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獸靈山莊
雨落江南,勁風布纜韁。幾步踉蹌,皓首肅千山。人間美色人間憐,經年因何添?紅塵相看淚眼,執手天涯!
一個人在地上艱難的爬著,一個女人,她所爬行過的地面,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拖行的血條。她抬頭看了看天,已是一更時分。說來凄慘,她被自己最好的姐妹挑了手筋、腳筋,還撒了惡毒的藥粉,可她反覆敲打自己的內心,終究是生不出恨意。
她只是在想,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就變成了這樣?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可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蘇靈石當然看不到淚流滿面,躲在房間里泣不成聲的銀翎,更看不到銀翎怒火中燒,接連宰了守夜的那兩人。她看不到了,但她仍然堅信,銀翎不會背叛她,不會背叛東寧鎮,更不會背叛已經故去的義父義母。她只好一寸一寸的往前爬,帶著血,艱難的前進。奇怪的是,蘇靈石竟然想到了白天的那個登徒子,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個登徒子能幫到自己,能幫到銀翎,能解救東寧鎮。
翎,不管你有什麼苦衷,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會找人來救你的。
不知道是多麼堅定的信念,蘇靈石竟然真的來到了柳樹底下,她面色蒼白,由於失血過多,幾乎已經暈了過去。困意來襲,她舉起雙手,輪著拍打自己的臉頰,以求換來片刻的清醒。快撐不下去了,蘇靈石眯著眼睛側著頭,幾乎就要昏睡。
突然一陣腳步聲襲來,十幾個人拿著明晃晃的刀出現在蘇靈石面前,為首那一人道:「她虛弱不堪,不可能是她殺了守夜的小郭和老明。」
另一人道:「指不定有同夥!尊者發話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哥,我們不捉拿她回去,我們拿什麼交差?」
又有一人道:「可她明顯不是兇手,我們沿著血跡追過來,這種出血量,她也撐不了多久。」
之前那人道:「老三,你怎麼聽不明白,重點不是她是不是兇手,重點是向尊者交差!你想死?我他娘的還不想死!」
為首那人遲疑片刻,大手一揮,道:「老二說的在理,把她帶回去!」
蘇靈石當然沒殺人,就算她手腳健全,她也殺不了兩個健壯的男人,可她虛弱到無力辯駁,只能聽著那幾個人說話,終究還是逃不掉,蘇靈石慘然一笑,艱難的站起身來,用盡全身力氣,沖著那群人大喊道:「你們這群沒人性的畜生!走狗,奴隸,雜碎!你們不得好死!」
蘇靈石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然後便重重的向後墜去。
翎,你可得好好活下去啊!
蘇靈石非但沒有躺在地上,反而躺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一張賤兮兮的臉龐映入眼中,那人嬉笑道:「我就知道美女對我有意思,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過,你怎麼搞成這樣?」
蘇靈石也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你一定會來。」說完,兩眼一閉,便暈了過去。
那追殺蘇靈石的那群人相互看了一眼,為首一人喝道:「我不管你是誰!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來人自然是陳曉曉,龍煜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柳樹後面,笑嘻嘻的說道:「毛青威,我老早便說了,不要跟陳曉曉打賭,這人越是荒唐的事情,越是能賭對。」
毛青威也大笑道:「是啊,分明跟我們只見了一面,竟然真的三更時分過來了,這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可這事偏偏發生了。」
陳曉曉臭屁道:「我老早便說了,小爺我的魅力,天下無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懂不懂,說的就是小爺我了。」說完,便從包袱里拿出一些葯,敷在蘇靈石四肢上面。咦,這些粉末是什麼?陳曉曉剛想敷藥,發現她的傷口處已經有不少藥粉,湊近聞了聞,暗道:十香斷續膏?粉末狀的十香斷續膏?這玩意還有粉末狀的?可她怎麼受的傷,又是誰上的葯?是誰上的?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被人挑斷手腳筋?眼前這群人又是誰?又為什麼要追殺她?一連串的疑問出現在陳曉曉腦中。
那群人見沒人搭理,又把刀槍一亮,幾個刀劍夾雜在一起,金鐵相撞,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又道:「她是我們追蹤的目標,勸你乖乖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另一人道:「大哥,這豈非就是同夥?我們抓他們回去交差,可比交一個廢人回去交差,可信的多!」
為首那人覺得有理,喝道:「大夥一起上,拿住這四人,尊者自然重重有賞。」
龍煜道:「曉曉,你帶她找個醫館瞧瞧。這些人,交給我們打發了。」
不知不覺飛出來許許多多的綠色的蝴蝶,龍煜道:「這些偵查碟……..」
毛青威雙手結印,靈力一吐,道:「是暗殺碟!」
衝過來的一行人還未站穩,已經被無數的蝴蝶包圍,那些蝴蝶以極快的速度衝鋒,在上面的往下沖,下面的往上飛,前面的往後面飛,後面的往前沖。只聽得「啊啊啊」接連幾聲慘叫響起,那群人便躺在血泊之中。
龍煜兩眼放光,驚呼道:「好酷炫!」
毛青威笑道:「最近鑽研的新招式。不過,我還是習慣以弓箭手的姿態作戰啊,話說回來,這個暗殺碟跟偵查碟極其相似,說不定能發揮迷惑敵人的奇效,也總的練一手。」
龍煜一把摟住毛青威的肩膀,不懷好意的說道:「商量個事唄,你能不能把這一手教給我?這實在太酷了!」
毛青威皺了皺眉頭,點了點頭,道:「倒是沒問題,不過得從最基本的控靈練起,你天賦好,快的話三年,慢的話五年,應該就能掌握到精髓,不過,暗殺碟這種又小又多的控靈估計還得花點時間掌握。」
龍煜驚呼道:「這麼久?」
毛青威道:「這還久?我五歲開始練,已經修鍊了過了十二個年頭!才剛剛算的上是隨心所欲!」
龍煜連忙擺手道:「不練了不練了。」開什麼玩笑?!我是看你這招比較酷炫,才想學的,那是用來裝逼的,不是用來殺人的!要是學來殺人,我手中的劍就可以。
陳曉曉道:「趕緊找個地方住下,對方估計還會派人過來,雖然我們四個大男人不怕。可一旦有人再來騷擾,對她傷勢一定不利。咦,怎麼一直沒有瞧見吳文俊?這小鬼跑哪裡去了?」
一個矮小的身影慢慢踱步而來,熟悉的雙手環抱,不可一世,只見他背後是一隻砂子成型的粗壯手臂,手臂捏著一個人的喉嚨,吳文俊冷冷的說道:「幹事一點都不幹凈利索,竟然跑了一個,還有你們兩個傢伙,跑了一個居然沒發現?!」
毛青威略感無奈的捂了捂臉,剛想說什麼,卻被龍煜按住肩膀,龍煜道:「你個臭小子懂什麼?這麼密集的攻擊,怎麼可能漏了一個人,明顯是故意放跑的,雖然不見得為了這個女孩子與他們為敵,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們可得先手做好準備。」
吳文俊顯然有些手足無措,月光下也瞧不清害羞的臉色,只是轉過身子,背對著龍煜等人,仍是死鴨子嘴硬,說道:「不需要做什麼準備,不管對方什麼來頭,有多少人,多麼高深莫測,我都應付的過來。」
在與晏天潤交手,未分勝負之後,吳文俊便也上了武評榜,佔了天下第五十四位。吳文俊嘴上沒說什麼,可本就心高氣傲的他更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對龍煜他們這般口氣已經算尊重了,換個陌生人試試?他鳥都懶得鳥!
毛青威問道:「龍煜,怎麼辦?」
龍煜道:「不要緊,雖然放出去的魚被捉回來了,但是我們還有線索。你瞧瞧地上!」
血跡!逐漸乾涸的血跡。
毛青威歡喜的叫道:「是了,他們可以順著血跡找過來,我們自然可以找回去!龍煜,你早就發現了?」
龍煜點了點頭道:「嗯,不過,你故意放跑一人也是好主意,我便沒提。」
毛青威道:「那便由我走一趟。」
龍煜道:「遇事莫逞強,我們還在這顆樹下等你。」
毛青威一溜煙便不見了。
陳曉曉道:「我背她去休息。」
吳文俊道:「那邊雖然破敗,應該有些人家,你們去吧。我在這棵樹下等便是。」
龍煜點了點頭,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我會沿途坐下標記,你若等到毛青威,循著標記找過來,應該就可以跟我們匯合。」
吳文俊閉上眼睛,點了點頭,便靠在那顆柳樹上邊,再也不說話。
毛青威疾馳而去,不知不覺,竟是起了一陣淡淡的霧氣,他順著血跡來到了莊子外面,只見庄內燈火通明,門口站了大概有六人,心裡暗道:這是甚麼地方?這正門竟有六人守備。悄無聲息的溜上一棵參天大樹上面去,可天色昏暗,再好的目力,也只能瞧見星星點點的燈火,和一個個密密麻麻的人。毛青威眼看瞧不清狀況,想要趁著天色混進去,誰知底下一聲驚雷響起,忽聽得有人大喊道:「莊裡的走狗們聽著!我今日來此,只是為了找那*算賬,乖乖在一旁莫吠莫擾,若是不幸身亡,想來也沒人可憐你們!」
「你這廝好大的膽子,敢來獸靈山莊鬧事!啊,他…」守門人話未說完,已經被一刀封了咽喉。
那人又道:「憑你們這群蝦兵蟹將是擋不住我的,若真的打,直接叫你們的尊者出來!或者,直接把那*給我交出來!」
守衛們像鳥獸般散去,嘴裡相互喊道:「快去稟報尊者!」
守衛們往裡走,一人卻大步往外走,頭上套了一個面罩,瞧不清長相,只是聲音極其粗礦,野蠻,那人道:「你是何人?竟來獸靈山莊鬧事?」
那人道:「你便是尊者之一?我是臨江仙遊俠團秦雲的大哥,秦風,我那傻弟弟為情所困,被那*殘忍殺害,我今日來,只是為了那個*而來,乖乖的交出來,我便當此事與你們獸靈無關!」
那獸靈尊者聽完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口中的*是指銀翎?」
毛青威精神一震,抖了抖肩膀,心裡暗道:銀翎?銀翎竟在此處?我們找了多時,不見她半點消息,今日竟在此處意外找到線索,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秦風又道:「除了這個*,還能是誰?偷了錢財不說,竟還把他人引到這裡殘忍殺害!」
那尊者又大笑道:「人分明是我們殺的,你怎麼就找她一人麻煩?哦,我明白了,你知道我們獸靈的實力,只好找個小姑娘出出氣!忒不要臉!」說完,雙臂一展,直取秦風而去,秦風也沒料到這尊者會突然出手,手中刀剛準備出鞘,就被那尊者按了回去,秦風只好往後連撤三步,那尊者也跟著往前,只是尊者步子邁的更大更急,又逼近了幾寸。秦風想必以刀見長,仍是想要抽刀,可尊者已在眼前,又一把將他的刀按會刀鞘,另一隻手更是狠狠抓住秦風手臂,向後一扯。秦風吃不住力,半弓著身子往前傾去,尊者順勢抬起左腳,搭在秦風後背之上,狠狠一發力,就將秦風整個按在地上。
毛青威耳聰目明,又悄無聲息的上了離得更近的一棵樹上,瞧的清清楚楚,聽得更是真切,地上石板碎裂,還伴有骨頭碎裂的聲音,這一下,絕對傷的不輕,心裡暗道:這尊者罵人不要臉,自己卻偷襲別人,又哪裡算得上正人君子?
尊者哈哈大笑道:「不瞞你說,我也討厭那個女人,討厭的要命。可惜,她手裡有錢,七百多萬黃金,我們獸靈偏偏又缺錢缺的要命,所以,我再怎麼討厭那個女人,我也不能把他交給你!你明白嗎?有錢能使鬼推磨是本事,有錢能使磨推鬼就是境界!那女人有錢,本事就是一種境界!」
秦風趴在地上,痛苦難當,可硬是一聲不吭。
那尊者喃喃自語道:「這便死了,沒見過這麼不挨揍的傢伙,當真無趣。」尊者以為秦風死了,便撒開了手,大咧咧的往莊子內走去。
只聽背後刀出鞘,「嗆」的一聲,那涼意直上後背,尊者反應也是極快,一拳砸在莊子牆壁之上,硬生生將那牆壁拆了下來,抗在身上,然後狠狠的丟了過去。
毛青威暗道:此人力道之剛猛,應該不在曉曉之下。
那一整面牆被劈開了兩半,非但如此,刀勢並未完全消解,那尊者面上面罩也被劈開,血慢慢從他可怖的臉上流下。
月光下,毛青威清楚的看見,一張猿猴的臉龐,長在一個人身上,他差點驚慌的叫了出來。
毛青威害怕,秦風可絲毫不怕,啐了一口血,刀勢又橫掃而來,那猿猴尊者輕靈的在另一面牆上遊走,刀勢幾乎如影隨形的跟著,只是,刀勢終究慢了幾分,並未砍在那尊者身上,牆上的刀痕卻清晰可見。
那猿猴顯然也未料到會受傷,嘶吼一聲,道:「小子,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老子就不是獸靈尊者!」說完嘶吼一聲,全身衣服褲子俱是撕裂開來,那尊者全身都變成了一個猿猴的樣子,渾身長毛,兩條巨大的金剛手臂杵在地上,朝前嘶吼,光是聲浪就將秦風節節擊退。
秦風橫刀在前,右腳往後蹬,喝道:「何足懼哉!」說罷,秦風跳將起來,舉刀劈下,那猿猴往上猛的出拳,拳風與刀意交匯,兩人各自發力,不相上下。可是,獸靈山莊的門牌,高牆,地上的青石板磚,俱是遭了秧。
毛青威離他們尚有一段距離,也感到猛烈罡風和凜冽殺意。
毛青威暗道:那使刀的微微佔了上風,如果繼續僵持,那尊者必然受傷,可是,這裡是那尊者的地盤,兩個人如此大的動靜,總會驚動其他人!若是再來一個尊者,這人怕是插翅難飛。
果不其然,月光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遮蔽了一樣,眼前光只剩下昏黃燈光,月光已經瞧不見了,突然一陣密集的暗器直衝下來。使刀的秦風急忙收了刀勢,向後掠去,可又有一波暗器后發先至,秦風有急忙施展刀法,撥打那些暗器,秦風仔細一看,那竟不是暗器,而是羽毛!
像是鋼鐵般堅硬的羽毛!
小心!毛青威差點喊出聲來,秦風撥打開那些羽毛,那猿猴已經衝到他的跟前,對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秦風登時胸悶難當,只覺得胸骨盡碎,一口鮮血哇的吐了出來。猿猴又跑了幾步,便已經跑到眼前,秦風再無力抵抗,竟突然指了指毛青威的方位,大喝道:「還要看熱鬧到幾時?還不下來幫忙?!」
毛青威心裡咯噔一聲,暗道不妙,難道被發現了?毛青威躲在樹葉之後,加上天色又暗,而且他自己又是隱蔽氣息的高手,他實在不覺得自己被發現了。可那猿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毛青威一時慌了神,不敢再遲疑,運轉輕功,便往後面飛去。
猿猴尊者遲疑道:「竟然還有同夥?!」再回頭往前看,方才使刀的傢伙也已經撒腿跑了。秦風也是萬萬沒想到,那樹上竟然真的藏人了!
猿猴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天上的大鳥突然口吐人言道:「分開追,我追樹上那小子,你追用刀那傢伙!」
樹葉一陣陣的震蕩開來,像是湖面泛起一陣陣的漣漪。
兩場追逐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