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便宜哥哥
三日的陰雨天終於停歇,晚霞透過白雲,一點點落在熙攘的街道上。
舒木鑽進街口的勞斯萊斯,還沒坐穩,一個紅色影子襲來,罩頭就將她抱住,順帶一聲響亮的吧唧,直接蓋在額頭上。
「滾。」
舒木推開對方,順手從車架子上抽出一張紙巾往額頭上擦拭,果不其然,烏黑的口紅印。
幼稚。
「嫌棄我?惹我不高興,可就不給你想要的東西了。」孫兆林一臉挑釁的企圖威脅她。
舒木將紙巾扔在一邊,一臉無所謂的靠在椅背上,雙腿疊起,翹起的腳蹬在駕駛座的椅背上。
正襟危坐的司機連動都不敢動。
「舒木!我的新車!」
「真是騷包。」
小吃街的破巷子,獨獨這輛紅色的豪車鶴立雞群,無處不在彰顯老子有錢。
孫兆林氣的跳腳,就差沒在車上跟她打起來,兩人一見面,準是要唇槍舌戰一番,最後誰輸誰贏都沒用。
舒木這女人只會眯著眼笑,全然沒有掐架互懟的自覺,直接就擊中對方命門。
比如此刻弄髒她的新車。
舒木伸了伸手示意。
第一回合敗下陣,孫兆林也不惱,翹著紅唇不再跟她抬杠,特乖的將包里的文件交給她。
「幹嘛約到這裡?直接去老地方不就行了。」
舒木打開文件袋,從裡面抽出一張資料。
「我是誰?我可是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孫魔女,今天約在這裡順帶贈送。」
舒木輕抬眉眼,孫兆林今天穿著一件紅色皮衣,頭髮酒紅色,紅唇紅指甲,笑的時候裂開嘴,有點血腥。
兩條光禿禿的大腿正在興奮的摩擦。
舒木嗤笑一聲,不接茬。
孫兆林在車內點了一根煙,又用那種看好戲的眼神回視她。
舒木讓孫兆林幫忙查一個人,孫兆林交友面廣,打了幾通電話就在鄭京公安局裡找了人。
沒一天時間,就查到了。
資料上的信息並不多,說明這人的過去很簡單。
照片區域是空的,左邊的家庭住址卻很詳細,連來鄭京市之前的老家地址都有,精確到門牌號。
上頭明晃晃的掛著一個名字--秦守,1988年7月10號出生,上海工程大學畢業。
校內情況跟工作情況幾句話概括,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人物。
孫兆林吐著煙圈說:「你這哥哥還挺有能耐的,2010年在汽車工程研究所上班,曾經還在中國紅星車隊實習,擔任技術師,不過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研究所開除,這六年一直在小縣城當個維修工,落差還挺大,誰能想到這麼個窮小子現在也成了富二代,你說是吧。」
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舒木將文件袋扔在她身上,微挑的眼尾透著一抹猩紅,語氣平緩的糾正她,「第一,他算什麼東西?不配做我哥哥,第二,你查的這些未免太爛,我要的是他的把柄,比如他曾經因什麼原因被開除?」
舒木眼中的戾氣,總能讓孫兆林心驚膽顫,她哀嚎的控訴:「你太沒人情味了,我好不容易找人查出這些,你說的這件事根本是一點也挖不到,你這個哥......。」以免又惹到她,孫兆林換了稱呼:「這男的我讓人盯了好幾天,完全就是一個老實人,連夜生活都沒有,簡直就是一怪胎。」
「盯?」舒木抓住了一個字眼。
孫兆林看了看手錶,湊上前,笑嘻嘻的說:「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約你來這裡?看窗外,贈送你驚喜。」
車窗貼了黑膜,外面看不到裡面,車內卻能清晰的看到窗外。
街兩邊是飯店跟小商店,每個路過的行人都會打量這輛豪氣的勞斯萊斯。
舒木將窗子開了一小縫隙散煙味,外面雜亂的食物氣味飄來。
晚霞艷紅,天有點黑了。
時間剛剛好,孫兆林示意她觀察開過去的幾輛電動車,電動車嗖的開過去,停在五十米處的一家煲仔飯店前。
幾個換班的外賣員進店又出來,正往保溫箱里裝飯菜。
「看到那個沒,個子最高的,弓著背,站的跟個三好學生似的,秦守,你的便宜哥哥。」
孫兆林不怕死的又嘟囔了一聲哥哥,卻沒換來舒木的冷眼。
舒木的注意力全部匯聚在那人身上,她目光筆直盯著遠處,淡色的唇線繃緊,眼尾習慣性的有一抹譏諷。
孫兆林絲毫不懷疑舒木下一刻就會衝出去將那男人弄死。
五十米的距離不算太近,大致能看到輪廓,舒木並沒看清他的五官,只能從繪畫的專業角度勾勒出他的外形。
他個子確實挺高,穿著一件送外賣的紅色外套,腋下夾著一個安全帽,低著頭,似乎在認真的聽對方說話。
說話的人應該是煲仔飯店的老闆,西裝廉價,氣昂昂的在訓話。
整個過程,秦守一直低著頭,訓話結束,利落的進店拿外賣,包裹好保溫盒,戴上安全帽,在原地歇了幾秒才插鑰匙。
電動車由遠至近,男人認真的看路,根本就沒被街口張揚高調的豪車吸引目光。
插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兩米。
孫兆林下結論的說:「就這看著傻乎乎的男人,我絕對相信你能玩死他,你怕什麼。」
舒木輕闔眼睫,表情冷淡,「你懂什麼。」
「我知道你擔心,你爸就這麼一個兒子,好不容易認祖歸宗,自然要厚待,再說了,你爸也不會虧待你。」
舒木懶得聽她試探,推開車門下車,一點也不給孫兆林面子。
她轉頭看了一眼那人消失的方向。
這些年,孫兆林也習慣了舒木乖戾的作風。
「喂,你這氣性也太大了吧,明天晚上普京會所開趴,別遲到。」孫兆林探出腦袋。
一陣風吹來,舒木的長發飄起,她低頭睨視孫兆林的紅腦袋。
孫兆林翻白眼:「你都捏泥巴捏瘋了,我再不拯救你,你都成泥巴人了。」話落,小心翼翼的問:「你活完了沒?」
舒木緊了緊薄衫,「完了。」
「別忘了,明天晚上八點。」
舒木擺了擺手,纖細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最後鑽進路邊一輛銀色的萊肯車。
「靠!比我還炫富,還好意思說我的車騷包,只許收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霸道的女人!」
舒木洗了澡,站在全身鏡前塗肌膚乳,從瑩白的脖子到纖細的腳踝,一寸肌膚也不放過。
電話響了三次后,她才慢悠悠的接通。
「怎麼現在才接通,我都打了三遍。」
喋喋不休的聲音經過聽筒的潤色,依舊強勢。
舒木知道這只是個開頭,將電話開了擴音,面色如常的抹著胸部,順手顛了顛。
「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還是這幅性子,什麼時候你能急一急,你爸的野種都要上門爭奪家產了,你還是一副皇上不急太監急的樣子。」
「這可不是我說的,您自己說自己是太監。」舒木慢騰騰的開口。
曾惠君慣常被她氣上一氣,氣氛一下子凝固,「木木,咱們母女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你爺爺這次鐵了心要將家業交到你爸手裡,你大伯跟二叔真是不成氣候,沒用。」
「您還差這點錢?」舒木接著抹屁股。
「這是錢的問題?這是尊嚴的問題!」
舒木停下動作,笑的陰森,「我知道,您的尊嚴被我爸給踐踏了二十多年,這口氣您要在我這裡出去,對吧。」
「我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必須聽我的!」
舒木好笑的說:「我怎麼聽您的?DNA檢測結果是從首醫院送來的,爺爺專門過目,絕對是我爸的種,要怪就怪您肚子不爭氣。」
母女間的硝煙之戰,夾棒帶槍,不分勝負。
舒木從來都不會示弱,特別是對母親,可是她很懶,懶得聽曾惠君給她灌輸老一輩的怨恨,耳朵都聽出繭了。
都是他媽的廢話。
「我肚子不爭氣?我要爭氣,當初就不該生了你!」
舒木:「怎麼著?要不我回爐?您將我塞回去,或者一瓶敵敵畏?」
這女兒說話從來就不留情,話里話外,跟抹了劇毒一樣。
舒木說:「媽,您是大家閨秀,是商業女強人,不是市井潑婦。」
「都是你爸逼的,」
還是廢話,這話聽了二十多年。
舒木開始貼唇膜,鏡子里的臉煞白,「媽,您該找找自己的問題,您別拿我當槍使,您都再婚了,非要管這些破事。」
「這不是破事,是關乎你利益的大事,我不能讓那賤人得到一絲好處!」
這話才說到關鍵上,哪是為了她的利益,只是為了那口慪在胸口的氣,不能讓賤人佔一丁點好。
曾惠君出生名門,又是商業奇才,從小備受擁護,沒想到最後她爸給她扣了屎盆子。
不僅跟舊情人藕斷絲連,還有一個私生子。
驕傲的曾惠君怎麼能容忍污穢?她太驕傲了,以至於聽說私生子上門,舒連粵要再娶,那可憐兮兮的一點尊嚴再難維持貴胄的矜持跟教養。
曾惠君還在電話里喋喋不休,告訴她該怎麼討舒連粵的歡心,怎麼拉攏大伯二叔,怎麼有手段的爭權奪利。
她躺在床上,曾惠君又將早些年的苦楚倒出來,泫然欲泣。
她聽麻木了,毫無知覺。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腦海浮現煲仔飯店的那個高挺身影,低著頭,遠遠看去,像一棵任人砍伐的樹木。
一刀下去,肯定連躲都不帶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