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興雲庄
?聽到嚴涉的話,其他原本正在瘋狂動筷子的人都臉色狂變,恨不得把頭低得貼在桌子上。
他們自然明白知道的越多,越危險的道理。
上官金虹卻哈哈大笑起來:「教主果然是本幫主的知音,若是你我聯手,何愁大業不成?」
嚴涉眯著眼,淡淡道:「『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這個世上,越了解彼此的人,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敵手,幫主以為然否?」
上官金虹道:「彼一時,此一時。今江湖亂世,正是我輩雄才大展拳腳之時,嚴教主年紀輕輕就已是天下第一大教之主,武功天下無雙,翻掌之間攪動風雲,誅滅了少林這個正道魁首,可謂風頭無二,將來必是武林霸主,染指江山神器也並非沒有可能。」
嚴涉笑道:「上官幫主正當盛年,一手龍鳳雙環獨步武林,準備多年再出,短短時日金錢幫就已席捲江湖,依本座看,這武林大勢已盡在幫主掌控之中。」
看著眼前相互吹捧,暗中殺機四伏的兩人,旁邊的芮鈺不禁咋舌。
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都不是好東西。
這樣的城府心機手腕,怕是整個江湖都不一定玩的過這兩人,自己的處境也不安全。
她終究還是懂得害怕的。
嚴涉將目光望向那些趴在桌子上,戰戰兢兢的陪同之人,嘆道:「上官幫主,本來你今天請本座來赴宴,本座就想,金錢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以金錢為名,富得流油,飯菜肯定好,於是從昨天起就一直沒吃飯,本想一次性吃個夠本,不想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上。」
上官金虹望去,滿面一桌子的菜,都被桌上膽戰心驚的眾人吃的乾乾淨淨,不由道:「是本幫主之錯,來人,再給嚴教主上一桌子菜。」
飯菜片刻之後就來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嚴涉坦坦蕩蕩的做到桌旁,大口大口的吃喝起來,其他沒有一個人敢動筷子,都在看著他。
只見他以風捲殘雲之勢,氣吞萬里之姿,眨眼間就將一桌子,幾十道菜,吃的乾乾淨淨。
吃完之後,他拿出一條幹凈的手絹擦著嘴道:「本座失禮了,實在是上官幫主這裡的菜太好吃了,本座險些連盤子都一起吃下去。」
「教主喜歡就好。」上官金虹眯眼笑道。
嚴涉又道:「本座這應該不曾浪費一點吧?我就怕上官幫主也要刨開本座的肚子。」
上官金虹臉色不變,坐下道:「教主說笑了。既已吃完,還是聊一聊正事吧,不知教主可知『憐花寶鑒』?」
嚴涉神色一動,驚訝叫道:「可是昔日王憐花凝聚畢生所學而成的那部著作?」
上官金虹點了點頭:「不錯,今日我與教主說的就是此物。教主可知此物現在在何處?」
嚴涉道:「還請幫主告知。」他雖知曉此物去處,但卻不顯露出。
上官金虹道:「此物就在興雲庄,此地是何處,想來教主也應該清楚。」
嚴涉沉吟片刻,道:「可是小李探花故居?」
上官金虹點了點頭,盯著嚴涉道:「不錯。據我得到的消息,近些日子,有人看到他出現在那附近。」
嚴涉神情不變,笑道:「看來一場好戲要開始了。」
……
興雲庄,一個傳奇的地方。
這座莊園原本姓李,叫做李園,它的主人,三代內出過七位進士,三位探花,其中還有位驚才絕艷,蓋世無雙的武林名俠,煊赫一時。
後來它姓了龍,成為了武林中一處著名之地,也曾風雲彙集,江湖矚目。
但現在,它已凋敝了。
在數個月前,此地發生了一場大事,隨後它原本的主人被後來的主人送上了前往少林的馬車,然後少林之中發生了一場震驚天下的巨變。
於是此地後來那位姓龍的主人也消失了。
此後,這宅院就突然沉寂了下來,它兩代主人忽然間就變得消息沉沉,不知所蹤。
於是江湖間就有了種可怕的傳說,都說這地方是座凶宅!
凡是到過這裡的人,無論他是高僧,是奇士,還是傾國傾城的絕色,只要一走進這大門,他們這一生就不會有好結果。
現在,這裡白天早已不再有笑語喧嘩,晚上也早已不再有輝煌燈光,只有後園小樓上的一盞孤燈終夜不熄。
小樓上似乎有個人在日日夜夜地等待著,只不過誰也不知她究竟是在等待著什麼……
后牆外,有條小小的弄堂,起風時這裡塵土飛揚,下雨時這裡泥濘沒足,高牆擋住了日色,弄堂里幾乎終年見不到陽光。
但無論多卑賤,多陰暗的地方,都有人在默默地活著!
這也許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別處可去,也許是因為他們對人生已厭倦,寧願躲在這種地方,被世人遺忘。
弄堂里有個雞毛小店,前面賣些粗劣的飲食,後面有三五間簡陋的客房,店主人孫駝子是個殘廢的侏儒。
他雖然明知這弄堂里絕不會有什麼高貴的主顧,但卻寧願在這裡等著些卑賤的過客進來以低微的代價換取食宿。
他寧願在這裡過他清苦卑賤的生活,也不願走出去聽人們的嘲笑,因為他已懂得無論多少財富,都無法換來心頭的平靜。
他當然是寂寞的。
有時他也會遙望那巨宅小樓上的孤燈,自嘲地默想:「小樓上的人,縱然錦衣玉食,但她的日子也許比我過得還要痛苦寂寞!」
不久之前,黃昏的時候,這小店裡來了位與眾不同的客人,其實他穿的也並不是什麼很華貴的衣服,長得也並不特別。
他身材雖很高,面目雖也還算得英俊,但看來卻很憔悴,終年都帶著病容,而且還不時彎下腰咳嗽。
他實在是個很平凡的人。
但孫駝子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覺得他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
他對孫駝子的殘廢沒有嘲笑,也沒有注意,更沒有裝出特別憐憫同情的神色。
這種憐憫同情有時比嘲笑還要令人受不了。
他對於酒食既不挑剔,也不言讚美。他根本就很少說話。
最奇怪的是,自從他第一次走進這小店,就沒有走出去過。
他一直在喝酒,一壺接著一壺,每天都是七壺,然後加一碟豆乾,一碟牛肉,兩個饅頭。
酒喝完了,他就叫孫駝子再加滿,然後就到最後面的一間屋子裡歇下,直到第二天黃昏時才走出來。
等他出來時,那七壺酒也已喝光了。
現在,已過了一個月,每天晚上他還是坐在角落裡那桌子上,還是要一碟豆乾,一碟牛肉,兩個饅頭和七壺酒。
他一面咳嗽,一面喝酒,等七壺酒喝完,他就帶著另七壺酒回到最後面那間屋子裡,一直到第二天黃昏才露面。
這是一個奇怪的人,孫駝子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探究別人秘密的人。
但就在數日之前,一個灰衣僧人突然也來到了這裡,來到了那個人的旁邊。
開始的時候,僧人還在不斷的開導他,後來那僧人竟與他一起喝酒起來。
一僧一俗,兩個酒鬼,成天喝的醉醺醺的。
如此,過了好幾天。
終於,那個中年人終於忍不住道:「青蓮大師,你這樣又是何必?李某是個酒鬼,所以喝酒,但你卻是個出家人。」
「出家人也是人,是人就都能喝酒。」僧人醉醺醺的道。
中年人搖頭道:「大師,出家人的戒律是不容許喝酒的,你是不是記錯了?」
僧人狂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個世上守戒律的和尚多了去了,但真和尚又有幾個?由此可見,是不是和尚,與守不守戒律又有何關係?」
中年人苦笑道:「大師,李某喝酒是心中有愁,放不下,拿不起,您又是為什麼?」
僧人長嘆道:「難道貧僧心中就沒有愁,沒有放不下的東西?」
「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嗎?」中年人道。
「老子要是真的四大皆空了,那天也就不會救你了。」僧人忽然罵了起來,「聽說你小子出身煊赫,當年也是風流探花,但你知道老子出家前是什麼人嗎?」
中年人苦笑著搖頭:「李某不知。」
僧人狂笑道:「老子祖上曾經是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盟主,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一身無相神功天下無敵,輕易擊敗了赫赫有名的墨玉夫人姬悲情,成為一個時代的傳奇!」
中年人驚訝道:「大師祖上果真不凡。」
「哼,老子祖宗雖然厲害,但老子也絲毫不差。」僧人粗獷地狂飲著,雙目之中迸發精湛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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