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見良人

第九十八章 不見良人

心靈的載荷,猶如天邊星河,燦似無垠,晦若荒澀,浮生一夢,你是夢中飛蛾。

毛青威在樹林里飛流奔走,他輕功本就極好,上上下下,左右落腳,沒多久便已經奔逃出去幾里路。可頭頂的大鳥身形巨大,只扇了一翅,便追上了毛青威。無數的鋼鐵羽翼衝殺而下,好在林子里草木繁盛,在高大樹木掩映之下,毛青威沒收半點傷。

可那些高大樹木被鋼鐵羽翼砸中之後,一棵又一棵的栽倒,毛青威嘁了一聲,左腳用力踏在一棵大樹上面,借力之下,便往半空飛去,龍煜讓我別逞強,可不是讓我只被動挨打的!一張靈力化形的弓拉到最大,好似一輪滿月,青色的靈力在他手中成了一支無堅不摧的利箭,肉眼可見。

彎弓射大雕!毛青威放出那一箭,又急匆匆的入了森林,雖然光線不佳,可這巨鳥這麼大的體型,我沒理由射不中。

那巨鳥嗷叫一聲,猛烈的扇動翅膀,風吹草動,林子里竟也颳起猛烈的大風,草木簌簌作響。毛青威也被大風颳了一個踉蹌,他知道,他射出的那一箭,已經被這一陣風給吹偏了。深更半夜,視野極差,失了天時;本來地形複雜,毛青威可以自由穿梭,那巨鳥體型巨大,可進不來,本是毛青威佔了地利,可這幾翅膀的風下來,森林能能掩映毛青威身形的樹已經倒了大半,此刻,地利也漸漸往巨鳥那一方傾斜;人和更不用說,那猿猴跟巨鳥是老搭檔,而毛青威跟那使刀的傢伙完全不相識,那是單獨作戰,自然也占不了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佔,怎麼辦?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跑!

毛青威沒命的跑,只是眼前刀光一閃,一把刀突然橫在他眼前,毛青威抬頭一看,竟是那單刀闖獸靈山莊的秦風。毛青威道:「朋友,我與你素不相識,真有必要刀劍相會?」

秦風橫刀道:「我受了傷,我跑不掉。」

毛青威皺了皺眉頭,道:「一定要拉我下水?」

秦風點了點頭,道:「你沒受傷,你跑得掉,但是,我雖然受了傷,纏著你,還是沒什麼問題,屆時,他們追殺過來,我們誰也走不掉!」

毛青威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些天跟龍煜在一起,不知不覺也被他感染了這個習慣,思考的時候喜歡摸鼻子,他問道:「那個猿人呢?」

「我暫時甩開了,但是時間一久,他一定可以憑藉血跡找過來。」

毛青威往秦風背後看去,果真有一條血跡,繼續問道:「你說吧?怎麼辦?」

秦風道:「兩條路。第一條,我們聯手宰了那隻大鳥,再聯手宰了猿猴,養好傷,再回來向其他尊者報仇。」

毛青威嘴角微微一笑,道:「聽起來不錯,第二條呢?」

秦風道:「第二條路,你帶著我跑。」

毛青威兩眼一翻,我帶著你?那還跑個屁?!兩人談話之間,那巨鳥佔據高處,鷹一般的目光依舊鎖定了他們,一陣又一陣的鋼鐵羽翼射殺而來。毛青威跳將起來,將秦風撲倒在地,然後帶著秦風幾個翻滾,便在一棵大樹後面躲著,罵道:「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那巨鳥突然猛烈的尖叫起來。

毛青威道:「不好,它看到你了,他在聯繫那個猿猴。事不宜遲,趕緊跑。」

秦風道:「你不選第一條路?」

毛青威突然笑的很不自然,道:「我選第三條路,你好自為之咯。」他竟是早已在腳底蓄滿靈力,只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秦風視野里。一股冷風吹得秦風後背發涼,等毛青威真的跑遠了,他才意識到毛青威做了什麼。

他剛想破口大罵,毛青威遠去的方向突然射出無數的箭矢,又聽一人大喊道:「大笨鳥,來追我啊!你要是敢來,小爺非把你的兩個翅膀卸下來,烤著吃不成。」

那巨鳥雖然遠在高空,可秦風仍是能感受到它的憤怒,翅膀掀起的風更加猛烈,鋼鐵羽翼射殺的範圍更加廣闊。秦風眼看著大鳥掠過自己的頭頂而去,他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

師傅常說江湖險惡,我怎麼覺得,這樣的江湖,挺好!可惜,沒有問那人姓名,若是日後見到,可得好好感謝一番不可。

毛青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出於本能或是出於俠義?只是那一瞬間,他覺得秦風給出的兩條路都不能選,第一條,斬殺那巨鳥和猿猴,若是有足夠多的時間,自然辦得到。可是目前而言,光是斬殺那巨鳥,就夠讓毛青威頭疼的了。它那有力的翅膀,遠程的攻擊顯然難以造成傷害,那麼只能無限接近它,伺機斬殺。可怎麼接近?便是武當梯雲縱練得最好的高手,要逆著那巨鳥掀起的巨風而上,都是十分的困難。退一萬步說,即便成功斬殺巨鳥,他毛青威和秦風還剩多少體力靈力?如何應對馬上到來的猿猴?第二條路,那更扯了,自己跑已是極限,帶著個傷勢不輕的傢伙跑,嘖嘖,幾條命也不夠跑的。

跑著跑著,毛青威終於到了那口湖邊上,他獃獃的看了那口湖,又看了看前面的路,前面的樹林還未遭那巨鳥破壞。他再不停留,撒開腳丫子就往林子裡面扎去。

那巨鳥越想越惱火,它堂堂巨鳥迦樓羅尊者,地位僅次於獅王尊者,什麼時候受到過如此的侮辱?當它看到毛青威往另一片林子跑去的時候,它不屑的叫了一聲,愚蠢的人類,同樣的地形,同樣的方法,一定會造成同樣的結果。它用翅膀掀起猛烈的狂風,又射出無數的羽翼,大片大片的樹木應聲而倒。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小不點的人類,不見了。它三番五次的眨了眨自己比鷹眼還清楚的眼睛,那個人類真的不見了。會不會藏在某棵倒下的樹木之下?那些大樹雖然倒下,可仍是枝繁葉茂,若是藏身那些樹葉之下,自己高高在上,看不清也是正常,狡猾的人類。巨鳥又長鳴幾聲,通知那猿猴一棵樹一棵樹翻找過去。

每一棵倒地的大樹被猿猴一抬手便掀飛,可是,沒有就是沒有。猿聲狂啼,它捶足頓胸,它生氣的往前面的土地狠狠的砸了一拳,大地立刻下陷了幾分。

沒有就是沒有,你再怎麼有情緒,還是沒有。那巨鳥在雲端看的清清楚楚,只好又長鳴一聲,示意猿猴,該走了。

月光平靜的照在森林裡的湖面上面,湖面上突然泛起了幾個泡泡。毛青威突然從湖底冒了出來,他開始往岸邊游去。獸靈獸靈,終究是獸啊,不過,我可真聰明啊。這種辦法都能想得到,先往林子里跑,趁哪些樹木還未倒下,再折返回來,悄無聲息的溜進湖底,再用靈力做出一根管子來,伸出湖面幾分,用作呼吸。那巨鳥毀了前面的林子,自然想不到,我早已經折了回去,躲在湖底。不多提了,該回去跟龍煜他們說一聲了,他們一定會嚇一跳吧?銀翎,找了這麼久的銀翎就在那獸靈山莊里。

他實在足夠聰明,可他也實在不夠了解野獸。野獸,比人類的感官靈敏太多。

頭頂的月光突然被遮蔽,湖水還是沸騰,冒著異樣的氣泡。

毛青威倒吸了一口涼氣,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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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涌山崗,月浮草堂,可憐青絲成雪,未見夢中歸人。

東寧鎮破敗已久,還在鎮上的人們早就沒了銳氣和念想,只是他們渾渾噩噩的活著,也知道兩個地方去不得。一個邊上郊外的獸靈山莊,這些年來,除了銀翎和蘇靈石,其他人便再沒去過。另一個就是一處草堂。這草堂說來沒什麼大名堂,只知道裡面住著一個老嫗,長年深居簡出,吃齋念佛,只是,有一個大人物總是來看她,那個大人物一來,大人們雖然不好意思伸手討錢,總是讓小孩子們去圍堵那個大人物,也總能討到不少的金銀珠寶,所有人便約定好,不去打擾老嫗清修,這樣,那位大人物才會繼續來,鎮上的人才能繼續討些金銀玉器。

草堂裡面的木魚聲已經響了十年,從青絲等到白雪,終是等不到良人歸來。

木魚聲咚咚咚的響個不停,屋裡一燈如豆,老嫗忽然聽到一聲劇烈的鳥叫,心裡一凜,暗道:這些畜生又出來害人了,若是老頭子在,哪裡管帝國怎麼想,殺了便是!想起她丈夫,不禁悲從心中起,過了良久方才收定心神,繼續念起經來。

突然「吱呀」一聲,草堂房門竟被人推開,老嫗本能的站起身,回頭看去,只見兩個男的闖了進來,其中一個男的背上還趴著一個女的。

另一個青年立刻抱拳道:「老婆婆,深夜叨擾,多有得罪。只是我這朋友身受重傷,這鎮上四下全黑,只有你這草堂掌著燈,便來討個休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老嫗暗道:這年輕人忒不要臉,進都進來了,還問什麼方便不方便。只是,她雖然不是出家人,這十年來日夜誦經,常年吃齋念佛,已經算是半個佛門中人,以前的凶煞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當即雙手合十,手中佛珠轉了幾下,道:「善哉善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公子請自便。」

那青年道:「多謝。曉曉,趕緊把人放下來。」

來人自然是龍煜和陳曉曉。

陳曉曉應了一聲,便把背上蘇靈石往下放,那老嫗瞥了一眼,驚道:「靈石?」

陳曉曉問道:「老婆婆認識她?」

那老嫗點了點頭,道:「我雖然在這鎮上住了十年,可這鎮上真正跟我說得上話的,也只有這個小妮子,兩位少俠讓一讓,我瞧瞧靈石傷勢。」若在以前,老嫗才不會講看傷勢,而是問誰打傷的蘇靈石,要去鋤強扶弱,打抱不平,可這些年吃齋念佛,潛心修行,那股心氣也給磨沒了。

陳曉曉略微遲疑,生怕老嫗對蘇靈石不軌,龍煜反而大咧咧的說道:「老婆婆還懂些醫術,那再好不過,我們兩個大男人,打架行,看病,還差些火候,不過也得分門別類,我這兄弟,看婦科.....」

老嫗瞪了龍煜一眼,龍煜當即覺得不對,這話雖然是調侃,自認幽默,可咋聽之下,實在是對女人的侮辱,便不敢再說,只得低聲對陳曉曉說道:「你怕個屁啊,不過是一個老婆婆,我們兩個加起來,難道還打不過她?那我還當屁個大遊俠?!」

老嫗冷笑一聲,徑直往蘇靈石走去,過了片刻,道:「這傷口像是金針門的手法,只是,這葯,像極了藥王谷的十香斷續膏,不過,這怎麼是粉末狀的?」老嫗嘆了口氣,道:「金針門跟藥王谷為了爭奪天下第一葯宗,已成水火不容之勢,今日竟然拿活人做實驗!真是豈有此理!」

陳曉曉道:「老婆婆的意思是,傷人的是金針門,救人的是藥王谷的人?!」

老嫗點了點頭,道:「我雖已不常在江湖走動,可這兩個門派十幾年之前就提出以活人實驗,分個高低,一方害人,一方救人,救不成的那方便輸,讓出那天下第一葯宗的頭銜。若不是武林盟主金大俠攔著,兩個宗門怕是早已成了眾矢之的。他們若真做了那傷天害理之事,別人不敢說,我那老頭子第一個便要上去滅門。」

陳曉曉道:「金大俠是真大俠,可惜,我們小輩是瞧不見他老人家的風采了。」

龍煜也嘆了口氣,道:「是啊,生平遺憾之事,這算一件。」

老嫗疑惑道:「此話怎講?」

龍煜道:「老婆婆您退隱江湖多年,自然不太清楚江湖之事,金大俠已經過世,而且,江湖盛傳,金大俠留下遺言,誰能手刃魔教劉長卿,誰便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老嫗道:「又是這個劉長卿!八百年前聲名狼藉的魔頭重出江湖,我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

龍煜道:「也未必是劉長卿所為。」

老嫗狠狠的啐了一口口水,道:「我呸,金大俠武林聲望極高,誰不服他?除了劉長卿這魔頭,誰還乾的出這種事情?是了,金大俠去了多久,若是來得及.......」

龍煜道:「已有大半個月,此刻早已下葬。」

老嫗黯然神傷,道:「老一輩的傢伙一個接一個的走了,我們的舊時代真的該過去了。老頭子,你到底在哪裡,究竟是否還活著.........」

一時思緒遠走高飛,驀地有些拉不回來。仗劍天涯,打抱不平的日子彷彿就在昨日。多年來,對他丈夫的牽挂一下子迸發出來,十年,整整十年,她還在等什麼?究竟有多少意義?老嫗胸中鬱郁難平,多年擠壓的怒火一下子迸發,突然狂嘯一聲,草堂屋頂整個被掀飛,龍煜和陳曉曉急忙捂住雙耳,竟也有些站立不穩,龍煜心道:糟糕,這老婆婆是個高手。

正不知道如何應對,那老婆婆突然發狠道:「劉長卿,老娘要你血債血償!」說完,便往草堂外面狂奔而去。

半個月後,這老嫗只在光明頂上出了一劍,世人便知道,那個一劍崩泰山,一劍可殺天人的女俠元若曦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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