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殺意
季狸怒道：「這小子滿口胡言，你怎能相信他所說？」
虞沫淡淡道：「他只是跟我說他曾到重光殿找過我，並未提及季狸叔半句，不知道季狸叔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怕別人來說？」
季狸聞聽，頓時惱怒不已。這小子姦猾之極，自己屢次上了他的當。此刻又被虞沫看穿，若是讓族長和其他長老知道，自己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當下心頭生出毒辣的念頭，轉頭道：「少卿，你想不想殺了這小子？」
虞少卿猛點頭：「當然想。」虞沫見之，頓覺不妙。
季狸嘿嘿冷笑：「好，今日你我叔侄聯手，就讓這一對男女去地府作一對苦命鴛鴦吧。」
虞少卿聞聲大驚：「季狸叔，沫兒她……」虞沫也駭然之極，花容大變，道：「季狸，你好大的膽子！」
季狸卻不管她，只是冷言道：「少卿，沫兒她心高氣傲，非尋常女子，你不僅不懂她的心思，更難以勝過她。她又怎會跟你在一起？你跟我一道殺了他們，他日得掌姑慕國，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
虞少卿自幼便對虞沫傾心，這近二十年來都幻想著能娶她為妻。後來長大后，更深知想要繼承族長之位，和沫兒成親是最穩妥的方法。如此美人加上權位，一石二鳥，早已深深的烙在他的心裡。現如今突然夢想破滅，這打擊不可謂不大。一時他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季狸見他沒反應，怒道：「黃口小兒，區區美色，難道比皇圖霸業還要重要嗎？我生了一個不中用的兒子，他日若得勢，還不是要傳給你。你若再猶豫，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一輩子做你的無名貴公子吧。」
風易曾聽他說過類似的話，不由得暗暗鄙夷。
虞少卿聞聲一愣，默然驚醒過來。雙目中的猶豫惶恐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和殺意。
虞沫見狀，最後一絲希望也漸漸消散。她四下一看，懸崖峭壁，森森密林，前方只有一條去路，而後面便是虞淵和摩天崖。一瞬間已是落入進退不得的地步。饒是她平日冷靜聰明，此刻也是毫無辦法。
倒是風易躺在她臂彎里，鼻息間縈繞著清冷迷人的少女芬芳，心中如夜間的大海一樣平靜。他目光凝視著少女的側臉，笑道：「虞沫，想不到我們有一天能離得這麼近。」
虞沫萬沒料到他如此關頭還這麼孟浪，一時哭笑不得，呵斥道：「住口，不然小心我丟你下去。」
風易笑道：「丟便丟吧，與其死在這兩個小人手裡，還不如你親手殺了我。」
季狸、虞少卿見兩人還在打情罵俏，心頭怒極，不住冷笑。悄然間已是分列左右，成合圍之勢，將虞沫的去路完全封死。她修為雖不弱，但也敵不過三長老季狸，況且她此刻還帶著重傷的風易，更是無一絲逃生機會。
虞沫見勢，幾乎要哭出來，哽咽道：「你現在死了是輕鬆了，那留我一個怎麼辦？」
風易聞言一怔，面容大變，竟似換了一個人。冷道：「前方已無去路，此刻我們唯一的機會，便是去往摩天崖！」
虞沫聽著他似命令的語氣，下意識的愣了片刻，轉而又道：「摩天崖是絕境，我們逃到那裡，不是自尋死路嗎？」
風易沒有時間多說，只好語氣變硬，道：「難道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虞沫一愣，說不出話來。
季狸步步逼近，突然道：「沫兒，我從小看著你長大，實在不願對你下殺手。這樣吧，你把這小子交給我，再以帝舜的名義發誓，絕不提及半點關於今天的事情，我或許還可以念著你平日的孝心，網開一面。」虞少卿聞言，大有期冀之色。
虞沫呸了一聲，道：「你還有臉提帝舜？祖先的名字從你口中說出來，簡直是玷污。有本事你今天殺了我們，即使我化作鬼魂，也要告訴我父親，讓他懲治你這奸賊。」
季狸嘿嘿笑道：「奸賊？叫得好！但我縱是一個奸賊，也好過你父親那等無能之輩。你說說，自你父親登位以來，姑慕國不僅毫無發展擴張，反而是龜縮山谷，不與外界接觸。怕是再過幾十年，即使不被人滅國，也要無名無姓，被外人所遺忘了。」
虞沫一時語塞，他父親性格溫和，略微優柔寡斷，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族中確實有許多人早已不滿。正不知該如何辯解時，忽聽風易冷笑道：「愚昧可笑！」
虞少卿怒而拔劍，直指其身，道：「小子膽敢胡說八道！」
風易笑道：「難道不是嗎？明明已經亡國百年，還處處以聖人之後自居。明明勢力弱小，卻想著顛覆天下，強族復國。幸虧有虞沫他爹做族長，要是讓你季狸來做，恐怕早就讓人給滅了。」
虞沫聞言一振，暗想：「他說的對！父親他韜光養晦，處處約束族人，看似保守，其實是在保護全族。枉我作為他的女兒，還一直不理解他，埋怨他。竟不如一個外人！」
季狸冷笑：「勢力弱小又如何？大荒中宗族林立，關係錯綜複雜。若能多加利用，未必不可成就一番霸業。想當年帝舜不過一布衣貧民，姒文命也只是罪臣之後，還不是都登上天子之位！」
風易知曉和他再說，也無用處。貼著虞沫的耳朵小聲道：「快些退後，這兩人恐怕隨時會下殺手。」虞沫點點頭，攙扶著他，一步一步朝後退去。
季狸目光驟冷，驀的送出一掌，掌風奇譎龐大，便如山嶽一般轟然襲來。虞沫身形不穩，向後倒去，心頭駭然：「他竟有這等修為，怕是比父親還要強上一分。看來他處心積慮，隱藏實力，已是計劃好久了。」
虞沫情知陷入絕境，再不藏拙，默然使出庶人劍，一時堅硬環繞周身，護住要害。此劍法精妙無雙，攻防一體，號稱庶人使出，運至極致，可萬物不加身。雖略有誇張之嫌，但威力不容小覷。虞沫練習此劍法也不過兩年，但她天分甚高，比之虞少卿更勝一籌。
如此摧靈入劍，劃破長空。沛然劍靈呼嘯洶湧，擊的山體礁石四散紛飛。全力施為，竟是擋下了季狸的必殺一掌。季狸心底略有驚訝，笑道：「賢侄女劍法如此精妙，族長若能見到，定是十分欣慰。」
虞沫聽他言下之意，好似父親再也無法見到自己。心中氣急，將長劍舞至極致，周身白花籠罩，宛若仙女下凡。虞少卿看的有些痴神，待季狸提醒，才縱劍上前，劍光掠過，恰似閃電，直指一旁的風易。
風易暗罵一聲，只得揮臂來擋。嗤的一聲，布衫碎裂，胳膊又中一劍。但他天馬行空的一擊，也正中對方劍身靠劍柄一處，虞少卿本就有傷，此刻手腕微麻，胳膊酸痛，長劍捏在手中都有些不穩。
季狸見狀呵道：「勿要留情！若讓他們活著回去，蒼舒能放過你嗎？」
虞少卿聞言一愣，不由想到爺爺那嚴厲冷酷的面龐，心頭一橫，決然下了殺手。劍影紛飛，連綿不絕，長劍尚未靠近，勁氣已然破空而至，擊中風易。他怕虞沫擔心，只是悶哼一聲。哪知虞沫早已發現，驀的從側面挑起一道劍花，虞少卿只覺半邊身子劇痛，心頭畏懼，退了回來。
一旁的季狸看準機會，一掌拍在虞沫的肩上，她頓時面色蒼白，嘴角含血，目光中凌厲之意卻絲毫不減。
風易大為不忍，顫聲道：「你別管我了，自己逃去摩天崖吧。那裡地形複雜，他們一時半會兒未必能找到你。」
虞沫心頭焦急，竟是脫口而出：「放屁！」話音剛落，便臉色一紅，轉而厲聲道：「我怎麼可能留下你？」風易心頭一暖，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一句，隨後竟猛地躍身在前，大叫道：「看招！」
季狸、虞少卿兩人聞言一愣，這廝身受重傷，靈力耗竭，還能有什麼奇招？莫非是靠那神奇的九鼎嗎？一時心有戒備，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卻見風易一掌拍出，無聲無息，下一刻竟自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虞少卿自知上當，大怒不已，恨不得把眼前這小子碎屍萬段，當下率先飛上，劍刃從側面砍出，想要將他一削兩段。
季狸叫道：「留這小子一個活口！」盛怒之下，他仍時時想著九鼎，若是風易死了，那恐怕再也找不到那至尊神器的下落了！
虞少卿聞言，劍光又向上偏了幾寸。
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驀的從懸崖邊上飛來一道白練，纏住風易的腰部。如此輕輕一拉，他整個人飛在空中，堪堪躲過凌厲一劍。兩人抬頭看時，卻見虞沫扶住重傷風易，踏在水花波浪之上，不多時已踏在摩天崖邊上。
季狸哈哈笑道：「我還以為你們虛張聲勢，能想出什麼妙招？就是想躲進摩天崖嗎？嘿嘿，也罷，這關押罪人之所，正是你們的墳墓。明日全族的人都會知道，族長之女和夏后氏的子孫在後山偷情，卻被少卿偶然間發現，兩人情急之下，不慎跌入虞淵，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