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晴瑤虐戀
我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孽，身為墟神總要替天下的涼薄男子受刑。
但我一點不迷茫，因為，我是為愛受刑的，為了能喚醒千尋，我願意像雨，從天而墜，不懼成泥！
自白狐殿的幻境，感受了那天子得知真相后的虐痛，死後成為亡靈也不被收永恆如此，代其受了第十一柄負心劍，元神被更多墟魔級氣劍不斷絞殺，唇角掛著擦不完的淤血，我已離死並不遙遠。
十一柄負心劍雖然不多，但被其融入元神化為無數墟魔級氣劍時刻絞殺，時時刻刻比遭受千刀萬剮更慘，等於是時時刻刻被滅殺，只不過憑藉墟神之力中的造化之力剎那轉生，繼續反覆被滅殺。
縱是墟神，也總有成為強弩之末，無力再剎那轉生，最終三態俱滅之時，而我，離這時刻已很近！
如駱駝被最後幾根稻草壓垮，我在白狐殿前猛噴了一口血，重重得跪倒在離開的路上，顫抖著雙手支地，好久都沒能站起來，透支的雙臂幾次堪堪撐起身，又被融入元神的無數墟魔級氣劍絞斷。
我十分感激隱匿在時空膜后冷笑的千尋，似乎，敬服我這個墟神出乎她的意料還沒有死，派另一朵上神品的黑魔蓮，送給了我一顆緩解其酷刑的神丹，以此讓我經歷完十四座虐情殿，虐痛更多。
那神丹果然奇效，讓我好了很多，能夠站起身來，踉踉蹌蹌能夠走動，只是左手還有顫抖的毛病。
我何嘗不知千尋的毒計，她只是想讓我再多受最後兩次酷刑，然後，神丹的藥力失效，所有融入我元神的無數墟魔級氣劍，屆時一起瘋狂地絞殺，定可使我無力反抗，讓她殺我這墟神萬無一失。
踉蹌地挪到第十三座虐情殿前，我擦拭了唇邊的血，抬頭看了匾額，上面是「晴瑤殿」三個大字。
千尋已經隱匿在某處，冷冷地傳音道：「墟神，這晴瑤虐戀，講的是一千七百年的師徒戀，女主名為晴瑤，一直卑微地愛慕師傅，而男主顧忌世俗畏首畏尾，不敢愛不敢說，最終遺憾虐痛而死！」
我點點頭，這樣的男子令我鄙夷，想愛就愛，有什麼不敢？只要喜歡，女主又有此意，有何不可？
天下的規矩，在我看來，大都迂腐至極，不值得遵守！師徒，又沒有血脈關係，當真是作繭自縛。
但我聞言片刻之後，亦甚是羞愧，不由得乾咳一聲，垂下頭表示受教，因我，也只是今生才開悟！
這虐戀也有劇本送到我手上，但千尋傷懷不已，要親自向我沉痛哀述，必要時切換到女主的人稱。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了拼終難拼。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前一世，同在青瑤小世界的仙界，她是一個看守蟠桃園的小仙，他是高高在上的天虞上仙，如約去赴蟠桃盛宴，少女心悸動的晴瑤犯了花痴，擅離職守偷偷跑去看他，立即被其冷峻、出塵傾倒。
她已愛慕了這位天虞上仙千年，從第一眼在天庭看到其畫像，聽聞其無數豐功偉績，就愛上了他！
而那天，卻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假如不擅離職守，等下一次蟠桃盛宴要三千年，還是見不到。
那是一千七百年前，我們神界的十七年前，偽善的神佛還未被墟神你所滅。除了墟神你直轄的崑崙大世界，大小世界里皆有西王母一職。天界的所有蟠桃林，皆是墟神你的血所化，本尊只略知。
是更早一些時，三千大世界及其附屬的小世界，分得到墟神你三千片肉，食之可得三千大變化、億萬小變化。又將你流在誅仙台上的神血收集，每個大世界分得百滴，小世界分得一滴，帶回天界震碎，每一點血星子都成了一棵蟠桃樹。當年，就碩果累累，誰知，全是木馬計！可見墟神你太可怖！後來只親手屠戮了三千大世界的天界高位者，剩下的小角色，全部在三年後死於木馬計！
幸好，我們故事裡的男主，沒有吃上蟠桃！因為，青瑤小世界是個小地方，彼時，我即將降生成為墟魔，這片轄域的妖魔們蠢蠢欲動，看守蟠桃園的女主晴瑤犯了花痴，擅離職守偷偷跑去看男主，妖魔們趁機將那小小的蟠桃園洗劫一空，逃匿而去也無人敲響警鐘向青瑤小世界的天界求援。
我們的女主，玩忽職守，按照天規戒律，應上誅仙台，挨上八百劍。
而青瑤小世界是個小地方，上仙已然貴不可言！天界眾人大多只是天人，連地仙都算不上，只不過是生在了天界。天虞上仙在那裡極有地位，青瑤小世界除了玉清神級別的一神一佛，就屬他大。
我們的女主，雖是青瑤小世界西王母的義女，但那西王母為了蟠桃六親不認，甚至，認為，只斬青瑤八百滅神劍，處罰得太輕！義子、義女，畢竟不是親生子女，有時連狗都不如，只能算嫡系。
青瑤小世界整個小天界，濟濟一堂群情憤然，全是前來赴宴卻沒有蟠桃可吃的仙佛菩薩們，一致要求加刑，請天帝主持公道，祭出最厲害的酷刑，要割這個少女三千刀，方才能使他們消一些氣。
晴瑤舉目無援，害怕至極，淚眼婆娑地看向自己最有好感的天虞上仙，哭泣哀求道：「救救我……」
高冷的天虞上仙，冷峻出塵的外表下，內心果如晴瑤希冀的一樣，極為柔軟、溫柔，閉目點了頭。
墟神，這又是一個佛主割肉救鷹的故事！在天虞上仙傾盡天虞山所有人蔘果后，遠不足以為素昧平生的晴瑤贖罪，冰寒著萬古不化的臉，走到晴瑤的身前，擦肩而過溫柔道：「不要看！太血腥！」
墟神，這極使我感動！在誅仙台上，天虞上仙為了救這個可憐的少女，自割了兩千刀，用十片血肉滋養一棵下仙品的蟠桃樹，加上傾盡了天虞仙山上所有人蔘果，等於替晴瑤挨了三千刀的酷刑。
青瑤小世界的仙佛菩薩們，無不羞愧難當，再不能有任何不滿。
鮮血染紅了白袍，天虞上仙依舊冷峻著寒霜般的臉，解開了捆仙索，放開因掙扎被勒斷了鎖骨和雙臂，痛虐地撕心裂肺地哀嚎，喊啞了嗓子，哭瞎了眼的晴瑤，用公主抱帶昏厥的女主回天虞山。
回到天虞山，油盡燈枯的天虞上仙終於強撐不住，噴血如虹跪倒在天虞殿前，再也站不起來。被摔醒的晴瑤，聽到早已愛慕了千年的天虞上仙的慘狀，立即不顧雙臂已斷，慟哭著爬上前去，瞎著眼睛摸索到跪倒在地的天虞上仙，愧疚悔恨不已。天虞上仙緊緊握住她的手，笑道：「沒事啦！」
原來，高冷如月華貴出塵，冷峻如萬年冰霜，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他，竟然是如此地溫柔！
是她，害了他！可是，哭有什麼用？悔恨、虐痛又有什麼用？她心中愛慕了千年的他，就要死了！
在被攙入大殿後，天虞上仙緊閉門扉，不願她親眼目睹自己寂滅，讓她更痛！到了傍晚，迴光返照，為了給這個無辜的少女希望，讓她抱著希望活下去，天虞上仙決意收她為徒，問她是否願意？
那一刻，晴瑤淚眼婆娑，嗚咽哽塞，鄭重地叩首拜了師，在殿外痛哭著跪求道：「師傅，對不起！」
千尋暫做晴瑤，切換至第一人稱含淚朗誦劇本：師傅搖搖頭，苦笑道：「這不是你的錯！這是命！」
子夜，在晴瑤的悲虐痛哭聲中，天虞上仙寂滅，一生只收了一個弟子，元神渙散，如若滿天桃花。
千尋捧著劇本，帶著哭聲繼續傳音朗誦道：第一個百年，在空寂的天虞仙山的青崖上，我苦苦等候，如同望夫石，看太陽升了又落，無論朝夕；任歲月如白駒過隙，悄無聲息；流星，五百次地劃過天虞的夜空，我許了五百個願望！希望師傅如同滿天桃花再次飛來！我遙望君子，脈脈歡喜。
到第六百年，流星第三千次劃過天虞的夜空，我許了第三千個願望，已經變成了噙著淚的望夫石。
必是我的苦心感動了上天，我手中的引魂燈亮了！師傅，如同滿天桃花，自遙遠的天邊彙集而來！
師傅站在我的面前，溫柔地撫摸了我的臉，觸碎了我身上石化了的塵埃，熱淚再次燙傷了我的眼。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我等了六百年喜極而泣！
師傅死前許諾我，倘若能夠復生，定當回來娶我。但我知道，他一定很肯定自己回不來，給我假希望，支撐我活下去，以免我愧疚地賠他一命。因他知道我因何擅離職守，知我這個小仙已愛慕他千年！這樣，定可使我幸福地活下去。如今，出乎意料被我盼回來，與我面面相對，甚是尷尬。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師傅死前，對在門扉緊閉的神殿外的我，念起過這首凡人的詩，元神渙散至四海八荒六百年，好不容易復生又站在我面前，卻食言了，只是微笑。我想，這就夠了！我很知足、幸福！回來就好！
思君如明燭，煎心且銜淚。我也聽過很多詩，知道「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我幸福微笑，回來就好！含著熱淚，乖巧地叫了一聲「師傅！」
師傅滿意地點了頭，第二天，就又變得高冷如月，翩然出塵，對我不苟言笑，眼裡只有芸芸眾生。
我想，師傅並不欠我什麼，他救我或許並非是出於同情，而是因為知我因何擅離職守，禍事是因他而起，認為是他害了我，出於愧疚救下我，但之後，與我兩不相欠！只不過，還肯認我做弟子。
真好！還能做師傅的弟子！我含著淚十分知足！能呆在師傅身邊就好！從此，需藏起心中的愛慕。
千尋恢復了自己的身份，對這六百年的長相思做小結，悠悠嘆息傳音道：墟神，你有句話說得極對！每一個嘴上說不想愛的人，心中都珍藏著一個無法擁有的人！如你已知曉畫眉虐戀真正的虐在哪裡，畫眉自虐至極地強斬相思，可她卻註定斬不斷！人生若只如初見，對於她來說，是遙不可及的美夢。畫眉曾慘然道：「相思，不如斬相思！」不過是騙騙自己而已，她將永恆虐痛！晴瑤，為了能在愛慕了一千六百年，其中六百年是師傅的天虞上仙身邊呆下去，也不得不強斬相思！
我聞言羞愧至極，每一個嘴上說不想愛的人，心中都珍藏著一個無法擁有的人！畫眉想不愛，但很虐地就是這種人！白狐虐戀里的皇后想不愛，其實，也是這種人！晴瑤是！千尋你曾經更加是！
為此，你了結了七次做神的生命，第八世和第九世，珍藏這份愛慕，直到第九世臨死時，你以為將無法再重生……而我，像晴瑤盼望天虞上仙一樣，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可你，卻全都忘了……
千尋哀傷地嘆道，墟神，你可知斬相思的痛？這位女主晴瑤煎熬了百年，裝作無心的樣子做弟子，為愛慕了一千七百年的心上人，每日像侍女一樣梳頭、煎茶、烹飪，只為了不讓食言的天虞上仙尷尬，讓她二人可以從容地相處。可，暗相思，讓她的心越發泣血地虐痛，暗夜裡，更越發自責自己不知足、感恩，自問這樣難道還不幸福嗎？為了讓自己不衝動，被心上人從無法掩飾的雙眸里，看出泣血的一往情深，給二人的相處造成隔閡，我們的女主晴瑤，選擇了殘忍地犧牲愛意……
墟神，我們的女主，在一個殘月如血的夜晚，含淚飲下了忘情水，只為了能繼續天天幸福地呆在心上人的身邊，每天多看他幾眼，維護住這難得的、理應知足感恩的幸福，也為了自己不那麼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