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不是啞巴

「昨天實在不好意思，這點水果是新買的，您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蘇琳禮貌笑著，一頭利落的短髮有些參差不齊，像是剛才剪過的一樣，也不知道是誰的手藝這麼粗糙，直到自己在面臨生活窘迫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那麼一頭長發，可以換成有了上頓還有下頓的救命稻草。徐媽接過那袋水果轉而又遞到了蘇琳的手上，她開口說道：「沒事沒事，這些水果給孩子吃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補補維生素才能長得高。」

蘇琳從兜里掏出兩張皺褶的紅鈔票，她遞上前，試探性的口氣：「我在附近打工，有可能沒什麼時間照顧弟弟，一頓簡單的午飯就成，每個月我都會給生活費的。」見徐媽沒有收，她便又從兜里掏出了幾張零錢：「我身上只有這麼多了，不夠的話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再補……」

還沒等蘇琳說完，徐媽就接過那一摞錢轉而又塞回了蘇琳的兜里，本想拍一拍那個站在蘇琳身邊，個子已然快一米七的蘇靜，卻察覺了昨晚被抓傷的痕迹還在隱隱發痛。她轉而拍了拍蘇琳的肩膀：「不就一頓飯嘛，你把你打工的地方告訴我，我好帶著朋友去照顧你的生意呢！」

「好嘞好嘞！」蘇琳弓著身子，遮掩不住的興奮在她那張略顯滄桑的臉上顯露出來，她連忙將蘇靜推上前：「還不快謝謝阿姨。」

蘇靜抬起頭，精緻的小臉上掛滿了愁容，他警惕地望了徐媽一眼，又側頭看了眼站在徐媽身邊的徐安然，他想起了昨晚在橋頭看見的那個女孩，他一眼就認出了她，認出了那個悄悄走入自己心中的女孩。他的瞳孔不禁放大，就像是看見了希望一樣，整個人的神情都變得格外不一樣了，蘇靜轉而低下頭沉默了起來，徐媽尷尬的笑了笑：「長大些總會好的，這麼小也真是可憐。」

「對了，蘇靜還是在讀初中吧！」徐媽一邊穿著鞋一邊問著，她本來是想去買菜，但現在又多了一個任務，就是送安然去上學，她可不放心讓安然和蘇靜一起走著，她手臂上的傷痕，可不想被複制到徐安然的手臂上，如果那樣，她可不會管蘇靜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蘇琳笑著：「是呢，在讀初三了，昨天才參加了入學考試，教導主任把他安排在了一班，聽說是個重點班。」

徐媽不禁一愣，這還真是茫茫人海中都能夠相遇的緣分，就連徐安然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男生正悄悄地走進她的生命里。徐安然跟著徐媽出了門，回過頭看了眼正朝自己望來的蘇靜，她永遠記得那是怎樣的一個眼神，宛如行走在荒山野嶺的流浪者，又像是在沙漠中奄奄一息，徘徊在死亡邊緣卻找不到讓他活下去的綠洲。

徐安然轉過頭，她永遠記得蘇靜的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以至於許多年後，她卻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多看蘇靜一眼，因為蘇靜的眼神從那一刻開始就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裡，想忘記，卻又忘不掉。

孫小冉已經在樓下等了好一會兒，她挽上徐媽的胳膊，撒嬌說著中午要來家裡蹭飯，徐媽戳著小冉的腦袋，小冉卻發現了跟在後面不遠處的蘇靜，然而蘇靜的目光一直望著安然的背影，她走到安然的身邊輕聲問著：「他是誰啊，怎麼一直盯著你看！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你別亂說，他是隔壁新搬來的，和咱們一個班，不過我到現在都沒聽見他說過一句話！」徐安然只是很好奇，好奇蘇靜的身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傷痕，好奇蘇靜為什麼一個字也不說。她不知道，就因為她自己的好奇心，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在壓抑的世界之中，那時候的她，估計連後悔都覺得於事無補。

學校建立在河岸一側，大門外便是一個古風古韻的圖書屋，老闆娘自從在兒子考上清華后，見著個人就愛誇自己的兒子，甚至誇大其詞，只要瞧見附近玩耍的小孩就愛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徐安然從圖書屋的門前走過，正巧碰上老闆娘開店，老闆娘剛想開口，孫小冉就拉著徐安然朝著學校的門口跑去，老闆娘搖了搖頭，微微嘆著氣，隨即看見徐媽身邊站著的蘇靜，又開始碎碎念：「我說安然媽媽，你可得讓你家女兒好好學習啊，我兒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考上清華了的啊！」

「不好意思，今天開學，我們就先走了。」徐媽微笑著，剛想牽起蘇靜的手卻猶豫了下，她拉著蘇靜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朝著學校走去，老闆娘扯起嗓子叫著：「誒，安然媽媽，你一定得監督著安然啊，不然就考不上清華了啊！」

一棵老青松立在學校的門口，枝幹上掛了許多同學們留下來的許願卡，徐安然放慢了腳步，瞧見不遠處停車位上正停著車的董一帆。董一帆一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猛然回過頭，帶有嬰兒肥的臉頰不禁一顫，近視的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招了招手，疾步飛奔過來。

「阿冉，你是在等我嗎？」董一帆咧起嘴角，胖嘟嘟的臉蛋泛著微紅，徐安然嬉笑著開口：「對啊，她就是在等你呢，怎麼樣？你滿意了吧？」

「然然，你差不多就得了啊！」孫小冉輕微的推了徐安然一把，卻沒想到董一帆就那樣傻傻的笑著，無厘頭的笑著，還那麼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