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盛會
當下老老實實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來龍去脈,細枝末節全部講了一遍。中間還不忘諷刺挖苦季狸和虞少卿兩人。當然,他舌燦蓮花,嘴巴似竹筒倒豆子,也有幾分誇大之嫌,但兩人那奸詐惡行,卻是半點也沒有錯的。
姚虞思聽罷,臉色大變,神情冷的可怕。風易噤若寒蟬,不敢再說。
過了許久,姚虞思才嘆了口氣,看向他的目光已不是那般冷漠,緩緩道:「季狸和少卿前日也來我殿中,說你和沫兒後山私會,被他們發現后驚慌失措,竟跌下懸崖。我聽后悲痛欲絕,雖然不敢相信,卻又怕他們說的是真的,不敢聲張,只能一個人前去尋找,找了整整一天,卻什麼也沒找到。直到今天凌晨聽到一隻鳥兒在我門外鳴叫,翅膀指著摩天崖的方向。我到了之後,果然發現你們在那裡。」
風易聽其語氣溫和,全然沒有之前威嚴模樣,心頭不由覺得親近了幾分。
姚虞思突然頓了一頓,問道:「沫兒她全然不同控禽之術,那隻鳥兒是你派來的?」
風易點點頭,猶豫片刻,又將石台上的刻字之事說了出來。當然,虞沫所說的那些往事,他便假裝不知道。
姚虞思驚奇一聲,看來也不知道這回事。但他也沒追問,岔開這個話題。默然良久,才道:「這幾年留你在族中,可是委屈你了。」
風易一驚,連忙道;「有吃有喝的,不委屈,不委屈。」
姚虞思淡淡道:「我聽季狸說你曾多次想要逃出去,是不是?」見風易尷尬神情,知道確有其事,便道:「算了。往事不提,今天以後,你便自由了。若是你想出去,我也不攔著你。」
風易聞言,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這一年多來,他朝思暮想,費盡千辛萬苦,就是想要逃離這個鬼地方。想不到今日族長竟然主動提出來,怎能不讓他驚奇萬分?但不知為何,真等到了這一天,風易卻又猶豫不決,好似這裡已有些什麼,讓他牽挂,不忍離開。
姚虞思皺眉道:「我知道,你自小長在族中,對外面不太了解。而且谷外寒國偵兵越來越多,你一個人出去或許不安全。我已列下計劃,派遣軍隊故作疑兵,將他們引開。再趁機將你送走。」
見風易仍不講話,還道他是害怕出去之後不知該往何處去?又道:「你不用擔心,以你如今的修為,尋常人絕不是你的對手。」
他身為一族之長,卻將眼前這個普通的外族人安排的妥妥噹噹,自忖沒有疏漏。但殊不知此刻風易心中卻有另外一番想法,明明季狸和虞少卿想要殺人滅口,姚虞思卻好像並沒有處罰的意思。
這姑慕國中情勢複雜,虞沫她一個女兒家待在這裡,雖有父親庇佑,但還是頗有危險。況且虞少卿還有他爺爺,又和季狸串通一起,萬一他們又有什麼不軌的想法的話,虞沫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一時心中百爪千撓,難以做決定。
姚虞思略有不耐,道:「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嗎?」
風易深呼一口氣,大聲道:「我暫時還不想走。」
姚虞思驚訝萬分:「你此話可是當真?」
風易堅定地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
姚虞思沉聲道:「但你留在這裡,季狸和虞少卿恐怕不會放過你。況且……族中已有你和沫兒的風言風語。」
風易剎那之間明白,姚虞思最終還是擔憂其女兒的名譽。
他淡淡一笑,毫無懼怕,道:「族長,放心吧。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我絕不會說半個字。」
姚虞思暗道一聲:「此子心思如此敏銳!」聽他如此說,也沒有辦法,銳利目光盯著風易看了片刻,瞬間明白了這個少年的意思。
他皺眉沉思,良久才擺了擺手,讓風易走了。
風易一人避開人群,回到院子中,但見滿地狼藉,桌椅、鍋碗都被翻了個底朝天,知道季狸、虞少卿之後一定還是不甘心,想來找至尊九鼎。他冷笑了一聲,緩緩收拾,仔細打掃了幾遍。如此足足費了一個時辰,才將院子整理的與之前一般無二。
累了半天,吃罷晚飯,風易才睡在床上,心頭百感交集,也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思慮良久,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藍天碧空,朝霞淼淼,一束明媚的光線灑在少女的臉上,丹唇皓齒,延頸秀項,如玉一般的肌膚幾乎透明,泛著奇異的光芒。
風易就這般痴痴地想著,迷糊之中進入了夢鄉。
其後一月,風易又是獨自一人留在院子中,不勝孤獨。有時也忍不住埋怨虞沫沒有來看自己,但轉而又明白,姚虞思定然是不願自己的女兒和自己牽扯上關係。況且虞沫身份尊貴,在族中如眾星捧月,所到之處,無不引來注目。她若是日日朝自己這兒跑,恐怕那些事情也藏不了太久。
見不到虞沫,日子又慢慢變得無聊。風易只能練功聊以消遣。
練習北斗七靈時,便忍不住想到虞少卿和虞沫所修的劍法,聽說叫什麼庶人劍,應該是屬於三乘劍法中的招式。即使是他這種外行人,也能看出那劍法極為精妙,攻守兼備,舞動起來,竟是毫無破綻。就好比兩人相鬥,不論修為如何,其中一人已是立於不敗之地,自是佔了個大大的便宜。
傾慕之下,忍不住想:「要是我也能學會這種劍法就好了!」
如此又過了幾月,這一日風易又在院中苦思冥想,看能否創出別的招數。想了許久,突生異狀。如今他靈力大增,六識都變得比以前敏銳許多。此刻運靈入「耳門穴」,頓時方圓十里的風吹草動都送入耳中。他仔細聽著,漸漸的聽到看守自己的那幾名侍衛的談話,斷斷續續,過風入耳。
其中一人道:「後山什麼也沒有,也不知道天天讓我們守什麼?」
另一人道:「管他呢,樂的清閑。誰知道摩天崖里是不是關押著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
又一個人又道:「你奶奶的,別嚇我。這裡就我們幾個人,萬一他哪天逃出來,我們豈不是要死定了!」
「別自己嚇自己了,摩天崖上有獬豸大人,只要是被關到了摩天崖,誰能逃出來?」
「說的也是。只是獬豸大人都好幾十年沒現身了,也不知道它還在不在?」
「你找死嗎?敢詛咒神獸,只怕你死了,獬豸大人還好好的!」
「是,是!」
風易天天一個人在這裡,沒人聊天,此刻突然聽到有人講話,頓時覺得十分親切,希望他們能多說兩句。又聽了片刻,都是些無聊的話語,偶爾夾雜著污言穢詞。
風易正想繼續修鍊時,卻忽聽一人道:「你們知道嗎?今天是族裡的『重光辨瞳』,所有族人都在虞舜台上了。我們卻只能在這個鬼影都見不到的地方守著,不如趁著沒人找個地方整點菜,喝點酒吧。」
其言一出,其餘人都沉默了片刻,似是大為心動。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小聲道:「萬一被發現,可得要受責罰了。」
一人笑道:「怎麼會被發現?族長和三位長老都在主持『重光辨瞳』,這可是族中的盛世,沒人會來管我們的。」幾人聞言哈哈大笑,緊接著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腳步漸漸遠去。
風易聽得心痒痒,差點忍不住衝出去和他們一起。他原地踱了幾步,忽的暗想:「這個『重光辨瞳』是個什麼東西?好像全族的人都去了。」眼睛一亮,道:「那豈不是虞沫也會在那裡,反正左右無人,我去看看如何?」
想罷也不遲疑,縱身躍出門外,朝昧谷中央走去。他依稀記得第一次來時見到離重光殿大約數里的地方,有一個寬闊的高台,可容數百人,想必就是虞舜台了。
一路之上果然見室室皆空,無一個人影。風易大為放心,也不再去刻意隱藏蹤跡,大搖大擺地走在道路中央。又過片刻,終於來到虞舜台外,果見前方人頭攢動,摩肩擦踵,里裡外外圍了許多人。有很多甚至爬在樹上,站在石頭上,遠遠看著。
風易一時好奇心起,正要上前,忽聽身後一人道:「嗨,小兄弟,等一等。」
風易聽得心驚,以為行蹤被人發現,正要飛身逃跑,卻聽身後那人喊聲不絕,前方又有許多侍衛在維持秩序,自己若是逃跑豈不是惹人懷疑。當下只盼著那人並不認識自己,回頭笑道:「你在叫我嗎?」
那人一路奔過來,走到風易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疑惑道:「小兄弟面生的很,以前沒見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