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朝東門

秦國政變，公子殤與中卿范正李佳等人帶兵逼宮，幽禁秦王於深宮之中。

這個兒子，秦東肆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悔恨，看著小院四四方方的天空，秦東肆想大概人生就是這樣的吧！

你永遠看不到牆外的東西，你看到的東西都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

「老朋友，黃泉路遠，等我一停，朕來了。」

秦王東肆三十一年九月，公子殤政變，囚王於宮中，七日後，秦王東肆自縊，謚簡和，能行直道曰簡，推賢讓能曰和，史稱秦和王。

窗外的天空一顆接一顆的星兒跳將了出來，讓人擔心下一刻它是不是又悄然離去。

劉繼武背對著公子殤，看著泛著藍色的夜空，「是到了上路的時候呢？」

公子殤手一抖，故作鎮定一揮手，一個正值青春的年齡少女端著紫檀木的托盤走了進來。

公子殤：「先生大才，殤深以為然，故而請君上路。」

「可是一丈白綾酒一杯，更有劍做詩？可是我劉繼武一生只為自己，便是死，也要自己做主。」說罷，劉繼武一頭撞在柱子上，轟然倒地。

公子殤端起托盤上的鴆酒灑在地上，拿起托盤上的劍，一劍刺破了她的心臟，用劍尖挑起白綾擦了擦手，然後把劍和白綾一起丟在地上。

出門後有些低落地對左右說，「好生葬了吧。」

劉繼武妻子回想起今早丈夫出門時說，若是午時仍未歸，就帶著兒女和書信去投奔公子頌，因為那時候他已經慘遭不測了。

「公子，外面有自稱劉繼武妻兒的人求見，說是劉繼武有東西給公子。」侍從在門外說。

公子頌收筆，十指相扣繼而抬頭，「讓她們去偏廳等著。」

劉繼武的妻子抱著孩子坐在偏廳離門最近的左邊的位子上，人傳公子頌身形修長面容姣好，性如女子而好男風。

這茶喝的都沒滋沒味了，公子頌也是遲遲不來，這讓劉妻的心一直高懸，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自己的手裡，這如何不憂心。

「阿娘，囡囡餓了。」女兒在劉妻耳邊輕聲說。

劉妻只得摸摸女兒的頭，強顏歡笑對女兒說，「囡囡乖，回家了阿娘就給你和弟弟蒸饃吃好不好。」

「阿娘，阿爹今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等阿爹一起吃。」

公子頌從書房走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一股悲意從心底傳來，那小娘一聽女兒說起阿爹，這淚就忍不住的往下掉，在地上摔了一個稀扒亂。

女兒也不知阿娘為什麼哭，旁邊的阿弟見自己阿娘哭也跟著哭，帶著囡囡也一起哭，「阿娘不哭，囡囡聽話，囡囡再也不去看街上的糕點了，囡囡長大了，要給阿娘買好多好吃的，當然也給阿弟買。」

「阿弟也要聽話，長大了說門好親事，娶位美嬌娘，讓阿爹阿娘高興高興……」

突然劉玉停下了哭聲，因為她身前站著一個貴氣逼人的大人物，這一眼望穿了秋水，只是劉玉心裡清楚，自己這隻土雞能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那鳳凰。

「撲通」一聲，劉妻就給公子頌跪下了，「賤婢弄髒公子的地板，還請公子恕罪。」

見阿娘跪下了，劉玉劉子夏姊妹兩個也跟著跪下了，劉玉抬頭看著公子頌說：「是囡囡弄的，要罰就罰囡囡，大人放過我阿娘阿弟吧。」說著說著哭得更厲害了。

公子頌一臉無奈，顧左右而言之，「我臉是不是有字。」

「回公子，無字。」

公子頌笑道：「那他們怎麼知道我臉上寫了壞人。」

「謝公子。」

劉妻取出懷中的書信，雙手呈給了公子頌。

公子頌以弒父弒君的名義，召集全國封臣勤王，殺公子殤。

朱明和公子成衣是一見如故，但是復仇的火焰不斷地在他的燃燒，那烈焰雖然不斷被壓抑著，卻仍想去吞噬一切，直到將他自己也吞噬殆盡。

在公子成衣的運作下，楚國以助秦國恢復正統的名義出兵秦國，而先鋒軍不出意外的交給了朱明統領。

朱明從昭明手裡接過印綬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夢中，事後他才知道，這十萬先鋒軍是公子成衣為了他東拼西湊來的，朱明感慨著說，「公子以國士待我，我當待公子為君。」

在公子殤和公子頌打得火熱的時候，邊境告急，朱明領軍十萬破城而不守，三戰三捷，直奔關中。

朱明：「當取秦殤心肝下酒，以解我心頭之恨，取其項上人頭，以告先考先妣之靈。」

不等朱明大軍開拔，就有秦使求見，來的還是熟人，秦使王兆是秦國亞卿，也是公子頌那一派系的中堅。

王兆：「見過將軍，不曾想再見將軍已是殊途……」

朱明：「若是王亞卿是來當說客的，那還是請回吧。」

王兆擺了擺手，「王兆絕無此意，只是想將軍念在往日情分上幫秦國一把。」

朱明語氣平淡，「秦王殺我父兄，戮我妻兒，此仇不共在天，我又焉有相幫仇人之理？」

王兆：「此先王之過，非新王之罪。」

「哦，新王？」

「正是，公子殤倒行逆施，弒父弒君，殘害肱股之臣，如今公子頌舉國之力，欲拔除此戕害秦國之蟊蜮，公子頌素來仁和，必為朱氏平反正名。」

朱明用指甲輕叩著案牘，這個條件足以讓他心動，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有機會而不去做是為不孝，思量許久，王兆也不急，終於朱明抬起了頭，眼神清澈而堅定。

公子頌終於如夢以償地登上了王位，坐在這個他夢寐以求的位置上，可是真當他自己坐在上面的時候，他覺得這張椅子一點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坐著很不舒服，還有些硌得慌。

對於百姓來說，君王是誰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百姓真正關心的是君王能不能讓他們吃上一口熱乎的飯菜。

朱明站在咸陽城東門外，那一里長的血痕觸目驚心，他好像看見溫熱的血漿在地面流動，一千多個亡靈正站在他的背後注視著他。

嗚嗚的風吹過長街，好像就是一千多個人的死前吶喊，淚滴在地上燃起了火焰，原來活著是一件勇敢的事，背負了死去之人的罪孽、希望，不，不只是罪孽和希望，而是背負起了所有死去之人的信念，從願意背負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僅僅屬於自己的，而是所有人的。

朱明的周身都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照亮了咸陽城的夜晚，與東山上的月亮交相輝映。

當夜空亮起的時候，全城的狗的都叫了起來，一聲哀嘆傳入了咸陽城所有人的耳朵里，而所有的狗都匍匐在地上哀嚎，無論主人家怎麼拳打腳踢都不敢動彈。

有人注意到橙紅的月亮後面，有一雙眼睛開闔，而各國欽天監監正都在觀測天象的時候暴斃，死狀極慘。

次日，公子頌祭日於東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