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心上有人

語文課上，大家剛學完課文《霧在哪裡》。

時間還剩下一小半，梧桐問：「課文里，『霧』能說話，還能把自己藏起來。作者把『霧』當成『人』來寫，說它是個淘氣的孩子。很有趣！你想寫什麼？」

同學們一時間激動不已，各自發表想寫什麼。有想寫書的，寫樹的，寫鴨子的……

雲夢澤扯著脖子說：「我想寫——淘氣的梧桐老師！」

「不對！是狡猾的梧桐老師！」歐陽依依馬上糾正自己那不爭氣的同桌。雲夢澤馬上坐得端端正正的，表示接受領導的批評與指正。

而全班同學早已哄堂大笑。大家轉著賊溜溜的眼睛，等著梧桐接招。

梧桐依然面帶笑意，寫書、寫樹、寫鴨子，暫且放在一邊。她說：「好！我們今天就來寫淘氣的、狡猾的梧桐老師。誰先來？」

用淘氣與狡猾來寫梧桐老師，那得多貼切與生動啊！面對坦蕩的梧桐老師，一時間，舉手的已不下二三十人。

梧桐指著黑板上的板書《霧在哪裡》，說：「題目，我來寫，就叫《老師在哪裡》。你們接著往下寫！」

雲夢澤率先發言：「梧桐老師在哪裡？她去了操場。」

「她去散步——」同學接著話頭高聲說。

李佳銳蹭一下站起來，他神色飛揚，眼神里閃著機靈與鬥志。他說：「梧桐老師在操場散步，發現了我和陳珂，還有劉哲翰、葉浩卓……她馬上拿出手機對著我們拍照錄像。幸虧我反應快，拉著陳珂馬上從地上爬起來，逃跑了。」

「劉哲翰、葉浩卓，兩個傻瓜，他們居然沒發現梧桐老師，還在地上打滾，就被拍了個正著！哈哈哈！」

「梧桐老師暴躁了，她對著劉哲翰、葉浩卓狂吼，去，繞著地球跑二十圈……」

梧桐笑了：「誇張！」

「劉哲翰、葉浩卓跑完回來，滿身是灰，累得像狗一樣！」

「梧桐老師還不解氣，居然把視頻和照片發給我們的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看到了……」

「後果很嚴重！」梧桐面帶善良，詢問，「爸爸媽媽，比梧桐老師還凶吧？」

同學們誇張地點頭，賊兮兮地笑：「梧桐老師，你好陰險！」

梧桐正經地說：「我們今天學了，橫著的叫『梁』，豎著的叫『柱』。你徵求一下，媽媽的意見。問問她，用『橫式』來劈你，還是用『豎式』來劈你？」

大家眼神里透著不可思議，大概是在想象「橫著劈」是怎麼「劈」？

梧桐老師循循善誘：「依我看，哪個順手來哪個，哪個管用用哪個！」

「太暴力了！」

「慘不忍睹！」

「回到我們的文章來，題目是《老師在哪裡》，請問，爸爸媽媽『劈』你時，梧桐老師在哪裡？」

「啊……」

「太可怕了！」

此番探討的結果，居然是淘氣的、狡猾的老師無處不在。她野蠻暴躁、蠻不講理，無孔不入，還有爸爸媽媽們的鼎力支持！

你說可氣不可氣！

午飯時分，榕樹對梧桐說：「歐陽依依跟我說，說你們語文課上寫……」

歐陽依依馬上躥到榕樹面前，紅著臉不准他往下說。

「好好好！不說，不說。」榕樹笑得陽光燦爛。

還能說什麼？大不了說梧桐老師暴躁易怒、淘氣陰險……哈哈哈，那就是她本色出演。梧桐看著榕樹，她很是自得，她這種優秀氣質在同事小弟面前何須遮掩？

銀杏樹學園裡，有不少那種傾國傾城一看就入迷的女老師，梧桐自認不是那一類。銀杏樹學園裡，也有不少那種說話溫柔喜笑顏開的女老師，梧桐自認沒有那麼天真爛漫。

若她梧桐溫柔爛漫，怎麼降得住這群小惡魔？

孩子們的心理健康老師蘭倩，正好就是這麼樣一個漂亮溫柔的老師。她當仁不讓成了不少男孩心中的夢中情人。

去年，剛步入小學一年級的李佳銳已經被蘭倩老師的美貌和智慧征服。在小樹林里，李佳銳對其他的孩子們說：「我長大了，要和蘭倩老師結婚。」

這個故事被陳珂記住，他回家事無巨細地告訴他的媽媽，她的媽媽輾轉告訴了梧桐。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今天，梧桐想是佩服自己教育有方，心情大好。她瞅著雲夢澤和歐陽依依，那無比和諧的同桌倆，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混世小魔王居然被小姑娘給管得服服帖帖。

梧桐興緻來了，她想挖掘一下孩子們的婚戀觀。她和藹可親地把雲夢澤喊到自己的身邊，問：「雲夢澤，你長大了要和誰結婚？」

老師問小孩長大想和誰結婚？人家娃娃才七歲！呃，榕樹埋頭做事，反正童言無忌，當笑話聽得了。

面對這個問題，雲夢澤無非重視以及正式。他回頭望著歐陽依依，臉上笑得單純可愛，那本來一雙混世惡魔小眼睛，透露著單純與天真。他笑嘻嘻地指著歐陽依依。

雲夢澤瞧上歐陽依依了。歐陽依依臉紅了。

「你媽媽同意嗎？」梧桐問。看來，不管在那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婚姻的一大準則。

雲夢澤點頭，他的小秘密媽媽全知道，他笑得燦爛可愛，單純無害。歐陽依依臉只能更紅了。

頓時，全班同學有嘿嘿嘿笑的，有興緻盎然聽的，有蠢蠢欲動想告訴梧桐更多小秘密的。那瞬間，梧桐也甚是溫柔可愛，似乎對愛情婚姻充滿了美好的嚮往。

一會兒，梧桐又把陳昌榮喚到身邊問：「你長大了想和誰結婚？」

陳昌榮一臉茫然，說不知道。

管他真是不知道還是就是不知道，大家笑得更開心。

李佳銳坐不住了，他衝到梧桐面前，說：「梧桐老師，你幫我做個決定吧！我覺得和誰結婚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這裡頭顯然大有文章，梧桐遂問：「怎麼尷尬啦？」

「這個真的很難選，我在學校里和學校外面都有喜歡的人，你幫我參考參考吧！我覺得好難選啊，齊夢瑤、胡思雨，李玉成、韓珂欣，還有張藝馨，是學校外面的張藝馨哦……好難選呀！我怕選了這個，其他的又不高興。你幫我選吧。」

李佳銳真是一個多情的漢子！

梧桐卻喜笑顏開：「就算你喜歡那麼多可愛的女孩，但是只能選一個啊。是吧？」

李佳銳惆悵滿臉：「是呢。只能和一個人結婚！選了她，沒選其他人。她們會不高興的，連朋友都沒得做。」

好像是這麼回事！榕樹瞧著李佳銳，小小年紀對愛情竟有如此深奧的感悟。對於追愛這個嚴峻的問題，榕樹更有感悟：如果表白被拒，那朋友鐵定做不了；如果不去表白，那一根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榕樹榦著該乾的活兒，想著面前這個情竇不開的人。

魏謙墨的座位正好在梧桐手邊兒，他突然昂起頭，笑嘻嘻地對梧桐說：「梧桐老師，我以前聽說，有人說長大了要和你結婚，但是當我跑過去看的時候，就沒發現是誰了。就在那邊的小樹林里，我們上一年級的時候。」

有人長大了要和梧桐結婚？榕樹睜著大眼，把飯盆兒勺子遞到梧桐手上，滑不溜丟地碰了人家的纖纖玉手。那翹著大拇指的纖纖玉手，極度自然地撈起勺子往嘴裡塞飯，對著魏謙墨笑得極為懷疑。

有個不開眼的小孩要和兇巴巴的梧桐老師結婚，他嫌自己的人生一年級還不夠虐？哪個男兒不想要娶個溫柔賢良的姑娘？

魏謙墨卻煞有介事地點頭，一本正經：「是的，我親耳聽到的。」

魏謙墨面上的神色，頗值得研究。梧桐遂問：「魏小莫，你長大了和誰結婚？林無非嗎？」

被問著了，魏謙墨臉上露出怪笑，埋頭吃飯。這混小子開竅早，現在老有事無事戲弄文雅的林無非。梧桐當然清除得緊，但林無非麵皮雖然薄，卻能處之泰然地繼續吃飯。

梧桐看看魏謙墨和林無非，又看看班上所有人，說：「要和誰結婚，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也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榕樹瞬間平靜，他抬眼看梧桐，那姿態頎長獨立如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梧桐挪到講台，翹著手指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戀」，她說：「這個『戀』，是心裡有個人的意思，就是把一個人放在心上。把很多個人放在心上，不叫『戀』。現在，你們心目中肯定有很多可愛的男孩和女孩，他們非常優秀，很吸引你。那非常正常，不是戀愛的意思。你要是現在回家跟媽媽說，你喜歡誰，你戀愛了，就鬧笑話了。這個戀愛和婚姻，是獨一無二的，心裡頭只能放一個人。明白嗎？況且國家規定，結婚要達到法定的年齡。孩子們，你們現在還——」

「太小了！」

「得——」

「好好學習！」

然後，大家一陣安靜，吃飯。

你長大要和誰結婚，就這樣結局了？榕樹訝然，孩兒們這樣被洗腦，依然單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