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李涉川朦朧間感覺手心一陣濕潤，就像是小動物的舌頭在手心來回舔動著，這讓她想起幼時家中養的那群小貓，總是一邊『喵喵』叫著，一邊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舐著她的手心。

這種感覺讓她莫名很安詳，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時候，「真想這樣繼續睡下去啊」她這樣想。

忽然，指尖一陣刺痛打斷了她的思緒。

「嘶·····」她一陣抽氣。「小傢伙，咬的還真痛。」順勢睜開眼睛，甩了甩刺痛的指尖。

只見入眼一片青翠，陽光順著樹葉間的縫隙灑下，有一縷剛好打在她的臉上，一張極其青澀的面孔，皮膚瑩瑩若有光，但仔細看，她的皮膚並沒有那麼白皙，反而透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

平平無奇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剛睡醒的迷茫之色，一身青白色衣衫略微凌亂。

她伸手撓了撓頭，以一種極不文雅的姿態。若此刻有人見了，定要嘲笑一番「鼎鼎大名的南源李家十二小姐竟是如此放蕩不羈，真是讓人對一向禮教嚴苛的李家不得不刮目相看啊。」而那些平時看慣了這位「端莊無比「的十二小姐竟然有這樣不修邊幅的樣子怕是下巴都要拖到地上了。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鼎鼎大名的南源李家十二小姐此刻正在一座荒無人煙的密林中的一顆歪脖子樹上。

沒錯就是一顆，嗯，歪脖子樹。

此刻，我們的李家十二小姐正坐在樹榦上，左腳的腳尖上掛著一隻由烏木雕刻著繁複精巧花紋的木屐，右腳上卻光禿禿，兩隻小腳在空中晃晃悠悠，好似一點都不擔心眼前的境況。

忽然，她將手一抬，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下一刻落在了她的掌心，但是等閑人卻瞧不見她掌心的東西。

再看，那十二小姐的眼睛泛出了五彩光華，「呵，小鬼，剛剛是不是你咬的本大人啊！」雖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李涉川透過眼前的光幕，只見到她手中一隻巴掌大小黑色的小貓正一臉委屈地望著她，眼中亮晶晶地彷彿下一刻就要流出淚水來。

「奴家，奴家不是故意的，大人的手心太好吃了，奴家一時沒收住牙齒····」

「呵，小鬼，別擺出著副小可憐的樣子，我可不吃你那套，說吧，是不是又往我的身體里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李涉川撓了撓耳朵，單手拎起了小黑貓的後頸。這時才看到這隻被稱作小鬼的小傢伙肚皮上有一塊圓圓白白的斑點。

「奴家，奴家只是看到他可憐···」小鬼一臉委屈，「而且他很弱小，奴家，奴家，奴家···」

「好了好了，聽著就煩，那你現在讓他出來，好歹混個臉熟啊」李涉川無奈道。

「他，他，他受傷了，現在出不來，得看他什麼時候醒來才可以。」小鬼若有所思道。

「得，你這次還給我帶回一隻傷員，說吧，這次你怎麼補償我。」李涉川臉上露出一絲狡狤的笑容。

「奴家方才在這片山脈里找到一枚三轉陰陽碧藍果，雖然不是九轉，但是對你的紅塵陰陽目有一定的好處。」小鬼依依不捨地從口中吐出一枚色彩斑斕的果子。

「這果子能吃嗎，你別是想騙我吧！」李涉川捏著手中的果子，嫌棄的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口水，懷疑道。

「哼，不吃拉倒，還給奴家！」小鬼登時不樂意了，這靈果可是自己倖幸苦苦採摘到的，一想到被那隻狂化的獅身猿魔追著跑的經歷，望著那隻彩色的果子暗道大人不吃，那就拉倒，自己攢著換酒喝也是好的，這麼想著，嘴角便不經意間流下一串晶瑩的液體。

「嘿，你個小鬼，皮癢了是不是，竟然把口水流在我手上！」說話間，一揮手便把那一團丟了出去。

也不管那一團被丟在了哪，便一口將那枚棗子大小，泛著斑斕色彩的果子吞入腹中。

不過四五息功夫，便覺腹中一陣火熱，李涉川心中一動，也不挪地方，就在這顆歪脖子樹的枝椏上開始打坐。

說來也怪，自她閉上眼睛開始，周身便湧現出一陣奇特的光暈，光暈所形成的層層光圈慢慢擴散開來，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滋養著方圓十丈之內的所有生物。

方才被摔的七葷八素的小鬼登時從地上滾了起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心中直嘆舒爽，那伸懶腰的小摸樣彷彿身體都輕盈了幾分。

「真不愧是千年來第一體質啊！在自己吸收源力的同時，殘餘無法吸收的源力還會反哺周圍生物。」說著翻身一躍，跳回歪脖子樹的樹椏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地一切。

呵，到頭來還不得讓奴家給你護法。

而在小鬼看不到的地方，李涉川方才被它咬了一口的手指上，多了一絲奇怪的紋路。

此刻，在這片大陸中央的一片虛無中，忽然爆發出了一縷微弱地光芒。

「呵，有趣地小傢伙···竟然成功了一縷，意外之喜啊。」從那虛無中陡然響起一聲夢囈般地喃喃。

直到黃昏時分，那不斷向外擴散地光圈才出現了幾分收縮之勢。

沒過多久，那些光圈又重新回到李涉川體內。

終於在一次格外綿長的吐息后，入定的人兒終於睜開了眼睛，眼中劃過一縷極難察覺的混沌之色。

「怎麼樣，這次達到多少丈了。」一睜眼，李涉川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小鬼翻了個身，「勉勉強強達到了十八丈吧。」小傢伙嘴上雖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暗罵妖孽云云。

「還不錯，也該回族裡了，再過幾日就是族祭日了，還要借用族中源紋陣來覺醒源紋才能算是真正進入源初境。」想到這裡她才恍然，自己竟然出來這麼久了，雖然說源修世界中的孩子也算早熟吧，但是像她這樣，在自己六歲生辰日上留書出走的怪胎，恐怕是源修界第一人吧！

「說起來，這次回去以後要出來恐怕就難了，小鬼，再去你那些小夥伴那借些好玩的好吃的吧，咱們要回家啦！」李涉川臉上是不同於平時不達眼底的淺笑。

小鬼聽了她的話，心中默默為那些居住在這源獸山脈的獸獸們狠狠捏了一把汗，那些獸獸們積攢了上千年的藥材，珍寶，又要被大肆掠奪了。

不提源獸山脈中獸獸們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的寶貝被人洗劫一空的憤怒，此刻，南源境，李家大門前，立著一個嬌小的人兒，小人兒披散著的頭髮用一根與衣服同色的髮帶束著，身上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衣服在衣服下擺處明顯缺了長長一條，但好在衣服足夠長，還是將他的小腳藏在衣服下。

此刻，這個小傢伙正歪著頭看著守著山門的兩個不認識的小哥，內心無比糾結。

自己當初出走時也沒有帶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令牌玉碟，現在該怎樣通傳。

山門處守著山門的兩個小哥心中也是怪異非常，今早他們換班時就發現這個小傢伙在山門口一臉糾結，但是本著南源李家家規，依舊目不斜視盡職盡責的守著山門，可一直就這樣放任不管也不是辦法呀，說不得有觀禮的仙門前來不是平白讓人看笑話嗎？

不錯，十三日之後就是族中子弟覺醒源紋的族祭日，每年這會，其他仙門均會派齣子弟前來觀禮，而這小娃娃在這裡已經立了已有半個時辰。

就在其中一個小哥準備上前詢問一番時，那小童卻先一步動了。

「這位大哥，煩請向清山雲水殿通報一聲就說，兩年前丟了的司天銅鏡我有線索。」

李家十二小姐丟了這件事總歸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那便宜爹娘倒是想舉家族之力尋找，南源李家在十二仙門中雖說實力排在前三位，但並非能做到一手遮天，十二仙門看似和睦，私下裡卻陰私不斷，再說李家內部也並非是鐵板一塊，消息傳出去，李涉川才是真的凶多吉少，十二仙門想要一個人消失，多的是手段，更遑論是一個八歲不到的女童。李涉川之父雖為族長，卻並未完全掌控李家，權益之下放出了消息，族中重寶司天銅鏡在兩年前某一試煉中遺失，若有線索，李家必有重謝。暗中更是派了大量人手去尋找，卻一無所獲。

只見那小哥一愣，隨即卻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小娃娃，這裡是南源仙門，不是你這毛還沒長齊的小娃娃該來的地方，衝撞了仙人，可沒人能保得了你，來哥哥這裡有些碎銀子，你拿去買些吃的，「

李涉川無語，這是把自己當小叫花子了，也是自己現在這副『尊容』別人看來可不就是小叫花子嗎。

心中暗暗腹誹，但眼神卻更加堅定。

「小哥，你說一般的叫花子能知道清山雲水殿嗎？一般的小叫花子能找來南源境李家山門嗎？我確實有司天鏡的線索，必不會讓小哥白跑這一趟的」

那小哥面露為難之色，也勿怪他如此，對方是一還不足他腿長的小孩子，這話的可信度……但是看這孩子目光純澈，雖一身狼藉卻談吐有度說話有條不紊，心裡雖在糾結卻起了憐惜之意。

算了，這小娃說的也有道理，況自己只是通報一聲，若這孩子所言非虛，族中重寶找回也是喜事一件，反之，自己也不過是受一頓皮肉之苦……

那小哥笑道「罷了，我便跑一趟吧，你且現在這裡等等，我去去就回。「

見這小哥答應，那另一人苦笑一聲道「青達，我去吧，你陪著這小童站會兒，我去去就回。「說罷不等被喚作青達的小哥再反應便向山門內走去。

李青達心中一暖，知道這是對方在幫自己，自己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卻還停留在源初四境，族祭日之後自己大概會被調往雜役峰，若自己再出錯，想必雜役峰上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李涉川心知這二人純善，暗道日後定要好生感謝。

雲水清山雲水殿內寂靜無聲，涉字輩行二的李涉淇一身玄衣端坐在殿內手中翻著一份名冊，正是十四日後族祭日需要覺醒源紋族中後輩的名冊，但他的注意力卻久久停在一個名字上無法回神，好在此刻殿內並沒有旁人在，若是被旁的看了，定要感嘆一句一向冰山一樣面無表情的人竟也會因為什麼事情失神。

「小妹……」早在半年前，父親便吩咐過，族祭日之前應該會有小妹的消息，族中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一直都曉得兩年前小妹出走的事，小妹留書說會在今年族祭日返回，到如今卻沒有絲毫消息。

李涉淇蹙眉，將名冊放在一邊，手指在桌面上不自覺的敲打著，小妹自小看著是個守禮聽話的，卻不想能做出留書出走的事情，那麼一個小糰子，說走就走，還偏偏神不知鬼不覺，偌大山門卻擋不住一個小娃娃，真不知道該說是她聰慧還是護族陣法薄弱，虧那些老傢伙還信誓旦旦……

這時，門外有弟子通傳。

李涉淇揉揉眉心。

「進來」

一個身著褐色衣衫的弟子推門進來。

「二公子，外守山弟子通傳，山門外有一小童聲稱有司天鏡的下落，特來通傳。」

李涉淇神色一凜，眼中精光閃過，下一刻，殿內哪還有那人的影子。

李涉川此刻倒十分淡定，只要有人通傳，不論是誰，待會兒一定會有人下來吧，只是不知道回是誰，清山雲水殿內現在不知道是誰在當家。於是毫不擔心的和李青達扯皮，但李青達臉上卻透出了些許擔憂之色。

李涉川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卻並不擔心，反正待會就知道結果，總不會讓他們受罰就是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李涉川也從這小哥口中得知這兩年來家族中的變化並不大，雖說她也沒想著通過守山弟子就知曉族中真正情況，畢竟作為守山弟子，是接觸不到族中真正重要消息的。

突然，李涉川似有所感，望向山門內，遠處出現一縷極特殊的黑色光點，她微微眯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絢麗。

是，二哥！

李涉川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微笑，李青達見她笑的燦爛，下意識回頭望向她看的方向。

是族中嫡系！南源李家只有嫡系才可以無視禁空族令，而且能御空飛行最起碼得是小天劫一層的前輩才能做到的。

心中驚疑不定，但不過片刻，那抹黑色的光影便來到山門前。

李青達匆忙見禮

「拜見淇少爺。」青字輩乃李家眾多旁系中的一支，輩分同嫡系涉字輩相差一輩，但身份卻相差太多。

李涉淇並未理會李青達，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涉川。

李涉川一陣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二哥哥，川兒回來了。」

李青達臉上一片茫然，二哥哥？！不是說有司天鏡線索嗎？怎麼？！難道族內傳言是真的？據說嫡系十二小姐並非身染重疾而是在兩年前便已離家出走！司天鏡根本沒丟，丟的是十二小姐！

李涉淇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還知道回來」便一把拎起某人的後頸，對李青達道「今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李青達怎會不知這是讓他閉嘴的意思，將頭低的更低道「弟子省的！」

再抬頭，眼前哪裡還有半分影子，只有天空中劃過的那道黑影昭示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並非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