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話事關重大,他自然不敢親口對我說,換作任何人他也都不會說。可他身邊的大弟子白築曾受本宮恩惠,這才趁我上真國寺燒香祈福時偷偷對本宮透露一二,白築說他偶然聽聞有一福祿深厚、大富大貴、天生鳳命的女子,今年十八,就在洛州陵城,誰要娶了這女子,就會是未來的皇帝……這些話,若不是聽全真道長說過,還能在誰的口中聽聞?」
說是這麽說,但,秦士廉還是深覺不妥,「此事未經求證,豈能輕信?」
「是不該輕信,但本宮想了一夜,姑且信之又何妨?宸兒已經二十二歲了,早到了成親的年紀,左右不過是娶個妻子,若真能成事是大好,若不能,也沒有損失,不是嗎?」敏貴妃說著一頓,「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平王捷足先登,若舒貴妃那兒也得到一樣的消息,那就來不及了,畢竟平王長宸兒兩歲,皇上本就打算這次召他回京議親,所以,我們得快……哥哥可懂本宮之意?」
秦士廉輕點了下頭,「臣明白,既然娘娘已深思熟慮過了,臣自當把事辦成。慕槐剛被陛下親封洛州司馬,近日即將赴任,臣會要他即刻起程,儘快把消息親傳給襄王,娘娘不必煩憂,再者,臣會派人暗中找人調查有此命格之十八歲未婚姑娘,這人既在洛州陵城,剛好就在宸兒及慕槐的眼皮子底下,要找人應該不難。」
敏貴妃笑了笑,終是安了心,「那就交給哥哥了。」
「娘娘放心。臣還有事,先行一步。」秦士廉有禮的一揖,轉身離開了。
右丞大人一走,掌事宮女如蘭便悄聲進來,倒了一杯熱茶給敏貴妃,很自然的站在身後替她捏捏肩搥搥背。
「娘娘不必太煩憂,既然我們早一步得知此消息,必然能夠取得先機。」
敏貴妃點點頭,「只盼這位天生鳳命之女,不會是個讓宸兒瞧都不願瞧上一眼的姑娘才好。」
「王爺是個懂事的,相信不管這姑娘長得什麽模樣,王爺都會將人娶進府的。」
「就怕太難為宸兒。」
關於這鳳命天女的長相,實不是她能搭上話的,如蘭只好轉移了話題,關心地問:「娘娘昨日才從真國寺燒香祈福回來,又憂思了一夜,奴婢去叫御膳房燉點補氣的雞湯給娘娘喝上幾口可好?」
聞言,敏貴妃望著如蘭一笑,「就你細心,本宮真沒白疼你。記住,近日讓人多注意點新來的國師與舒貴妃那頭,有半點風吹草動都要來稟本宮……」
朱延舞醒過來時,冷汗淋漓,已是隔日的午後。
屋裡的窗戶微微開了個縫,陽光灑落,春風綠影透了進來,對比她在夢裡無止盡的下沉與冰冷,這裡就好比神仙住的天宮了。
她坐了起來,覺得喉嚨乾啞,口乾舌躁,才想張口喚人,卻發現自己有點發不出聲音,努力想要發出聲,那嗓音卻比鴨叫還難聽。
「小姐你終於醒了!」藍月一進屋看見她家主子坐起身來,高興得都要哭了,忙奔上前替她倒水湊近她嘴邊,「小姐的喉嚨很痛吧?快喝幾口水!大夫說小姐淋了雨受了寒,腳又腫了起來,這幾日要好好躺在床上休養才行。」
朱延舞聽話的把水一口氣全給喝了,又跟藍月要了一杯,喝完才要問她話,藍月便自顧自說了起來——
「奴婢知道小姐要問昨晚的事,是襄王親自送小姐回咱的府。」
朱延舞一聽,瞪大了眼,想開口,又聽藍月說——
「奴婢知道,小姐還要問,為何奴婢要告訴襄王你住在這裡?這樣他不就知道小姐是縣令的女兒嗎?是啊,可奴婢沒辦法,小姐昨晚昏迷不醒又發高熱,下了山,奴婢本想叫輛馬車自己送小姐回家,可襄王不讓啊,非要跟著來,說我們兩個姑娘家大半夜的在外頭多危險,他得親自看你平安到家才行,奴婢也打不過他,只好讓他跟來了……
「不過小姐放心,襄王沒下車,府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馬車裡還有人,外頭黑嘛嘛地,馬車裡更黑,管家叫婆子上車背小姐,奴婢站裡頭幫忙扶著小姐,婆子壓根兒沒注意到裡頭還藏著人……」藍月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家主子一眼,「現在該怎麽好?小姐?還真如你所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主子現在生病了,也沒辦法繼續往外跑施行她的謀夫大計,又,襄王這麽快就發現她家小姐是個姑娘,還是陵城縣令的女兒,應該是徹底打亂了主子本來要「徐徐圖之」的大計了吧?主子是不是該就此打消念頭了?
朱延舞輕輕閉上了眼,輕嘆了一口氣,用著極乾啞疼痛的嗓子道:「沒關係,終歸是要知道的,只是比我預想的早了一些時日而已,也未必不是好事。」
該布署的,早在這之前便完成了,現在只等著魚兒上勾而已……
其實,她刻意上無迷山假裝無意遇見他,或是刻意讓人做些他愛吃的糕點,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想先會一會他,先對這個男人探個底,如果可以的話,就順便讓他對她增加一點好印象。
雖說她在前世算得上是樂正宸的嫂子,也跟這人或多或少見過幾次面,但她卻半點不了解此人,在她眼中的他,就跟他給所有外人的印象是一樣的,不外乎溫文爾雅,知書達理,是個才子,其他一無所知。
只記得,他在她與平王婚後沒多久便與輔國大將軍魏塹的獨生女魏知嵐——那個當時皇子們都爭相求娶的香餑餑定了親。
當時,京城內外都在盛傳,皇帝屬意襄王為太子,才會將掌管兵權的輔國大將軍的女兒賜婚給襄王……
是的,他的確是皇帝曾經屬意的太子人選,如果沒有發生那個意外的話……
這也是她這一世為何找上他的原因。
平王若從國師那裡聽見她天生鳳命,必定會想盡辦法強娶豪奪,前世不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她打小便有婚配,卻設計了她,讓爹不得不把她嫁給他,所以,她非常明白,就算她再怎麽防範都不可能阻止得了他的決心,除非她先一步嫁人,而且是嫁一個平王動都不能動的人,否則以平王的性子及他渴望太子之位的貪慾,就算她嫁了人,他也會想辦法把她搶過來不可。
襄王,是目前唯一得皇上歡心,可以與平王勢均力敵的皇子。
所以,她非得讓他娶她不可……
只有他,可以改變她的命運。
只要樂正宸早平王一步得到她天生鳳命的傳言,那麽,一切都有轉機……
信,他便會二話不說想法子娶了她,她根本不必多費心思。
若不信,她只能再想辦法,不管是讓他非信不可,或是想方設法硬要賴上他,只要能讓他答應娶她,她便會去做,只怕老天爺不給她時間……
「小姐,奴婢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藍月對她之前所做的其他安排一無所知,聽不懂她話中深意也是自然。
朱延舞懶得再解釋,便道:「不懂沒關係,凡事聽我的就好……爹有問起昨兒的事吧?你是怎麽答的?」
「除了襄王的部分,其他都如實稟報。」
她欣慰的點點頭,「你做得很好。」
「是小姐教得好。」藍月扶著她家主子躺下,「老爺真的很擔心小姐,所以這幾天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屋裡養著吧,再有下回,老爺鐵定第一個把奴婢轟出去……小姐餓了吧?奴婢先去膳房替你拿點熱食過來?」
「嗯。」
「吃完東西就要吃藥了,這次大夫開的葯很苦呢,小姐可要咽下去才好,這樣病才會快快好起來,不然想做啥都徒勞。」
「知道了,你都快比我爹還羅嗦了。」朱延舞好笑的閉上眼,準備再眯一會。
只有死過重生的人才會知道,人生有太多不值一提的事,只是開的葯苦些,根本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