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雙飛

我原本以為，這個時刻，不會這麼早就到來。

雖然這樣的場景，我已在睡夢中無數次地憧憬、揣摩，我甚至幻想過天上那個世界的浮華玄幻、林林總總。

但是，偏偏在大家最需要我的時候，這個機會就這樣突然從天而降，真的是讓我猝不及防。

那一道道讓修士們無比恐懼和害怕的渡劫天雷，對於我來說，就如吃飯和沐浴一般簡單，稍稍難受一點的，無非是在米飯中加入了砂石，洗澡水更加滾燙了些而已。

以上這些，也就是修習雷系功法唯一能獲取的便捷之處。

但是，在沒有達到這種巔峰狀態之前，雷系，又是所有屬性中最難修習的，即便登上天級，也都是極其少見的珍稀品種，好像現在這個世界，也就只有兩人吧。

所以說，沒有輕而易舉的成功，只有砥礪前行的執著。

我現在的身形，已經越升越高，逐漸接近那個釋放天雷的大窟窿了。

雷聲隆隆，電光閃閃。

這一刻，在萬眾矚目下，我儼然成了一具真神！

可是，為何這朝思夢想的時刻蒞臨之際，我卻心如止水，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和衝動呢？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神之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嗎？

只是，這一去了，浮華塵世，皆成雲煙，一夢方醒，已是經年。

那一張張熟識而親切的面容，是否如時光之海的砂礫，湮滅於無形呢？

不會的不會的，便是那千帆隱匿，萬物成泥，我也不會忘記的，因為為了你，我的內心深處，早已植種下了那朵跨越三生三世的並蹄蓮花！

我的玄機小妹，我的摯愛，在天際的那頭，我會等，等那蓮花盛放，等你踏浪而來！

便是成神了，我們也要做一對神仙眷侶，遨遊神域，直達太虛！

終於，雷聲漸漸平息，電閃慢慢消逝。

這天空的窟窿越來越小，小成了細縫。

而我的身形，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天際的通道中。

一無所有的來，一身牽挂的去。這，就是芸芸眾生的一番世間行程？

雙眼一閉，一聲嘆息。

好吧，就讓我去看看那個未知的神秘的新世界吧！

。。。

陰雲重聚，風已歇息。

此刻，整個戰場一片靜寂。

當莫天仇的身形在天際消失的一瞬，那如謎如魅般的嘆息聲，也杳然逝去，不留痕迹。

東方玄機的一雙秀目中，隱隱有淚光浮現，只是不知這一刻的她，是喜悅，還是憂傷？

。。。

這魔的意志，確實是另一種大能，這樣的大能，在塵世的那群螻蟻面前，又豈止是高山仰止、浮空難盡？

我僅僅是微微的兩聲嘆息，便將下面的一場即將來臨的血肉橫飛的大戰役，消弭於無形之中。

雖然做好事非我本意，但是看著那些屑小眾生在那舉足無措的模樣，我還是於欣欣然中略顯出自得之色。

這些凡塵俗人，當然看不見找不著凝立於虛空中的我。

當然，莫天仇渡劫成神的流程，我也觀瞧得一清二楚。

恢復記憶后的我，此刻已是如此的平靜，即便這個在人世間曾經無數次挫敗我的剋星從那大窟窿中躥了上來直接出現在我的面前。

今時不同往日，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任你戲弄蹂躪的跟班小弟了。

就讓我們這對曾經的兄弟間的戰鬥，作為神與魔之間競爭開演的序曲吧！

「你，終於上來了。」此刻的我，嘴角浮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哦？」莫天仇的目光微微一凜，而後沉聲道，「那嘆息聲，難道是你的傑作？」

「莫兄覺得如何？」我略為驕傲地說道，「不知能否入得了你的法眼呢？」

其實，我只是隨意地一問而已，不需要他的任何回答。

因為答案，早已在我心底沉澱了千萬遍。

但是，莫天仇還是回復了我！

「在我沒上來之前，或許，你可以在我面前蠻橫傲嬌，但是，」微微一頓，而後他一字一句地緩慢吐出了最後幾個字，「現在已經不可能！」

他的臉上，還是那種自信，那種無畏，那種讓我厭惡痛恨到骨子裡的神態。

「看來，莫兄已經領略了神的意志咯。」我試探性地問道。

「我也不清楚，」莫天仇微微一笑道，「只是這一刻，心中的澄明，又多了一分，應該不會再被你那嘆息所擾了。」

「是吧，」我也回報一笑道，「那麼我們又可以對等地打上一場了，不知莫兄可否賞臉呢？」

「你還是那麼客氣啊，西門，」莫天仇道，「都已經是另一個境界的人了，難道你心裡的陰影還在？」言畢，一絲淺笑悄悄地浮上那俊朗中帶著粗獷的臉龐，不知是輕蔑，還是無所謂。

只是，這已經不是我想深究的課題了，我現在的心心念念間，只有這接下來的一戰，這驗證著神域和魔界未來走勢的一戰！

這一戰，將如何展開呢？

這一戰，在無聲無息中，便悄然發生了！

這，其實是一場意志之戰！

神與魔的意志對決，心與念的堅毅相持。

我的意志很簡單，也很明快，是魔哭的意志！

當魔在哭泣的時候，這天地，這風雲，這一方世界，將會如何處之？

是崩塌，是翻轉，還是一起浮沉？

我的魔哭，只是短短的一聲嗚咽，很輕很渺的那一瞬，卻如無聲處見驚雷，憑空炸出了一朵朵虛妄之花！

是的，就是這一朵朵無色無嗅無味無觸無感之花，卻在浮空中挽成了一道道魔的旨意，一種不可忤逆的魔的意志，就這麼強加在了莫天仇的身上，還有心裡。

他，將如何對抗這強大的意志呢？

此刻的莫天仇，依然在笑，只是已不是當初的淺笑！

這種笑，已經在默默地轉化，轉化成為一種僵化的，面無表情的傻傻的笑！

這樣的痴傻，這樣的無所謂，這樣的不知凡幾。

其實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融成了道！

然後，大道化簡，道成了無為！無為之道！

魔的意志，是為執拗；神的道韻，實則無為。

以無為幻化執拗，轉一切於無形！

於是，這嗚咽的哭泣，和痴傻的笑，便在這一方世界中，如太極陰陽雙魚，相擁相擾，水乳JIAO融，合成一派天地祥和之氣！

而後，散去，散去。。。

這一輪的神魔對決，其實，無所謂勝負，之留下天地之悠悠。

這一輪的對決，我好像又悟了？

而對面的神之新生代，是否也有斬獲呢？

忽然間有些心生惋惜，因為這一戰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才會有如此驚艷一現。

神域和魔界，已經是兩方洞天，而我和老莫，也只能在各自的領域中追尋著各自的大道，天之道，神之道，魔之道。

沒有窮盡，只有求道的心。

所以，我只有竭盡所能，我還要再試一次，為這次神魔之戰添光充彩。

於是，我的第二聲哭，油然而生。

這是一聲痛哭！是悲天憫人的大哭！是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孤獨寂寞、悲憤失意之哭！

這一哭，如大漠寒霜般冷冽，似塞外飛雪般迷醉，斬落一地的愁緒，拋撒一腔的煩憂！

這一哭，驚徹了天地，浪卷了風雲！

還有誰，能解我之煩憂！

沒有誰，能解之的，還是笑，只能是笑！

莫天仇這次回應的，竟是一聲狂笑！

對，只有他有這個資格狂，有這個自信浪！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這世間，於你，於我，於他，有了太多的虛妄，太多的執念。

何解？只有付之一笑，一聲放浪的笑，一聲輕狂的笑！

在笑聲中，所有恩怨，煙消雲散；在笑聲中，輕裘卸甲，歸隱田園；在笑聲中，大漠放歌，踏馬南山！

最後，這痛心的哭泣中，竟然有了婉轉的笑意。

而狂放的笑顏下，雙目中溢出了晶瑩的淚珠！

這個世間，很多人不也是這樣嗎？

在笑看風雨人生時，會莫名地哭；或是在彷徨失意買醉哭泣后，又流露出痴傻的笑？

無論是笑著哭泣，還是悲泣后痴傻的笑，不都是合成這個世界的一首悲歡離合的交響曲嗎？

誰，都無法忘卻，誰，又在痴痴地凝望？

除了，你，和我。

因為，我們的劇情，已經落幕。

而我們的道，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