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未曾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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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江州主事冒雨,灰溜溜的從牛頭山回來了。
跟卧在病床上的譚載年說「格老子的,啟稟府尹,天寧子云游四方,至今未回,我怕耽誤大事,連夜趕回」,江州府主事一口鄉音,甚是濃重。
「算了,下去吧,昨夜聖旨已到,欽天監夜觀天象江州隱約有我朝龍氣出沒,氣沖牛斗之星。讓我們切不可妄動殺戮,把守城士兵撤回來吧」。
譚載年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城外,二十名一身蝙蝠對結勁裝,綉著「風」字黑衣人披著蓑衣,帶著青斗笠,佇立在大雨中。
雨太大了,咫尺之內迷的眼睛看不清。
河面上騰起陣陣水霧,隱隱有腥臭之氣,通甌江上方一團黑壓壓的雲氣籠罩,雲低雨注,天地似乎要渾然一體。
一輛馬車從城外樹林中駛來。
珠簾開處,兩個容姿絕艷,傾國傾城的女子露出頭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竟然長得一模一樣,美目盼兮,悄笑倩兮,一笑傾城,二笑傾國,再笑傾心的孿生姐妹竟然分不出誰更美一些。
「宗主,我們到了,宗門二十內門弟子已經在前面等著了」。
一個眯縫著鬥雞眼的老頭,面如枯槁,枯瘦如柴的手,猥瑣的捏了捏剛剛探頭出去張望的女子,那滾圓彈力十足的屁股。
老頭一臉得意,「小喬,手感真是不錯,溫潤如玉,怪不得當朝幾大王爺和世子都被你們迷的神魂顛倒」。
「我們生是宗主的人,死是宗主的鬼」,另外一個女子整了整剛剛被宗主拉起的裙擺,幽幽說道。
「哈哈,這樣傾國傾城的姿色我可不放心把你們獨自留在山上。那幫小兔崽子只要見了你們,個個失魂落魄,像丟了魂一般」老頭獰笑如同貓頭鷹桀驁叫聲,讓人渾身戰慄。
「宗主只有你這樣的才配我們伺候」,那個被叫做小喬的女子竟然沒有謙虛,那孤傲的聳立著雙峰順勢伏在老頭懷裡,一陣顫抖。
老頭一巴掌打在小喬臉上,小喬一怔。
白皙的臉龐留下五個黑乎乎的指印,「記住,你們只是我養的狗」。小喬沒有去撫摸火辣辣的臉,依舊微笑著點了點頭。倒是她身旁的大喬神情緊張,有些瑟瑟發抖的望著這位深不可測的天下三大劍宗之一的宗主。
「當朝皇帝乃黃口小兒,奸佞當道,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燕王雖然手握二十萬鐵騎,卻好大喜功,連年外侵,殺伐屠戮,大廈將傾,恐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力攬狂瀾,是該換換朝代了」。
「風雷宗大弟子龐籍,恭迎宗主」,為首紫面大漢和十九個黑衣人齊刷刷跪下,鴉雀無聲,只有水滴石台的聲音嗒嗒作響。
「起來吧」,老頭珠簾抬起一角,擺了擺手,龐籍站起來望了一眼那個叫小喬的女子,女子高冷的撇了他一眼,目光看向江面。
龐籍心都要碎了,那俊美的臉上分明有五個黑指印,他咬碎鋼牙,格格作響,卻仍然面帶笑容,暗暗道「老匹夫」。
「宗主,家父隨時恭候為宗主效犬馬之勞」,排在第十六的黑衣人白玉堂匍匐向前低聲說道。
「那白蛇要羽化了嗎?」陰桀的聲音從裡面傳來,竟然沒有搭理在江州炙手可熱的白家嫡孫。
「回稟宗主,水面渾濁不堪,已經翻滾四個時辰了。官兵已撤,四周漁夫均已滅口,只等宗主下令」,一個大漢躬身跟馬車中的大宗主稟明情況,想來他已經將沿河兩岸訪查了一遍。
「酉時已到,趕它出來吧」,老者吩咐一聲。四個黑衣人聞言,抽出風雷劍,運起風雷宗閉氣訣,縱身跳入通甌江,河水越發腥臭,葷黃渾濁不堪,不能識見一物。
河水一浪高過一浪,水下似乎有什麼生物在攪動著,這天地都在顫抖。
約莫一炷香功夫,水面浮出一雙鼓鼓的大眼睛。那雙眼睛白玉堂至死都記得,那碧油油的光芒透入骨髓。怪物嘴巴兩側長有大戟般挺直的長須。
鱷魚式寬鄂中獠牙倒生,通體碧透,逐漸浮出水面。
與空氣接觸的一剎那間,怪物全身立即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鱗片,好一個生猛的怪物,蛇身、鱷首、蜥腿、鷹爪,攪翻起通甌江的河水形成一個斗狀巨大的漩渦。
四個黑衣人也跟著浮出水面。
黑色衣衫已然被撕裂的一條條,像是在城門外休憩,沿街乞討的叫花子。
他們運起風雷宗劍訣,圍在白蛇四周。白蛇似乎被幾個討厭的小黑點激怒了,它吐著水花,舌芯直掃過去。兩個黑衣人一招「鷂子翻身」,從水中騰空而起。
那白蛇看兩人躍起,擺動孔武有力的身軀,竟然硬生生把半截身子從水中跟著騰空而起,一個黑衣人下墜時,被鱷魚式寬鄂咬住,立時像一根韭菜葉一般,從腰部斷為兩截,鮮血淋漓,一下子被吞了下去。
水中兩個黑衣人趁機打個手勢,前後夾擊。縱身躍出水面,運起風雷劍訣,風雷劍劍聲破空巨響,如滾滾炸雷。劍中罡氣一浪疊一浪砍向蛇身,「
咣當」白蛇硬生生用身體接了下來,蛇身鱗甲火花飛濺,長劍斷為兩截,它的鱗片竟然刀槍不入。
兩個黑衣人感覺虎口震裂,右手再也抬不起來,顯然剛剛所有的劍罡都反彈到自己持劍的右手。此時,他們拿劍的右手顯然已經廢了。
白蛇擺動蜥蜴般帶刺的尾巴,掃向兩人,兩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幾個黑衣人護在馬車前,兩個人重重的摔在了馬車前。胸膛破裂,腸子撒了一地,血肉模糊。
剩餘那個黑衣人閉住呼吸,掏出風雷鏢,向白蛇嘴部打了進去,飛鏢破空之聲呼嘯而出。
白蛇吐出長芯,捲住飛鏢,飛鏢竟然變成一堆廢鐵,它的舌頭上也布滿倒刺,鋒利無比,竟比鎢鋼製成的飛鏢還要硬。
白蛇扭動粗狂的蛇尾,立時攪得河中巨浪滔天,形成巨大的漩渦,黑衣人沒入水中,再無動靜。
「廢物」,馬車中老者罵了一句,「布風雷劍陣」他吩咐道。
另外六名黑衣人反身抽出風雷劍,身形甫動,已然在白蛇上空圍成一圈。
白蛇再次騰出水面,四周布滿了紫色的閃電,驚雷滾滾,呲睚作響。白蛇顯然已經極為惱怒,它嘶吼著,朝那六名布陣的弟子卷了過去。
六個人看來已經長年累月演練這一劍陣,心隨意動,如陀螺一般旋轉起來,圈子越來越大,將白蛇繞了進去。白蛇撲了個空,上下翻滾,鰲憤龍愁。
風雷劍所到之處,雷聲滾滾,此刻電閃雷鳴的烏雲引出一道閃電,擊向白蛇,白蛇身上冒出一陣黝黑的煙,發出焦臭氣味。
白蛇潛入水底久久未再現身,六個黑衣人慢慢停止旋轉朝水裡望去。
突然,水中噴出火焰,六個黑衣人做夢也沒想到,那白蛇竟然能噴火,熾熱的火焰瞬間將六個黑衣人活活烤焦。
另外六名黑衣人身形甫動,馬車中冷冷道「蠢材,劍中狠霸之力還是不夠」。
「老夫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今日讓你們見識見識老夫一劍開江的絕技」。
遠處大雨中一個人,手持一串菩提子向他們緩慢走來。
拈花寺,白衣僧人吳恆迦。
雨水濺落,袈裟卻滴水未沾。
梵音頌唱,佛音遠誦,從遠處如晨鐘暮鼓悠悠回蕩在耳畔,綿綿不絕,如這通甌江浩浩蕩蕩的江水。
「拈花寺的白衣僧人?」老頭喋笑道,「敢傷我風雷宗的人,那大概是活膩了,百年來除了一直未曾蒙面的拈花寺的寺主紫衣方丈,江湖上還未聽說拈花寺有後起之秀?」。
「你們給我困住他,我去取白蛇性命」,他揮了揮枯瘦如柴的鬼手,指向白衣僧人。話音未落,黑衣老頭鬼爪伸出,指如柄柄鋼刀,破頂而出,形如鬼魅,迅疾無影,一團黑氣如蛟龍出海,騰空而去。
殊不知黑衣老頭快,白衣僧人更快。
晃動中,白影倏然而起,白氣霪霪,如出岫金烏與蛟龍已然交手。四周水霧騰騰,形成一個大的圓罩,迅疾沒入遠處大雨中,雨滴碰到罡氣升騰起層層霧氣,再也落不到他們身上。
十個黑衣人心驚膽戰,一生哪裡見過這種場面,那場面如同仙人鬥法。
就在八個人猶豫的時候,十二個縵銀鐵甲人出現了,十個人抽出風雷劍刺向鐵甲人。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施展劍招,鐵甲人按照伏羲八卦乾、震、坤、離、兌方位踏步遊走,十個人如同關入籠中之鳥,刀劍刺不穿鐵甲,反而瞬間被折為幾段,挨近則皮開肉綻,鐵甲上豎刺林立,密密麻麻。
河面上,有一人背負飛爪,手持觀鳳劍縱身躍入通甌江。
他游到剛剛白蛇沉下地方,一低頭鑽了下去。這人水性在江州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他閉著氣悄悄潛入白蛇身邊,「白蛇大哥,讓我殺了你吧,到時候給你立個長生牌坊也行啊」他心裡默默念著。
白蛇察覺有人靠近,一個擺尾擊向少年。
少年跟泥鰍一樣躲開了,饒是如此尾稍貼著自己的胸膛劃了過去,前胸的衣服撕開一道大口子。
「幸虧有縵銀鐵甲護身,要不胸前血肉模糊了」,少年暗暗嘀咕道,趁機拋出縵銀飛爪,如一縷白煙,嵌入白蛇身上那厚厚的鱗甲,拚死跟隨。那白蛇吃痛,尚未到飛升時辰,不停在水中螺旋翻滾著。
楊澤死死拽住尾巴,感覺五臟六腑都快要震出來,要不是有盤越玄珠護體內功護體,外加縵銀護甲,此刻早昏死過去了。猶是如此,他也越發感覺頭暈腦脹,握著鱗甲的手正在一點點失去力量。
實在熬不住了,楊澤瞅准白蛇扭動的機會,觀鳳劍一下子刺入白蛇鱗甲之中,幾片鱗甲砰然碎裂。白蛇再也熬不住,疼的從水底竄出水面,浮了出來,鱗甲掙脫飛爪,把楊澤狠狠摔在一旁。
「這怎麼殺啊」,楊澤後悔當時沒問明白,這白蛇也忒大了點,這哪是蛇簡直就是龍啊,拿一柄寸許匕首殺龍,聞所未聞,「魏老頭你也太不仗義了,好歹給我一把大槊」。
這時白蛇扭動孔武有力的蛇軀,頭上依稀長出稜角,離開水面,騰空而起,血盆大口向楊澤撲去。獠牙突出嘴外,竟然是三排蛇牙,密集分佈尖刺。
白蛇那雙碧綠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楊澤,血盆大口向他撲來,要不是有縵銀鐵甲,恐怕早已被穿個透心涼,鋒利的牙齒狠狠噬咬那寸寸肌膚。
他能清晰的聽到骨骼被強有力的鄂肌擠壓的「嘎嘎」作響。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掙扎著,抬了幾次胳膊,觀鳳劍硬是沒有刺下去,他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他回頭望了望白衣僧人和風雷宗宗主那一團白茫茫的霧氣,金光與黑氣兀自難解難分。
魏中丞心裡更著急。
縵銀鐵甲奇門遁甲的變幻,只要自己稍微大意,就會把風雷宗十大弟子放出來。「那人死哪裡去了,怎麼還不來?難道真的看走了眼?」,他舉目向通甌江上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