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沒事,只想抱抱你。」朱延舞說著已然張臂由後抱住她家丫鬟。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你真好……等等真的有熊來,還是讓牠先吃了我吧。」她很真心地說。
「小姐……不,主子……」藍月的眼睛突然瞪著前方,語無論次起來,「那個……主子……來了……真來了……」
朱延舞一愣。不會吧?熊來了?這山裡當真有熊?
她僵住了身子,偷偷地將臉一側,從藍月的身後望向前方——
一抹高大俊美的白色身影,像尊佛仙一樣的杵在前方,正對著她露出溫文爾雅、超凡脫俗,像謫仙般的笑。
竟然是……襄王?
他真的來了?並沒有因為這場大雨就失約……
不只如此,天都快黑了他竟還往山上走,必定是來找她的。
是因為擔心她?還是因為他心繫著她的治水良方?
不管是因為什麽,此時此刻看見他,她真的有說不出的開心與感動,冰冷的身子因他的出現而微暖著。
「你來了。」朱延舞對他真誠的微笑著。
此刻的她,依然一身男子裝扮,清麗脫俗,對他露出的燦爛笑容,讓她清麗中添抹上淡淡的嬌艷。
是他之前眼瞎?還是他對女人男人太無感?竟未察覺眼前的她是個姑娘家?
要不是方才他走來時,遠遠便聽見了她家丫頭一再喊她小姐,他還真要被這姑娘耍得團團轉了。
「是,我來了。」樂正宸看著她,淡淡地道:「對不住,剛剛一上山便被大雨困住了,所以來晚了。」
「沒關係,來了就好。」對他真的謹守諾言,她已經感動到不知該說什麽好,能在此時此刻看見他,簡直就像遇見了個活菩薩。
樂正宸看著她,想問她話,卻突然意識到她此刻竟坐在地上,不由皺起了眉,「你怎麽了?受傷了?」
本來還沒事,被他這溫柔的一問,朱延舞頓時覺得一陣委屈,鼻頭一酸,眼眶一紅,一滴淚就這麽不期然地滾落,驚得她忙伸手抹去,別開了臉。
真是糗了!在他面前楚楚可憐的哭,這種蹩腳的戲碼可不在她原本勾引這個男人的戲本里。
主子掉了眼淚,藍月看了心疼不已,也忍不住想哭,「小……我家主子她摔了一跤,拐了腳……這位公子,你可否幫幫忙,跟我一起扶主子下山?」
樂正宸看了她們兩個一眼,本來還有點生氣這兩個小姑娘騙了他,但此刻她們可憐兮兮又主僕情深的模樣卻讓他有些心軟,說起來,姑娘家女扮男裝出門在東旭王朝也算常見,畢竟行走方便些,認不出她們是雄是雌,錯在他眼拙。
想著,他二話不說的走上前,突然旋身背對她蹲了下來,大方的讓出他寬大的背,「上來吧,我背你下山。」
嘎?朱延舞和藍月都驚愕的看著樂正宸。
他可是堂堂七皇子,現在聞名天下的襄王呵,身分是何等尊貴?竟要背一個對他來說來路不明的「男人」下山?有沒有這麽親民和善啊?先別說這山路並不算太好走,這尊貴的背上背了個人,還得走上一段路,一般人都要哭爹喊娘的了,他竟然說要背她?
「還愣著干什麽?快上來!」樂正宸說著,又不放心的回頭去瞧這姑娘,她正一臉獃獃的看著他,讓他好看的眉頭又是一凝,「你該不會兩隻腳都受傷了吧?連我的背都爬不上來嗎?算了,我抱你……」
話落,樂正宸已經轉過身來要將坐在地上的她給抱起——
「不是!」朱延舞回過神來抓住他的手,本來凍得有些蒼白的臉,此刻帶點微紅,「咱們素昧平生,實不敢這樣勞煩公子,還請公子下山後幫在下尋幾個人上來抬我下山即可,我很重的,公子一個人可能背不動在下……」
樂正宸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擔心我把你不小心摔下來嗎?本公子可是習武之人,走這幾步路還不至於把你給摔了。再說了,你不怕我一下山就忘了你,把你們丟在黑漆漆的山中?」
意思是聰明點的,現在就該巴巴的抱緊他這根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才對……
朱延舞幽幽地看著他,「這麽大的雨公子都願意赴約了,我想公子絕不是那種會把在下丟在山裡不管不顧之人。」
「你說得有理。」他笑著點點頭,「不過,人心難測,這上山下山的著實累人,偶爾會改變主意也是人之常情,你想賭嗎?」
「我……」被他這一問,朱延舞定定的看著他那雙溫潤好看的眼,還真不知是否該賭上一賭了。
襄王,果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明明說話的嗓音這麽溫柔好聽,明明看著她的眼神是那般溫柔迷人,可他話里行間卻帶著一絲涼薄與逼人的冷意。
這樣一個男人,她真能算計得了他嗎?
面對他這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朱延舞有片刻的遲疑,但也只是那一瞬間罷了。
是因為腳太疼所以才讓她有片刻退縮吧?她可是死了又再次重生的人,有什麽好怕的?上天既給了她重生為人的機會,只要她願意,只要她夠努力,鐵定可以改變自己的未來,生死無懼,還有何可懼?
藍月見她家小姐遲遲不語,就怕主子一時糊塗真的拒了襄王,不由急道:「主子!你還是讓公子背下山吧!你身子都濕透了又受了傷,禁不起再折騰了!」
雖說她家小姐平日野慣了喜歡到處跑,但畢竟是個千金之軀啊,何況前陣子才落水昏迷,身子都還沒好全呢,再一身濕的在這山中度上一宿,餐風露宿的,那豈不又得要去小姐半條命?
「我覺得你家丫頭說得對,你覺得呢?」樂正宸始終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他說……丫頭?
朱延舞一愣,隨即釋然。
本就沒打算要瞞他多久,男扮女裝只不過是讓兩人在一開始比較容易親近罷了,如今這麽快便被識破,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沒必要驚慌失措。
「公子既已知我是女兒身,就不怕因此沾染麻煩?」她眼眸沉定,卻慧黠如星。
「在下敢賭姑娘不是胡亂攀扯之流,山中只有我們三人,若都守口如瓶,在下豈有麻煩可沾?」
意思就是,如果有毀她名節一事傳出去,那也絕對是她和她家丫頭的傑作,目的就是要胡亂攀扯他。
朱延舞扯了扯唇,「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公子了。」
樂正宸溫柔一笑,再次轉過身蹲下來,藍月忙上前把她家小姐扶上他的背,他的背上一沉,還有軟軟溫溫的觸感。
他背著她起身緩步走下山,丫頭藍月在後頭跟著,很快天就黑了,可眼前這位就算前方一片黑,似乎也可以輕易辨識出正確的路,連她們這對常常上山熟門熟路的主僕都感到不可思議。
夜裡的山林益發冷涼,但枕靠在他寬大的背上,朱延舞的確覺得身子溫暖了些,一開始還因為這樣被他背著,胸口磨蹭著他的背而有些尷尬,所以不敢將身體完全貼靠上去,但時間一長她便有些疲倦,不知何時竟在他寬大溫暖的背上沉沉睡去……
清晨的皇城,籠罩在一股薄霧中,過不了多久,日陽的金光初現,皇城便如撒了金粉般燦亮亮的逼人眼。
右丞中書令秦士廉才剛下朝,便讓妹妹敏貴妃身邊的掌事宮女暗自請了去樂華宮,才行至宮門前便又有人速速通報,待他踏入宮中,掌事宮女把眾人都屏退,敏貴妃開門見山的將昨兒到真國寺禮佛遇全真道長徒弟白築一事給說了。
秦士廉震驚非常,「此事當真?」
「自然是真。」敏貴妃深信不移,「全真道長可是得道高僧,宮裡歷代妃嬪只要到真國寺都要求見求他指點一二。」
「可這話並不是道長親口對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