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好人
?李俊山的驚呼讓張蘭心中一驚,手上使勁就要把她拉起來。「等等」李俊山卻在一旁喊道。張蘭探身張望才發現原來是這隻飄過來的細偔龍還沒死透,在李俊山要抓向它時,這隻細偔龍在水中猛一甩頭咬向她的手,但它明顯是強弩之末了,速度和準頭都差了很多。被李俊山及時躲過,只是嚇了一跳。就在張蘭以為李俊山要放過這條時,她的右手閃電般出擊,再次一把抓住細偔龍的後腿,任憑細偔龍掙扎扭動。得手后的李俊山奮力大喊一聲「拉」,張蘭再次使勁將它拉起來,站穩的李俊山二話沒說就把手中蹦躂的細偔龍後腿塞到張蘭手裡,由於猝不及防倒掛著的細偔龍大嘴差點咬在張蘭的腿上。
就在這畜生鬧騰的這會,張蘭已經明白李俊山的意思:「她是怕自己力氣不夠弄不死它,反而一個不好還會傷到自己以致得不償失」。明白她意思的張蘭毫不猶豫抄起細偔龍的後腿掄圓了一把砸在旁邊的石頭上,但這細偔龍也夠結實,這一砸卻把瀕死狀態的它砸醒了,扭動的更加厲害,張蘭當機立斷又是幾回掄砸,地上的石頭都砸飛了幾塊細偔龍才沒了動靜。由此張蘭對細偔龍的個體強度又有了全新認識,如果不是因為它們是旱鴨子,白天自己這百八十斤到現在可能骨頭都不剩幾根了。
有了這次的經驗,他們撈取細偔龍屍體的行動也謹慎了許多,幸好這種沒死透的細偔龍沒有多少,他們又撈了四五十隻,期間基本沒死透在水裡翻騰的比較厲害的都放過,沒剩幾口氣的李俊山也是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撈起后迅速遞給張蘭由他負責料理。就這樣絲毫沒有停留的持續打撈著,一直持續了近就四個小時。有幾次張蘭都提醒李俊山休息一下,李俊山卻以潮水退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為由拒絕了,就這樣又堅持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水位明顯下降,天色也已大亮,張蘭覺的再撈,自己胳膊都要拉脫臼時,李俊山終於喊停。在最後一次把李俊山拉起后,他們兩個都疲憊至極的躺倒在都是岩石的山坡上。
張蘭大口的喘著粗氣,揉著酸疼的胳膊看向李俊山。只見她閉著眼睛,雙頰緋紅,汗水順著長發滑落在身下的石頭上,高挺的胸部隨著喘息上下起伏。他這時不禁有些心疼這個還有些陌生的女人,自己身為一個身體素質還不錯的男人都有些抗不住,身為女人的她則需要更大的毅力,透支更多體力才能完成比張蘭還要艱難的工作。再往前想,他們能從海邊活著逃到這裡也是完全靠著她出謀劃策才辦到的,想到這裡對李俊山湧出一絲感激的情緒。看了一眼他們身旁堆的小山一樣的細偔龍,張蘭也猜到他們的吃穿大概就落在這些傢伙的身上了。
濕冷的岩石刺激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躺了一會他就爬了起來。看到平躺在石頭上的李俊山依然沒有動靜,走近一看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身上的汗水被風吹乾了泛起的涼意,讓張蘭不自主的抱著胳膊在身上搓了幾下。再看熟睡的李俊山,這裡明顯不是睡覺的地方,輕輕喚了她幾聲,沒有反應。
張蘭目測了一下,把李俊山抱到樹上的平台可能性不大。他略微想了一下,拉出幾隻干透了的細偔龍的屍體,把他們規整了一下堆疊在一起,做成了一個簡易的獸肉床墊子。別看細偔龍生命力和攻擊力都不小,它們的皮卻又嫩又軟,皮上還長著細小的絨毛,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看出這些傢伙應該是鳥類的祖先。床都弄好了,睡美人也該到位了。張蘭又試著輕呼了幾下李俊山,結果這位大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只好自己這位王子來伺候了」張蘭打趣的想著。可就在張蘭剛環抱起她,準備使勁的時候,李俊山的眼睛卻突然睜開,直愣愣的看著他,眼睛里滿是戒備。張蘭沒有心理準備,突然被她這麼一瞪,心裡打了一個突,差點沒把她扔出去。緊張的說道:「叫不醒你,我想把你抱到那邊的墊子上睡,在石頭上睡會生病的」。聞言李俊山又緩緩的把眼睛閉上了,甚至都沒有向肉墊子看一眼,呼吸又慢慢變的平緩起來。張蘭怔了一會,剛才還死活叫不醒,這一碰她卻反應這麼大,他實在有些看不懂這個女人了。不過張蘭倒不介意,反而覺得女人警覺性大點也是正常的。他把李俊山在獸肉墊子上放好,張蘭又爬上樹上平台把兜果子的外套拿下來蓋在她身上,幹完這些他也稍事休息了一下,看了看天上依然搖曳的星河,幹活的時候不覺得冷,一停下來涼意就止不住的向身體里滲透。「這是沒法睡覺了,找點活干吧」他自言自語道。
站在細鄂龍屍體堆成的小山前,李俊山搓著下巴望著這座小恐龍山自言自語道:「要怎麼處理這些食物和衣服呢?」
他努力回想以前看過的一些野外求生知識,他只想到了一些皮革製作的零碎細節以及食物保存之類的方法,成系統的東西也沒專門研究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想著。他剛才在拿李俊山衣服的時候,竟然在她的外套口袋裡摸到一把多功能軍刀,還是軍用級別的。擺弄了下這把軍刀發現有切割、生火、照明、量尺等等功能,甚至有些功能張蘭還沒想出有什麼用。這讓張蘭驚喜不已,有了這把刀子讓他覺得在這裡生活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錯覺,同時也對她的來歷感到更加好奇。
張蘭拖出一隻細偔龍屍體借著天上的那絲絛狀星河的星光開始剝皮,那星光竟然比地球上的月光還亮,這也讓他再次感嘆這裡的不可思議。
剝皮顯然是一個技術活,經過反覆嘗試花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李俊山才成功剝出一張完整的龍皮,不過也幸好李俊山的軍刀夠鋒利,皮糙肉厚的細偔龍在這把軍刀下猶如豆腐和紙一樣,否則這個根本不是他能完成的。剝出一張龍皮后,他又用石頭在峽谷形成的河道旁挖出一個不大的水池子,留了一個進水口和出水口就把龍皮放在水中浸泡,然後繼續開工,他又陸續割出五張龍皮和龍肉,而幹完這些活時天已經大亮了,薄薄的霧氣籠罩整個山谷,在峽谷中的海水上婉轉繚繞,這時峽谷中的潮水已經平靜下來,偶爾不知何處發出一聲嘩啦的水聲,也會在峽谷中迴轉很久。望著天空中透過薄霧射進峽谷里的晨光,張蘭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地球上沒法比的新鮮的空氣,感覺這一夜的疲憊也散去了許多。
蹲在水邊洗了一把臉,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李俊山。張蘭信步在周圍轉了轉,在幾處山壁和石楞上竟然發現了大量的硝鹽。他欣喜的拆掉部分手臂上包紮用的襯衫殘骸,包了滿滿一包硝鹽,在回來的路上還碰到一個形似鍋的石瓮,讓張蘭連呼走運。
把硝鹽綁在脖子上,扛起石瓮顫顫巍巍的走回臨時營地,把東西放好后看到李俊山還是沒有要醒的跡象,不由感嘆李俊山昨晚真是透支了太多的體力。不過睡美人的可餐秀色也讓張蘭也小小的幸福了一把。李俊山作為屌絲、單身狗外加交流障礙症患者,這麼近距離毫無顧忌欣賞這樣樣貌身材氣質都是一百分的美人他還是頭一次。不過也行止於此,再怎麼說李俊山也自認是一個「四有」好青年,齷蹉的事情他是堅決不會去做的,而且還要嚴重鄙視。
不過再怎麼可口的「秀色」也只能拿來當甜點,正餐怎麼說也是要吃的。於是他又拿了一個果子當做正餐吃了。開始了接下來的工作,他用軍刀砍些樹枝做了一個支鍋的架子,把石鍋架起盛滿水點上柴火,將硝鹽放在石鍋中開始熬制硝鹽。
然後,他繼續割皮切肉,在切到第九張皮時,石鍋中已經是水盡鹽出了,撈出一部分熬制一次的粗鹽。鍋中又加滿水繼續熬,他則把已經泡好的五張龍皮撈起來晾乾。雖然已經泡好,但這幾張皮還是無法使用的,還需要風乾和暴晒才能製成能用的皮革。但他們現在所處的營地明顯無法進行風乾晾曬的,他四處張望了一下都沒有適合晾曬的滴地方,沒辦法只能去這個山坡的山頂了。
張蘭在龍皮上撒上粗鹽,其中一張龍皮被他做成皮繩,用皮繩把剩下的龍皮綁在身上,從褲兜中拿出一個眼鏡片罩在眼前向四周眺望了一番,規劃出一條爬上山頂的線路后就準備出發。他又忽然想到,萬一李俊山醒了,發現他不在,那肯定會很著急。於是他在地上寫了幾行字,大致交代了自己的去處和目的。想了想覺得光這樣寫在地上李俊山不一定看得見,又在一邊立了一根樹枝做標誌才覺妥當。然後才沿著規劃好的路線向山頂攀去,幸好這座峽谷里的山都不是很陡峭,而且李俊山當時又選了其中一個最高的山坡做當做營地,張蘭以之字形線路前進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爬上了山頂。
剛一上山頂,狂猛的山風差點把張蘭吹下山,張蘭急忙抓住山頂的一個被風化的奇形怪狀的大石才站穩腳跟,不過也幸虧這裡的山風夠大,這裡山頂的被劇烈的山風風蝕的很是平整。站穩身體后他舉目眺望只見山重海闊,身後及周側全部是層巒疊嶂的群山,而身前的山外則是一望無際的海洋。他們來時的海灘和樹林現在也成了這片汪洋的一部分,雖然天上沒有太陽,但無處不在的陽光卻也把海面上點綴的波光粼粼。「第一次看見真正大海沒想到是在這個鬼地方」張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他解開身上的皮繩準備把皮子鋪地上進行風乾,在鋪展龍皮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腳下的石頭上好像有幾排淺淺的凹槽,貼近了仔細觀看卻是幾排工整的繁體字。雖是繁體字卻與現在的繁體字有些不一樣,但大致的還是能看出內容:「祥興八年,余授兵伍佰余,擊北兵於蘭亭、毀糧秣屯草十里,與馳援三千騎北兵鏖戰三日、戰歿肆佰壹拾叄人。余等泅江以尋機再戰,是夜疾風驟雨,於章丘蜃樓之下陷井穴至此地,余等戰片野之獸萬餘,二十五人暫駐此山,尋覓回鄉法,再戰北兵,願列祖列宗保佑大宋國運長久——大宋魏王趙從信書。雖然刻在石頭上又被風蝕,但那堅挺昂揚的字跡,依然透著凌冽的氣息。
這是?張蘭震驚的看著這簡單的幾排字跡,「祥興八年,應該是南宋崖山之戰的前一年,離陸秀夫抱著南宋八歲小皇帝跳海的也就一年時間。沒想到在南宋末年就已經有人來到這裡了,看來這裡應該來過不少人。看著這些字跡他不禁有些惆悵,這些字跡大致意思應該是南宋的魏王領著500人偷襲蒙元的糧草駐地,在完成任務后被蒙元援兵包圍,突圍逃到一個叫章丘的地方,也被黑洞給扔到這裡,他們也遇到細鄂龍殺出重圍后,還剩二十五人跑到這個地方。「不知道那個魏王他們後來怎麼樣了,南宋就來到這個地方想必已經逝世幾百年了吧」張蘭感慨的想著。
摸索著這些字跡張蘭又略感安慰,起碼南宋還有一個魏王敢帶領區區五百人就去偷襲蒙元的大軍,有這樣的英勇無畏的祖先張蘭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作為漢族人,張蘭對當年元宋戰爭崖山之戰也是相當感嘆,每次看到「崖山之後無中國、明朝之後無華夏」他都很失落,崖山海戰失敗有十萬宋人跳海殉國,那應該是何等悲壯、何等凄慘一番景象。他時常會想,如果他生在那個年代,是否有勇氣以自己的生命去全整個王朝的氣節和尊嚴。自己作為生在當代的一個漢人,卻已經沒有以生命捍衛氣節的精神基礎了,是否也是在說明我們其實已經失去了古典主義中漢人的精神傳承呢,這個問題在他這裡也許永遠得不到答案吧。「崖山之後無中國啊!」收起片刻的思緒,用手指在這些應該是鐵劍刻出的字跡上描摹了一下,感受這個大宋末代魏王最後的戰意與悲壯。
稍後張蘭把剩下的龍皮鋪好,找來石頭壓穩。看了一下沒問題后,抱臂在身上搓了一把,暖和一下被山風吹的寒氣肆意的身體,想著差不多晚上就有龍皮穿了,心裡不由小小得意了一下。
想著李俊山現在差不多應該醒了,於是他便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上山容易下山難」,張蘭總算真真切切的體驗了一把這句老話,在峭壁和亂石上爬行上去的時候還好說,下來的時掌握平衡,尋找重心都是難題,還好張蘭把綁龍皮的皮繩帶在身上,在沒有路的時候,在繩子上綁上石頭卡在石縫之間,沿繩攀下。就這樣上去花了半個小時,回來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
向山谷里張望了一下,發現山谷里的潮水還在退卻,但潮水退去的速度已經很慢了。「等下得做一個蓄水池多攢點水。否則水退光了,找水都是一個大問題。」張蘭自言自語的說道。漸漸靠近龍屍小山。張蘭突然發現有些不對,李俊山原來躺著的地方現在已經沒人了。還有一些刺啦刺啦的的聲音從龍屍小山後面傳過來。
猛然聽到這熟悉的嘶鳴聲,一股血液沖向頭頂,眼睛都都有些漲疼。「李俊山出事了」這個念頭像海嘯一樣淹沒他的腦海。回想起和李俊山的點滴,雖然時間不長,但作為不善與人交往,典型宅男性格的他,對李俊山的每一滴關懷和每一次幫助都是記在心裡的。她的美麗、她的淡然、她的堅強都給了他深刻的印象,想到在這一個陌生恐怖的世界,沒有了李俊山,今後要自己一人去面對,他就不寒而慄,摻雜了各種情緒地念頭衝擊著他,讓他感到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