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逃離
他這次倒沒有猜錯,姑慕國中不過數千人,除了日夜在山谷周圍看守的侍衛以外,還要派遣軍隊在大荒中搜集情報。仲熊所說,只是為了警示風易,讓他不敢隨意走動而已。
但風易何許人也,之前不知道侍衛的事情,他倒還能老實待在原處,但現在知道了,便忍不住想去闖上一闖。
虞淵昧谷頗大,方圓數百里。而風易之前所在又是靠近摩天崖和大海,此刻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還是摸不到邊。一時間風易不由得有些茫然,這谷中地形複雜,他竟找不到出路。
又逛了許久,終於來到一處,但見屋舍連排,阡陌縱橫,想來是谷中人的居住之所。虞淵昧谷中除了軍隊以外,其他人都需要種田耕地,自給自足。
他怕被人發現,便離得遠遠的。忽然透出重重樹影間隙,看到一處高樓,飛檐斗角處皆點著明亮的燈火,從遠處看去,倒和漫天繁星融為一體,分不清彼此。
風易心頭一動:「那是重光殿?」他來時曾經進去過一次,是以能認得出來。內心驀然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猶豫了片刻,還是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朝重光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族人漸漸變多,其中不乏修為卓著之士,有幾次都差點被察覺。風易仗著機警,一時發出鳥鳴,一時發出獸吼,實在無法,便用天馬行空術轉移注意,再趁機逃走。
姑慕國人在谷中住了百年,渾沒料到眼皮子底下有人作亂,即使發覺有異樣,也只是隨意看了看,便打消疑慮。
驚險之下,風易順利來到重光殿。虞沫身為族長之女,應該就住在這裡。還未見著,風易便心頭劇跳,臉色紅熱,他自嘲一番,看到二層有燈光亮著,間或還有人的說話聲音。他大著膽子,縱身一躍,跳了上去,手攀著白玉欄杆,朝裡面看去。
這一看,頓時又是驚訝,又是生氣,另有幾分失落加上憤恨。
但見屋內有兩人,一個長身玉立,面色白凈,嘴角含著輕浮的笑容。另一個卻是身姿婀娜,國色無雙,面無表情。正是虞少卿和虞沫。
風易心頭暗道:「好啊,沒有時間去找我,卻有時間去找這個混蛋。」
他心裡忍不住,將要衝進去,卻聽虞沫說道:「少卿哥,這大晚上的你叫我來有何事?」
虞少卿上下打量了眼前美麗的少女,眼光露出貪婪之色,笑道:「沫兒,從上個月我們開始學習三乘劍法,但一個月過去了,我卻連一絲劍意也沒有摸著,所以找你來研究一下。」
風易聞言一愣:「自己在這裡待了這麼久,終於聽到了三乘劍法的名字?原來他們修鍊的功法就是這個!」
虞沫略淡淡道:「研究劍法?何不白天再說,這三乘劍法乃曠古之絕學,哪裡是一個月便能學會的?」
虞少卿嘻嘻笑道:「話是如此說,但爺爺他對我十分苛刻,明日便要考我。我怕惹他老人家生氣,所以才出此下策。沫兒你若是困了,那我也不強求。」
虞沫聽到蒼舒長老之名,臉色頓時緩和下去,點點頭。
風易一見,頓時大為惱怒:「這混蛋的幼稚把戲,你竟然也上當。若是那白鬍子老頭要考他,早幹嘛去了,非要等到最後一天的晚上?」心頭十分焦急,只想著上去把這個混蛋打一頓,然後帶著虞沫離開這裡。
虞少卿見她答應,大喜過望,急忙從一旁的架上取來兩柄長劍,遞到虞沫手中。嚶的一聲脆響,兩人同時拔劍出鞘,晶瑩如水的長劍橫在手中,泛著別樣的寒光。
虞少卿笑道:「沫兒,小心了,為兄攻過來了。」輕輕一躍,長劍在空中擊成一朵白花,一刻之後,竟已到達虞沫胸前,若再前進半寸,少女那嬌嫩的肌膚便會毫無阻礙的被穿透。
風易看得大驚失色,幾乎忍不住叫出聲來。想不到虞少卿這廝竟藏有如此精妙的劍術,風易思忖此刻自己的修為,絕無可能是他的對手。此刻他一劍之下,竟是毫不容情,難道他想傷了虞沫嗎?
殊不知虞少卿即使沒有此意,也相差不多。自從虞沫和風易在摩天崖相會幾次之後,對虞少卿的態度便大不如從前。他表面上雖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惱怒。他曾幾次求著爺爺,讓他為自己提親。但蒼舒長老卻接連拒絕,並稱不到時機。
虞少卿心胸狹隘,便想著*風易,讓他在虞沫面前出盡洋相。但屢次嘗試,卻都不成功,反而損了自家威風。及至後來,谷中情勢突變,再也不準到摩天崖附近,自也不能找那小子的晦氣了。
他心中忍不下那口氣,竟把注意力轉移到虞沫身上,想著這位族長之女心高氣傲,卻對一個外族小子笑臉相待,他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自己若想重獲其芳心,唯有在谷中的法術上勝過她。
如此才會在這夜裡約虞沫出來,借著練劍一名,一展數月的成果。
哪知虞沫面對那近在咫尺的劍刃,卻毫無慌亂,反而素手一揮,晶瑩如玉的皓腕和長劍連在一處,襯著殿中的燈光,看起來似有炫目瑰麗之彩。
虞少卿和窗外的風易都看得有些呆了,忽聽叮的一聲,虞沫挑中對方長劍,微一用力。虞少卿只覺手腕一麻,劍身不由便宜了數寸,貼著虞沫的白衫而過。
他不敢再生小覷之心,乾笑道:「沫兒你看來是精進神速,可要指教一下為兄。」說罷驀地催動靈力湧入劍刃,那三尺長劍上頓時泛起一陣霞光,奪目非常。虞少卿微微一笑,揮劍向下,呼嘯的劍風竟似將那閃爍的燈光都撕裂開來,偌大個殿中生出一絲斑斕色彩。
虞沫也笑道:「少卿哥哥謙虛了,你剛才那一劍剛猛十足,又奇絕飄忽,已可窺得庶人劍之門徑了。」
風易聽得一頭霧水。略略有些惱怒,只覺自己和眼前這少女的距離越來越遠,愣神了片刻,又抬頭一看,卻見兩人閃電般過了數十招,凌厲的劍鋒四下飛散,將那白玉石柱切出無數長痕,玉屑翻飛。
兩人纏鬥片刻,卻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得誰。又斗數十劍,場中的迫人之勢漸漸消散,兩人劍刃相處,雖仍是鏗然脆響,但已少了幾分比斗之氣,反像是舞劍一般。
風易看得心裡不爽,但見虞沫身姿輕盈,飄飛不定,長袖在空中舞動,極盡嬌媚。長劍又不時掠出靈光,宛若白花滿天,落在其身側。而虞少卿這廝身量頗高,面色如玉,但也有幾分瀟洒風流。兩人靠近一處,真是一對金童玉女,相映生輝。
風易心頭的惱怒漸漸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落寞和蕭索。暗想:「或許從頭到尾,我便不應該來這裡。」
當下去意已決,頭也不回,便躍下高樓。但見玉盤掛在當空,清冷瑟瑟,照在人身上竟有一絲涼意。
重光殿在虞淵昧谷的正中央,而摩天崖在東邊的靠大海處。風易這一路向西,去的正是山谷的入口。他心中難過,不管不顧,只將丹田內靈力催動到極致,腳下行走如風,身形如電。偶有人察覺,也當只是夜間的一個影子,並無多想。
終於又過一個多時辰,來到了山谷的最盡頭。風易躲在一株樹上四下查看,竟無人把守,心頭詫異。他又仔細確認,這才躍了下去,來到那邊緣處。但見此地是一陡峭山峰,光滑如鏡,抬頭一看,峰頂和夜空連在一處,竟不知其高几許。
風易訝異之極:「我記得來的時候經過一個瀑布,怎麼這會兒沒有了?」靠著山壁摸索了半天,除了冰涼的石頭之外,再無他物。
又過片刻,實在無法,暗道:「白日里不敢御風直上,這夜裡應該沒問題吧。」一橫心,催靈貫入雙腿,又達足尖。輕輕一跳,但覺身輕如燕,幾乎要乘風化雲。他大為欣喜,踏著山石疾速向上,不多時已是將全谷籠在眼中。
耳邊風聲呼嘯,冷意森森。風易卻滿心熱血,一想到將要離開這鬼地方,他便歡喜異常。
「仲熊所說谷外有寒國的飛騎,想來村子上的事情也是他們做的了。我非得抓住一個,問出他們到這裡來究竟想做什麼?」
如此想罷,身子已在百丈高空,向下眺望,連方圓百里的虞淵昧谷都小的似一汪窪地。風易終於察覺到異常,他後來又讀過那山海之經,按上面所敘,東海邊上並無高山,怎麼自己飛了多時,仍未到峰頂。他心下不甘,貼著峭壁狂奔,但上方似茫茫無盡頭。
漸漸,丹田枯竭,氣力漸消。如此再堅持下去,非得跌下去摔死不可。
風易無奈,只得又原路返回。說來也奇怪,來時貼著山體近乎飛躍了兩個時辰,下山卻一刻鐘便已到達地面。他四下環視一周,確是虞淵昧谷無疑。一時心頭駭然震驚,暗想:「他媽的,不會是見到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