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034 再南緣

二卷034 再南緣

等待總是令人倍感煎熬。

自打二人離開,馬車四周就靜如入夜一般。紅桑倒頭暈在一旁,她被存曦取了大量鮮血,臉色極白,這一趟怕是要補養好久才能恢復。不過九薇倒是還能保持清醒,雖然前路未明,大戰在際,凝止所取的量卻也只是比往常多了一點點而已。

然而,這樣的情形下,清醒,反而更加折磨。九薇始終扭頭看著車簾,那邊上坐著臉色慘白的啞姑,她倚坐在那裡,出神地望著車外,已經好半晌一動不動了。「啞姑,聽到動靜了沒?」九薇忍不住再問一句,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回了。

啞姑回過頭來,雖是微笑安慰地神色,卻依舊還是搖頭。

「也不知我們到了哪裡?離攀都可遠?他們來迴路上也要好些時間吧。昨夜黑漆漆的,馬車倒是跑的飛快,怕是走出很遠了呢。」九薇喃喃低語,如果這樣一直沉寂下去,她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

啞姑點著頭,伸手在她頭髮上輕輕撫摸,靜了片刻,又聽她自言自語:「說不定二宮主也能跟他們一起回來……凝止本事那麼大,說不定讓他趕上了呢!大宮主他畢竟跟二宮主是同族兄弟,不會下狠手的吧?他們平時不是很好很好的嗎?」

啞姑別開眼去,掩蓋漸紅地眼眶,又聽她道:「說不定凝止他們這一去就能制住了大宮主呢,血奴什麼的,我們是很難應付,可是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很容易的吧。鳴止都不止一回說過呢,他下山去就時常……」

她忽然止了聲音,同時啞姑也是猛然坐直身子,二人對望一眼,九薇甚至強撐著半支起身子來朝車外望去,啞姑卻是左手在前全神戒備,寂靜地密林中,過了片刻,果然由遠至近有馬蹄聲翻飛而來,越靠越近。

「是……是他們嗎?」九薇看不到遠處,聲音緊張地直發抖,只好專註於啞姑,好在讓她安心的是,啞姑的眼睛驀地一亮,僵硬的身子也放緩下來,這神色對她的提問做了最完美的回答,她竟然喜極而泣。

隨即便聽馬聲嘶吼,竟是數騎到了身前,凝止的聲音清朗「稍歇片刻,我們立刻起程。」

然後便聽有人響亮應「是」,有人則聲音含糊不清。九薇正豎著耳朵聽那動靜,啞姑已經挪開位置,凝止一探身進入車裡,與她驚喜交集地目光相碰,他問道:「你還好嗎?」

九薇正好也在此時同時發問「你沒事吧?」

二人皆是一怔,不由得又都微笑,凝止上前將她半扶在懷裡,輕輕撫開她額頭碎發「我們立刻離開這裡,你好好歇著,若是不舒服隨時叫我。」

九薇看他神色篤定,不由得心中大安「你好像帶了人回來?」

凝止看到她那期盼的眼神,便知她實際想問的是誰,正沉吟著要不要回答,卻見存曦也鑽進馬車,卻是一言不發地埋頭靠在一邊,又閉上了眼睛。

看九薇有些發愣,凝止安慰道:「是汲風與幾個部下,都只是受了輕傷,好在還有時間調養。這地方已經不能久呆,你們就一路上慢慢將養吧。」頓了一頓,才道:「我們打算去南緣!」

「南緣?」九薇驚呼「可以去嗎?」說著看了一眼身邊的紅桑,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呀。可是,不是聽說已經回不去了嗎?二宮主也說那地方被天宗毀了呀。

凝止眸色微沉,聲音倒是極穩:「當然可以去。天下之大,其實能容納血族的地方,並不太多,要再尋一個攀都更要很多時間。南緣毀在二十年前,可也正因如此,也許那裡,才是我們真正地棲身之所。」

「棲身之所!」九薇緩緩重複這四字,抬起頭來,見到凝止溫柔地目光,她的微笑再度綻放開來。

一行人曉行日宿,一路朝南。這一路上凝止功力漸復,每日為車隊結陣,屏蔽血族氣息,那混厚地微藍之氣,使得汲風等人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敬畏,更因為此時攀都之毀,所餘下的這一行人,凝止無論是地位身份乃至招法,皆無人可比。往日在攀都時,他只是一個寡言少語地冷麵少年,此次路途上,他卻調理有序,指揮安排地十分穩妥,因此他的領頭之位,亦已日漸成形。

只是九薇一面為凝止歡喜一面卻又掛心存曦的變化。自從那日回來,他就變的不言不語,每日都是昏睡,對九薇的詢問關切置若罔聞,別人更加無法接近。

對他們的攀都之行,九薇一直沒有問過具體情形,雖然她也很想知道,可凝止一字不提,存曦又是這樣的狀態,以直覺而知,此行所遇,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更何況就算她問個明白,也無法為他們解憂,九薇也就沉默了,只專心地照料存曦。

啞姑的右手終是廢了,不過凝止感激她此趟保護九薇所作的努力,親自為她凝血斷臂,將她的痛苦與損傷壓制到了最低限度,事後又尋了良藥,因此這一行受傷的人中,雖然啞姑傷勢最重,卻也沒有比別人恢復的慢了多少。

紅桑清醒后便開始惶惶不安,她關心的自然是鳴止,可汲風等人聽她提及卻都是一臉怒意,攀都之亂起始於大宮主,他這個獨子在此時離山,自然也被歸派到了對立一方。這情形令紅桑又驚又嚇,連著幾天做噩夢,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直到九薇幫襯著求著凝止保證了無論如何,尋到鳴止時,一定先問清情形,她才稍加安靜了些。

而汲風一班人也是各有心病,有的眼見山上慘狀,有的僥倖逃脫血奴之困,前路茫茫,南緣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無人可知,可是血族只剩下他們這不到十人的化,離彌滅之日,怕是也不會太遠,雖然有凝止這樣強大到可以安撫人心的存在,可是,當每個人的目光,從他身上調轉開來,卻是無一能避免地露出傷慟之色來。

而南緣,就在這樣地無措中,越來越近,嚴冬之際,他們,終於來了這個傳說中的血族之源。

漫山積雪,除了一塊塊斑斕地巨岩突起,竟無一株枯樹的蹤影。放眼望去,巨大地雪山連綿不斷,延至不可見的東南兩面,挺立地巨峰,更有雲層繚繞,根本看不到峰頂。

一行人仰頭而立,雖然雪早已停了,陽光更是微暖,可是眾人心中卻是冰涼。這樣的不毛之地,便是曾經四季如春地南緣么?

紅桑早紅了眼睛,眼巴巴地瞪著眼前這光禿禿地大山「這是……南緣?」如果不是凝止帶路,她直接就質疑這地方的真實性了。其實和她一樣想法的不佔少數,連汲風都回頭朝凝止望去。

「不錯,這就是南緣。」凝止清冷地聲音自后而來,帶著九薇走上幾步「繼續前進吧,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趕。」凝止加了一句,又扶九薇回到車上。存曦昏昏沉沉地睡在馬車一角,根本沒有要醒的打算。

眾人聽他發話都是應聲而動,馬蹄聲輕輕,朝著山路蜿蜒而上。雪路難行,幾匹馬走著走著便打滑翻倒,眾人只得棄馬,只有九薇所在的馬車因為是那奇術影遁飛馬地術丸,才能緩緩地如行平地,跟在眾人身後。

但雪山行走畢竟不易,眾人一早入山,半路歇息吃了乾糧又走,走到日頭朝西落下,巍巍雪山中,天更是暗的早,遮陽的那一面幾乎已經全暗下來,其實也不過夕陽時分而已,可是眼前身畔,卻依舊還是白雪茫茫,完全看不到一點生機。

汲風是個高瘦漢子,此刻都不由得縮了半截似地矮了身子,很有些失望地說:「怕是天黑前走不出去吧,要不先在這裡歇下,正好有這幾處巨石,省得下起雪來沒處抵擋。」

一邊幾人也是附合,凝止卻堅持「再往南走走吧,這位置迎風,不便過夜。」

眾人聽他這麼說,也都不敢違抗,又埋頭朝南走去,越往前走,積雪竟是越深,有些地方白雪已經直沒到人的腰上,可凝止始終一言不發,眾人也只發跟著他循序漸進,如此艱難地到入夜,天色全黑,不過幸好尚有月光,白雪上遠近一片幽藍,寂靜之極,只聽的見他們單調地踩雪聲。

凝止卻在此時忽然說話:「停步。」眾人一怔,忙都停了,四下打量,只見身處一個半圍地山坳間,這是半峰東南側的一個低谷,方才進入這邊時,凝止放著明顯地山路不走卻命令眾人往這裡走來,大伙兒都是茫然,此時停在這四面被圍之處,更是迷茫,眾目睽睽,都是望向凝止求取答案。

卻見他一聲不吭,獨自朝東面走出數十步,忽然信手一揚,他身周積雪竟然在這瞬間被他的氣場揮揚而起,朝四下飛散開來,卻又沒有如常落下,而是悠然旋轉在他身側,仿似被什麼無形之物帶動著,團旋之間,忽然一個聲音厲喝:「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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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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