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圍城」的歐陽店主
終於到了,火車在雲貴高原上咆哮著風馳電掣了兩個多小時,慢慢的減速了,這是我第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車,實在是快到極限了,十一個小時的車程,還聽了張科科的餿主意,一路硬坐了過來,途中屁股麻了無數次,到了後半程,觀察陌生人的興緻全無,各地的方言也變得聒噪和無聊,張科科倒好,醒一會睡一會,除了途中上了幾次廁所,其餘時間都坐著不動,而我卻實在睡不著,無坐什麼車,都睡不著,雖然不暈車,但對這急速行駛的車實在是安全感不高。
張科科背起包,走在前面拉著我往下擠,不停地回過頭:「快點快點!」
「你別著急,反正這是終點站,再往前走就是緬甸了!」我在後邊不停地回應著,好讓她知道自己並沒有丟。
「你快點,快缺氧了,我現在急需呼吸新鮮空氣,我的肺快炸了。」
我的又何嘗不是,在封閉的車裡坐了這麼長時間,頭髮油了,全身黏兮兮的,兩隻手老感覺不舒服,衣服上全是酸菜泡麵、紅燒泡麵的味道,好像是從火鍋店裡出來的。想起火鍋,我不禁的腮腺一緊,口水都快留下來了,對張科科喊道:「咱倆回去的時候順便在重慶吃頓火鍋吧!」
「好啊!」
雖然我從小長大的地方跟重慶離著十萬八千里,但對火鍋卻極其熱愛,我最高的記錄是一個月吃了二十八頓火鍋,直到出現了長痘、嘴裡起泡、便秘等一系列上火的癥狀出現才選擇就醫,按理說這種情況發生后,一般人都是談火鍋色變,要不怎麼說我是個奇人呢,就在我確認自己完全「康復」的那一天,大宴朋友,還是火鍋,說了為了慶祝。因此他一直以來的一個願望就是去重慶,吃一頓最正宗、最地道的火鍋。
在我們走出車門的那一刻,清涼潔凈的空氣猛地鑽進鼻孔,湧進氣管,灌入肺中,瞬間幾片肺葉子就像在春天蘇醒的大地一樣,煥發出勃勃生機,也許人們從來沒有這麼享受過呼吸,也不注意呼吸的快感。剛剛下過雨,又是植被茂密的雲貴高原,那空氣就像酷熱的夏天打開冰箱時撲面而來的冷氣一樣,讓人為之精神一振。但天還是有些涼,兩人從包里掏出外套穿上,勾肩搭背的走了。
我在一家一晚只需五十六的招待所門口死活不走,各種理由和借口,說招待所如何如何好,經濟實惠,而一直以藝術家自稱的張科科生拉硬拽,死活不住,也是各種理由,最主要的就是這種小招待所不衛生,設施又不完備,而且還可能會有什麼針孔攝像頭什麼的,總之就是很危險。
我一臉的無辜和不信:「我靠,你這都是從哪聽來的,有這麼驚悚嗎?這麼簡陋的小旅館,都這麼先進啦?」
「哎呀,你就聽我的吧!」張科科拉著我往別處走「你怎麼這麼摳啊,你實習掙了多少錢啊?」
我嘿嘿一笑:「六千多一點點!」
「就是,別的同學實習都才掙個兩三千,有的甚至遇到周扒皮那樣的老闆,一分錢都不給,你說說你,家裡聯繫的那麼好的單位,掙那麼多錢,你還不痛痛快快的花個夠,以泄上學沒錢之憤,攢著幹嘛,娶媳婦啊?村姑!」
「手裡有錢踏實啊,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啊!」我解釋說。
「哥,你就聽藝術家的,這次出來,就是不時之需,準備好心裡流血吧,讓你過過花錢的癮,沒必要為了攢錢委屈自己,咱們就是小老百姓,以前說攢錢是為了應急,除非就是怕遇到急病,現在人人有醫保,大錢沒有,保證小錢細水長流就行了,該花花,該吃吃,是吧,哥?」
我一把把張科科攬在懷中,走到路邊,伸出手:「計程車!」
張科科大笑。
兩人在一家客棧前停了下來,客棧的名字很文藝,也很搖滾,叫做:我在這裡望著你。客棧依山而建,靠水而居,夜景極美,老闆站在櫃檯后抽著煙斗,櫃檯很高,前邊放著幾個酒吧高椅,老闆看見馬驫和張科科走進來,熱情的打招呼,沖了兩杯奶茶,他們兩個很自然的走過去,我問:「老闆你好!」
那老闆畢竟是做生意的,自來熟:「別叫老闆啊兄弟,叫我老歐就行了,哈哈哈。」
「你信歐?」
「沒,我姓歐陽,複姓就是麻煩,別人叫起來——老歐陽,哈哈哈,彆扭,所以朋友直接就叫老歐。」
「哦……原來如此!」張科科一邊喝奶茶,一邊張望。
天色已晚,所以我問到了最主要的問題:「老歐,咱們這兒一晚多少錢?」
老闆笑了,說:「開門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但賺錢不是最重要,咱這小店叫『我在這裡望著你』吧?」
張科科轉過身來,說道:「是啊,看見了,感覺很文藝嘛!老闆也是性情中人啊,佩服佩服!」
老闆哈哈大笑,繼而說道:「你們要是能對這個名字解釋到位,可以打折的哦!」
我放下奶茶,看著張科科笑了,說道:「歐哥,是不是《圍城》里的一句話啊,電視劇《圍城》里蘇文紈對離開她家時的方鴻漸說的一句話,蘇文紈望著方鴻漸的背影含情脈脈又有些哀怨的語氣……」
我還沒說完,老闆極其高興,哈哈大笑:「兄弟,知音啊!六折,六折,給,這是房卡。」
「老闆,是不是標間?」馬驫忐忑的問。
「是!」
我躺在浴缸的那一刻才切身體會到什麼是一分錢一分貨,實在是舒服,我陰陽怪氣的在浴室里發出各種魔性的呻吟和叫聲。張科科忍無可忍,用她那一雙藝術家的大手猛拍門:「馬驫你要死啊,你是把自己給煮了嗎?」
「科科啊,還是你會過啊,我以前真是太委屈自己了,還是有錢好啊!」並不是我沒有泡過澡,只是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全身疲勞不能自已,突然泡在熱水裡,跟久旱逢甘霖是一個道理。
「知道就好!」說完,張科科出去找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