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暗中博弈 下
正如高承顏所推測的那樣,沈之璋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和太子聯手。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本著這樣的原則,沈之璋去找太子洽談,可太子記仇,愣是不許他踏入東宮半步,事情耽擱了兩三日後,整個局勢都變了。
前線劉斌一道摺子發來,皇帝徹底傻眼了:六公主沒死,暗中被北夜國人擄去當人質。此時已經黑化的二皇子放話了:皇帝退兵退位,一切好商量,兩國還是好朋友。如果執意要打,那北夜國萬一要殺六公主他也攔不住。到時候你皇帝為了權利害死自己的閨女,小龍椅坐不穩可是要遭天譴的。
對此錦書的評價是:二皇子莫不是個憨批?北夜國拿六公主當人質算什麼本事?他上竄下跳的就不怕北夜國把他一起綁了一下擁有兩個人質?
高承顏也頗有幾分感慨:「我送他一手好棋叫他玩成這副樣子,真可惜。」
「所以他也知道我馬車出事是假的?」錦書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麼說你和二皇子聯手了?」
「表面上的罷了。」高承顏好心解釋一句:「他腦子還沒你的好使。他以為我在幫他,我問他要不要擺太子一道,他說好。二皇子鼠目寸光,他以為大梁有我,北夜已經投誠他,勝券在握了。殊不知自己送上門去當人質還不自知。」
「那他知道你算計沈之琰出征北夜國的事嗎?」
聞言高承顏失笑一聲道:「這有什麼好說的,你當了人質,沈家去救你有什麼說不通的嗎?」
「嘁……」錦書感慨良多:「看來入局的這麼多人,都是你的棋子罷了。」
「也有不是的。」
「比如?」
「北夜國啊。」高承顏倒一杯茶,慢悠悠喝一口才道:「他們是真的打。」
「你……」大爺!錦書心中爆粗口,幾番壓抑怒火才問道:「那你還讓我大哥出征?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瞧你。」高承顏輕輕一笑道:「沈之琰很厲害的。你莫要小瞧他……一個卧病多年的將軍,能重回戰場可以說是他畢生心愿了。你怎麼評價的來著……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你你你怎麼知道?」這是她和沈之璋私下裡說的,高承顏怎麼會知道?
「說來話長。」高承顏嗤笑一聲道:「上次沈之璋科考,我本來想替他暗中操作一番,可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試卷上此詩最佳,為他添了不少光彩。我驚奇他如何能寫的出來,後來小環告訴我,這是你寫的。」他說著上上下下打量了錦書一眼,欽佩中帶著一絲疑惑道:「不想你信寫成那樣,還有這樣的本事?」
「不是我寫的。」錦書否認:「一本無名書上看的罷了。」
「這還……有可能。」高承顏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個說法:「總之,比我更想重建沈家軍、重振沈家的應該就是沈之琰了。到時候瀾庭會隨軍,身體上你放心;還有竹海會化名做他的副將,安全也不必擔憂。再不濟,我就把宇文柏放出來,到時候宇文橋自然會退兵。」
「這是為何?」
「宇文柏活著,宇文橋的皇位就保不住了。」高承顏點到為止不再細說。只好心勸一句道:「你既然懷孕了,就回屋去好好養胎,天天往我書房裡跑什麼?」
「和你學怎麼下棋啊!」錦書翻一個白眼,故意加重「下棋」二字的讀音調侃他,說罷隨手拿了兩本書架上的書,擺了擺手道:「走了走了!」
高承顏笑而不語,他並沒有反駁,只是默默注視著錦書離開的背影。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信任這位堂妹,如果真的要探究一二,恐怕要從幾年前她落水開始說起了。
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還不知道。當初四公主五公主害她落水,是他把她救起來的。
想到這裡,高承顏微微一笑。他靜靜地坐了一會,低頭提筆又開始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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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細節都來不及深思,六公主當人質的消息打破了沈之琰沈之璋朱東旭所有的計劃。消息剛傳到沈府,沈之琰抬手灌了三碗葯后,立即吩咐王氏去祠堂后的武堂里拿出塵封多年的銀甲長槍。
多年不曾再見過的銀甲在眾人的一番清洗整理后,依舊是當年記憶中的模樣。沈之琰抬手輕輕觸摸銀甲的紋路,指尖冰冷的溫度瞬間帶他重回了當年金戈鐵馬塞上寒霜的日日夜夜。父親的鼓勵,邊塞的胡笳,將士的烈馬,舉碗互相碰撞飲下的慶功酒……點點滴滴的回憶湧上心頭,一時讓他的整個胸腔都熱了起來。他眼眶濕潤,聲音沉穩而有力道:「寄貞,替我穿上!」
王氏聞言,連忙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將帕子塞在袖子里,強忍著淚水替他寬衣,只是手才碰到對她而言陌生無比的鎧甲上時,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之琰,之琰,你一定要去嗎?」
妻子王氏一向溫柔賢惠,除了剛嫁他的第一日如此哭過,沈之琰還是第二次見她這樣失態。瞧她淚水漣漣,沈之琰不由得抬手替她擦去淚水道:「哭什麼?」
「可以不去嗎?」王氏聲音哽咽道:「我知道是六公主……我知道的,可是你身子不好,那是去戰場啊……」
「正因為是六公主啊。」沈之琰抬手擁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額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她是我弟弟的妻子,是我的家人,是大梁的公主。我答應過父親,要照顧好家裡人,也答應過他,要守護好大梁。」
「可是……可是……」王氏泣不成聲:「之琰,我真的好害怕。我用了十年才把你照顧好啊……你這一去,我真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沈之琰很少這樣柔情溫和,他低頭吻了吻王氏的額頭道:「我只是去前線指揮,上不了戰場的。等我平定北夜國接了六公主,就回來了。瞧你哭的,好像我不回來了一樣。」
「我沒有。」一聽他這麼說,王氏連忙擦了眼淚道:「不要胡說,你會回來的,你怎麼會不回來?你以前還說過,要看著我們的如意出嫁呢!就我一個,可忙不過來的。」
「對啊,我答應過的。」沈之琰微微一笑,慢慢鬆開王氏,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道:「快替我穿衣服吧,我要進宮請戰,速到前線去,否則……」他沒再說下去,只抬手拎起鎧甲往身上套去,王氏連忙幫他,又柔聲追問一句:「否則什麼?」
「去的晚了,只怕二皇子和六公主會一起淪為人質。」沈之琰說完便抬起手等著王氏給他系好護腕,他故作輕鬆調侃道:「這一套鎧甲穿罷多年了,不想如今穿著正好,好似量身做的一般。」
「說明夫君這些年身量沒變呢。」王氏破啼為笑問道:「是這樣系嗎?我手生,不太會。」
沈之琰轉動手腕試了試鬆緊,笑道:「沒問題,第一次做做的很好。」
夫妻二人閑話敘敘間,沈之琰已經穿好了鎧甲。王氏後退一步,上下打量著沈之琰英姿颯爽威嚴健碩的模樣,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見過面色蒼白無力躺在床上咳嗽不止的沈之琰,也見過因為喝葯而嘔吐不停狼狽的他。他在她眼裡是孱弱的,是孤傲的,是需要人小心翼翼照顧男子。可她沒有想過,她的沈之琰也許本該是眼前的這副模樣!
忽然間,王氏就明白了沈之琰的心愿。天上飛的雄鷹,是不會甘心躲在舒適的鳥籠里的。也許他,生來就屬於戰場。
這樣一想,王氏含淚而笑:「夫君真好看,這副模樣不知要奪去多少姑娘的芳心……」
沈之琰搖頭失笑一聲道:「胡說些什麼,我已經是三十幾許的人了……」
王氏輕輕撲進他的懷裡,將臉頰貼在他冰冷的鎧甲上道:「那我就是最有福氣的那一個,將軍去吧,妾身等你回來。」
聽她喚一聲「將軍」,沈之琰悵惘許久,他輕輕摟著王氏,長嘆一聲道:「不曾想我有生之年,還能聽到妻子喚我一聲將軍。此生足矣……」
王氏含淚去送沈之琰,待夫妻二人走到大門口時,卻見同樣一身鐵甲的沈之璋正站在大門口等候。他身形高大,遠遠望去十分周正俊朗,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般,再無往日半點懶散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沈之琰的錯覺,他看沈之璋竟然有五六分父親當年的模樣。這讓他頓時覺得心安不少。
見他過來,沈之璋單膝點地行禮道:「大哥,我願隨你同去!」
沈之琰滿心澎湃感慨,既欣慰又感動,彎腰扶他起來道:「好!」
沈家的二公子,那個當初倔強又叛逆的少年,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后,終於真正的長大了。
王氏目送著兄弟二人遠去的背影,咬牙將眼淚都憋了回去。沈家只剩下她了,她一定要撐住,等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