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離別
穆青的話好似一張大網，裹住了白笙心中的柔軟。
是啊，從前她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她記起了與古魄一起生活的永無黑暗的一百多年。
古魄，爺爺，姐姐，這三個是她在世界上最親近的三個人。
與古魄在一起的一百多年裡，古魄對她的寵愛驕縱，遠勝過武盛千倍萬倍。
在她還是小狐狸的時候，她總是蹲在古魄身旁看著古魄看書寫字，偷吃古魄放在一旁的茶點。
後來她成仙后，更是日日與古魄打鬧玩耍，在遇到武盛之前，古魄便是她的一切。
後來便是她的重生失憶，古魄不知為何，將她送下了山，說她做了壞事，身上有了詛咒。
自己下山後遇到壞人，爺爺救了她，帶她回家，後來看她什麼都不記得便認了她做了孫女，從此她又多了兩個家人。
往事一幕幕在白笙腦中重演著，不知不覺，她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白笙推開了房門，走到床邊，倚著床柱坐了下來。
按照在夢裡的時間，她已經過了一年多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她過的很開心。
也許是因為這份快樂，也許是因為日日夜夜的錐心疼痛讓她清醒，對於以前的的事，她早已經想通，心情也早已平復了許多。
她還是恨武盛，可是她也知道武盛是個好人，更是個好將軍，當時的那種情況，也是受人蠱惑，迫不得已。
她不能原諒的不是武盛殺了她，而是武盛不相信她，她原先覺得許是武盛不夠愛自己，可是···昨天她聽到武盛用自己的性命換了她重生，說沒有觸動是假的，至少那份本就已經淡化的恨意，又平和了許多。
她本就覺得虧欠古魄，如今心裡恨意平靜，又想起往日古魄對自己做的一切，突然間覺得有些想他了。
想到這裡，白笙突然坐直了身子，她看了看精心布置的房間，看了看門外朦朧的細雨和春日盛開的的紅花，滿臉留戀不舍。
夢境再好，終究也不是真的，爺爺與姐姐已經死了，她不能再對不起古魄。
白笙想到這裡，忽然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她決定了回去，回去靈山上與古魄過自己的日子，只是臨走之前，她一定要與爺爺好好道個別，即使這一切都是假的。
————
幸福總是來的如此突然，穆青坐在桌子前面，聽著白笙說她要回去，臉上竟是驚訝之色。
「你真的決定回去了？」穆青有些激動，話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惹的白笙哪裡不開心。
「真的。」白笙沒有看穆穆青，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窗外，慢悠悠的喝著。
「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白笙聽到穆青的話，手裡一頓，放下了杯子，眼睛看著窗外飄著的細雨，似是在想什麼事。
片刻后，白笙幽幽的開了口，「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而古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人，我不願他在為了我難過。」
穆青聽了白笙的話，似乎有些失望，睫毛微垂了下來，蓋住了他正閃動的眸光。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原諒我了。」
穆青聲音很低，說的小心翼翼，可是還是沒能躲過白笙的耳朵，白笙眼睛里有了瞬間的閃動，又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扭頭看向了穆青，眼神冰冷，看不出任感情。
「以前的事，我全當忘了，以後，你也別提了，我們還是不認識的好。」
白笙的話說得冰冷，冷的穆青嘴唇輕顫了幾下，卻終究沒有說出話，只是獃獃的看著桌面，沒有抬頭。
他想拒絕白笙，可是他竟然找不到理由拒絕。
白笙看到了穆青眼底的難過，轉過了頭去。
「臨走之前，我要好好跟爺爺和姐姐告個別。」白笙說著話，復又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嗯！」
穆青依舊看著桌面，頭也抬的回答道。
「你不好奇我怎麼會突然多了爺爺和姐姐嗎？」
白笙看穆青心不在焉，心中沒來由的有些不悅，看著穆青開口問道，果然穆青聽到白笙的話抬起了眼睛。
「我當然好奇，你既然將夢境放到了這裡，說明他們對你非常重要，我怎麼會不好奇···只是···」穆青說到這裡，眼眸又垂向了桌面，「只是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想讓你心煩。」
穆青的聲音很輕，映著他低垂的雙眸，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卑微到了塵埃之中，白笙看著這個男人，心神瞬間有了些微的搖動。
她趕緊收回了雙眼，她不能再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就這麼原諒了他，以後的日子裡，她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爺爺與姐姐是我重生后的家人。」白笙突然開了口，她本來已經不打算再多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著穆青，忍住住的想要提起這段沉寂在她心中幾百年的往事。
她說了好久好久，從那天下著大雪爺爺為她買了鞋子帶她回家，到幾年後爺爺年老生病去世，直到姐姐嫁人，變老，最後也離開了她。
白笙說著說著，已經淚流滿面，這是第一次主動跟別人提起這些事情。
在與爺爺姐姐相伴的那些年裡，她用法術讓自己隨著姐姐變老，變醜，她真正的經歷了凡人的一生。
爺爺與姐姐於她來說，是如古魄，如武盛，如他們一般，刻骨銘心的存在。
白笙說完話的時候，回頭看向穆青，穆青的眼眶與自己一樣通紅。
「走吧！該吃晚飯了，我們去吃飯。」
穆青坐在桌子上，看著對面的老人和老人身邊的紅衣姐姐，心中比起之前更加多出了幾分親近。
之前他知道他們對白笙來講很重要，可是卻並沒有今天今兒聽到白笙說起他們時候的那種深刻。
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體會過家人的溫暖，這幾日日日與白笙和他們一起吃飯，穆青心中也覺得溫暖，現在說要走，他也有了幾分不舍。
想到這裡，他又看向了白笙，白笙平時與爺爺吃飯總是笑著與姐姐打鬧，可是今日只是乖乖的看著爺爺，完全沒有了平日的俏皮模樣。
穆青看著白笙，心中覺得心疼。
即使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讓白笙又一次離開他們，於白笙而言，恐怕也是萬分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