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門破
很快她就明白了,有人用刀刃撥開了鳳陽宮門的門栓,當她聽到大門被打開,一群人吵嚷著進來的時候,安陽微微抬起頭來嘆了口氣。
屋內的人明顯也發現他們已經進來了,驚慌失措地看向安陽。
安陽看著他們說道:「莫要慌張,大家齊心協力,頂住門,堅持到守軍來便好了。」她不過是安慰他們,她自己也不知道宮中守軍到底怎麼樣了,也說不定被全殲了,但無論如何總不能打開大門放他們進來,好歹要抵擋一陣子。
安陽說完轉身進了卧室,從盒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這是她嚷嚷著要練武的時候穆澤命人特地為她打造的,雖然她的武功實在平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這把匕首卻是請天下最好的造劍師傅打造的,確實是削鐵如泥,若不是落在自己手裡,定能讓使它的人如虎添翼,只是可惜落在了自己手中,實在是暴殄天物。
安陽看著匕首嘆了口氣,她並未打算拿這把匕首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不過是想在大門打開后便用這個自我了斷。
她能想象到,若是自己被這些叛軍抓住會遭遇什麼,她向來惜命,卻也要尊嚴。
外面至少有七八個人,他們已經來到了門口,正在用力推門,屋內大概有二三十個人,除去宮女便是太監,若不是有屏風,桌子椅子作擋護,他們這些人在外面這幾個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多虧了之前做的準備,才能勉強抵擋一陣子。
安陽手中緊緊握著匕首,眼睛死死地盯著門,打算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就用這把刀自我了斷。
明玉本來陪在她身邊,現在也被她趕去門口一起幫著頂住門。
她看向安陽,看到了她手中的匕首,明玉驚呼:「公主?」
安陽對她笑了笑:「別擔心。」
「公主。」明玉叫她,緊緊地盯著她手中的刀:『不要做傻事。』
安陽笑著安撫她:「放心吧,我可惜命了。」只是她手中的刀握得更緊了,門已經被推開了一條縫隙,一旦有了縫隙,便支撐不了多久了,安陽認命了。
她聽到外面有人在喊:『裡面的是誰?打開門,饒你們一條生路。』
明玉看向安陽,安陽沖她輕輕搖頭,不說話。
外面的人一邊用力推門一邊勸他們:『將門打開,保證不為難你們。』
明玉有些猶疑地看著安陽。
安陽還是搖頭。
縫隙越來越大了,門口的眾人已經用了全部力氣,還是無能為力地看著門的縫隙越來越大,安陽看得到他們臉上的恐懼。
她手中握著匕首慢慢走了過去,明玉看到她的動作連忙沖她搖頭。
安陽繼續往前走,就要走到門口。
明玉急了:『公主,快回去。』她用口型對安陽說著:「藏起來。」
安陽看著她笑了笑,就這麼大的地方,她能藏到哪裡去呢。
她走到門口,問外面的人:『外面是何人?』
他們終於聽到了裡面的聲音,眾人鬨笑了一聲:『裡面的又是誰?』
「我乃安陽公主,定遠侯獨女。便是要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讓我知道自己是做了誰的刀下亡魂。」安陽慢慢地說道。
大概是因為安陽出聲,他們放鬆了警惕,推門的力量驟然弱了一些,裡面的眾人趁勢連忙將大門又一次關死。
「我們是祁王手下,還不快開門?」外面的人說著又開始用力推門。
安陽皺眉,竟然是祁王,十幾年前,那場皇位爭奪戰中,祁王失敗,穆澤仁慈,留他一條性命,但是也將他全家貶去了西南荒蠻之地,無詔不許入京,十幾年來相安無事,今**宮的竟然是他。
安陽自然不可能開門,她與祁王可沒有什麼交情,就算有交情,現在外面站著的不過是普通士兵,誰也不知道門打開之後他們會做什麼。
沒有再聽到安陽的回答,外面推門的力量更大了,裡面的人幾乎已經頂不住了,剛關上的縫隙如今隨著外面的人用力又一次打開,而且縫隙越來越大,幾乎就要頂不住了。
安陽死死地盯著門,手中緊握著匕首。
「砰」地一聲,屏風倒在了地上,桌子椅子也一併倒了,裡面的人有的被壓在了桌子下面,有的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就往裡面亂跑,如今也顧不得內室是不許進的了,性命攸關,誰還會在乎這些,最後除了那些被桌子椅子壓住沒來得及往裡面跑的,就剩下安陽自己在門口站著了。
幾個人罵罵咧咧地進來,順腳就踢了踢被壓在桌子下的人,領頭的人拔出了手中的劍走向安陽,另外幾個已經進了內室,安陽聽到身後的尖叫,慘叫,不絕於耳,她悄悄攥緊了匕首。
領頭的人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問:『你是安陽公主?』
安陽看著他不說話。
那人笑了笑,從桌子下面隨手拉出一個人來,指著安陽問他:「這是你們公主嗎?」
那人驚慌失措地點頭。
「看仔細了,可別看錯了。」他拉著他的胳膊問。
被拎著的人連忙點頭:「就是她。」
安陽笑了笑:「何必為難一個下人?」
他隨手將拎著的人扔在了地上,走近安陽看著說道:「安陽公主。」「砰」的一聲,安陽手中的匕首被他打落在地上,她捧著自己被打痛的手,她都還沒舉起來就被他發現了,安陽的手被震得一陣發痛。
他彎腰撿起了安陽的匕首看了看笑道:『真是把好刀,放在你手裡真是可惜了。』說著將刀收在了自己腰間。
「我要見祁王。」安陽努力平靜地說道。
「要見祁王?」那人笑了。「祁王是你能見就能見的嗎?」
「當年我父親救過祁王的性命,你們若是對我怎麼樣,只怕祁王那裡不好交代。」安陽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害怕,假裝鎮定地看著他。
父親確實曾經救過祁王,當年祁王在與當今皇上的爭鬥中敗下陣來,穆澤即便心軟,也知道斬草必除根的道理,所以是動了殺心的,是父親替他求的情,這些事是她在查找當年父兄失蹤的真相的過程中知道的,不知道十幾年過去了,祁王還記不記得這件事,就算記得,是否肯認賬,只是她現在必須得試一試。
聽著身後不斷傳來的尖叫,安陽說道:『讓他們放過我宮中的人。』
那人看著安陽笑了,先別說她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定遠侯都死了多少年了,她一個被圈養在皇宮中的定遠侯孤女,祁王是不是肯認這個賬都不一定,就算還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也不過是保住她而已,還能為了她宮中的下人懲罰更替他打了勝仗的士兵不成?果然是養在深閨的小丫頭,實在太天真。
「若是不放呢?」他看著安陽有些不屑地笑。
「那我見了祁王可不一定會說些什麼。」安陽硬著頭皮威脅他。
這次他是真的笑了,看著安陽就像看著傻子一樣:『公主還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見到祁王吧。』那人說著就要伸手拉安陽。
安陽起床的時候只穿了裡面的衣服,外面披了一個披風,他這樣伸手一扯,披風直接落在了地上,身上只剩下裡衣,安陽覺得十分羞憤,卻也不敢再惹惱他:「你若是帶我去見祁王,我定會記住你今日的恩情,在祁王面前一定為你說好話,待我回了定遠侯府,另有千金奉上。」不能威脅,安陽只能改成勸誘。
他嘲諷地笑著看著安陽:『怎麼,現在不說為你宮中的這些人求情了?』
安陽努力平靜地說道:「我只是覺得他們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實在不值得你們動手。」
那人冷哼一聲,卻還是沒有再為難安陽,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她的身份特殊,並非真正的公主,更是定遠侯府孤女,若真是公主,殺了便也殺了,倒是定遠侯獨女的身份讓他有些忌憚,不敢直接動手。
安陽現在自身難保,更救不了身後那些下人,聽著他們的尖叫,安陽只能努力讓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想,她聽到了明玉和彩碧的聲音,她們哭著喊她,喊她來救她們,安陽張了幾次口還是沒有出聲,她對不起她們,但現在她真的沒有餘力去救她們。
安陽被留在外面聽著他們在裡面為非作歹,她不想聽,卻也不敢逃,她更不知道出了這個鳳陽宮外面會面臨什麼。
她蹲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尖叫聲卻還是無孔不入地傳進她的耳朵里,在她的身邊環繞著經久不去,她緊緊閉著雙眼,緊緊地捂住耳朵,卻好像無濟於事,各種聲音一股腦地塞進她的耳朵里。
「安陽,安陽。」有人在她身後蹲下來,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在耳邊輕輕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