙。
二房院里,卻說向婉晴自早飯後一回房便沉沉睡去。
霍玉錦去了老夫人房裡一直沒回來,所以沒有人打擾她。
而小雀更是一點動靜都不忍發出來,生怕影響她休息,她知道自己的主子在祠堂里一天一宿受了罪,非常心疼她,不時拿著扇子為她慢慢扇風,趕走蚊蠅。
因此,向婉晴這一覺竟是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她是被漸漸中移的太陽「叫」醒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進房間,落到床上,籠罩在她的身上,溫暖舒適。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大半個房間都浸染在舒適的光亮中,不禁露出笑容,這樣宜人的感覺好像好久都沒有過了。
但下一瞬間,她就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驚呼道:「啊!糟了!小雀——」
小雀趕緊跑進房間,緊張地問道:「怎麼了小姐?出什麼事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長時間?」向婉晴問。
卻見小雀抿嘴兒一笑,回答說:「小姐,您是從昨天早晨開始睡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還要多呢,現在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巳時末了。」她邊說邊指指外面天上的大太陽給婉晴看。
自從跟著主子嫁進霍家后,小雀眼看著向婉晴的種種遭遇,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此時聽到向婉晴叫她,她第一反應以為又有什麼意外要發生,或者是向婉晴做了噩夢亦或身體不舒服,她的神經也不由得跟著繃緊了。
現在看到向婉晴那因為擔心睡過了頭誤了事而緊張的樣子,她倒忍不住想笑了,一顆懸著的心也才放了下來。
「什麼?我竟睡了這麼久?」
向婉晴有點不敢相信般:「那你為什麼不叫醒我?這裡不比咱們向家,怎麼可以睡這麼久啊?那……昨天的……午飯……晚飯……還有今天的……早飯……這豈不是……壞了規矩嗎?糟了糟了!」
向婉晴說著就從床上跳下來,開始整理衣服、穿鞋、攏頭髮……
小雀不忍再「逗」自己的主子了,趕緊寬慰她道:
「小姐,小姐,您別著急啊,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和您逗樂子,我的好小姐,您就放心吧,老夫人昨天頭晌午就派人來交代過了,說小姐這兩天受累了,為讓小姐好生歇息,昨天的中、晚飯和今天的早、中飯她都會差專人給小姐送到房裡來,小姐就不必去餐廳了。」
小雀往旁邊的桌子上一努嘴兒:「呶,昨天的中、晚飯早就撤下去了,這是今天的早飯,奴婢這就去給您熱來吃。」
向婉晴這才停止忙碌,放鬆下來,重新坐回床上,大大出了一口氣。
是了,自從嫁進霍家來,她似乎一天都沒放鬆過,短短三天時間,要麼驚訝,要麼驚嚇,要麼被攻擊刁難,要麼面臨種種處罰……
總之,連她的丫鬟小雀都那樣緊張,神經時刻緊繃著,可想而知,做為正主的她,又是如何度日的。
向婉晴閉上眼睛,感受此刻這難得的清靜,等她再睜開眼時,小雀已經把熱好的早飯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