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桃色新聞
2004年暑假,新的兩棟教學樓建好了。
學校計劃進一步擴招新生。教學樓雖然建了新的,可是學生宿舍樓卻沒有新建,考慮到學生的住宿問題,學校決定把除了桃花島以外的教職工宿舍樓都改造成學生宿舍樓。
在校外另外給教師租了公寓樓。
這就意味著建寧他們要搬家了。
新租的公寓樓原址是一家戰地醫院。傳說那裡經常鬧鬼,而且因為產權問題想賣也賣不出去。在珉西大學分校借租前,這排公寓樓一直閑置著。
很多老師拖著不願意搬。
消極抵抗。
住學校多方便啊!吃食住行,幾步路的事情。搬到校外,肯定沒有那麼方便了。
李順安像腦袋進水一樣積極響應學校動員老師搬家的號召。他不但乾淨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還催著建寧、張平和毛國棟三個快點收拾:「反正都要搬的,遲搬不如早搬,趁著現在搬的人少,車空,快點搬啦!我去那裡看過了,是套間來的,兩房一廳,那個客廳可大了,有廚房,有衛生間,兩人住一套,一人一間房,比這好多了。」
「可是那裡鬧鬼啊!」張平說,「現在人少我可不敢住那裡。」
毛國棟聽李順安這麼一說,有點心動,也不答話,默默回宿舍收拾行李了。
外語系跟林建寧同年進來的唯一住校的女同事李秀芳跟李順安一樣,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果然同姓三百年前是一家人!都他媽的這麼積極。
「你怎麼還不收拾?我可是不信鬧鬼的說法的。」
李秀芳收拾好後過來找建寧玩。
建寧還在遲疑,那邊李順安已經拿著行李袋把她的書丟進去了。
「好啦!你別弄亂我東西,我自己來。你這人太討人嫌了,還亂動別人東西!」建寧用手拍打開那兩隻還在把她的課本往行李袋丟的手,終於慢吞吞地開始收拾東西了。
李秀芳在一旁陪著她,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李順安回宿捨去了。
從上午十點收拾到下午三點,建寧終於把東西收拾好了。李順安午覺醒了過來見她收拾好了,馬上打電話給學校綜合管理處告訴他們可以派車了:「我們這有四個老師已經收拾好東西可以搬過去了。」
綜合處的處長一聽終於有老師願意搬家了,立馬屁顛屁顛爬上貨車副駕駛座,跟著司機跑過來視察。
司機,處長,李順安還有毛國棟七手八腳地往車上裝行李,林建寧和李秀芳撿輕的往上放。他們四個行李並不多,放到車上還佔不滿三份之一的位置,可是其他老師都按兵不動,不願意搬。任憑處長拿著喇叭扯著嗓子喊了半天,還是沒人動彈。
處長沒轍,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裝孫子,一臉諂媚地忙前忙后幫林建寧和李秀芳兩個女老師搬行李。車開到公寓樓下時,他又幫著扛行李上平台,這讓林建寧和李秀芳感到十分不安。
公寓樓屬於商住性質。底下三層是鋪面和商場,四樓以上是套間,沒有電梯,所以每次都要先爬三層樓的樓梯,走到四樓的大平台,再接著爬自己住的那棟樓的樓梯。
李順安和毛國棟被安排住一棟,李秀芳也在一棟,林建寧和張平住二棟三樓。
張平沒搬過來,李秀芳的舍友也沒有搬過來。李秀芳一個人不敢住,她拿了換洗衣服和洗盥用品過來跟建寧擠學校發的一米二的床。李順安開玩笑:「別人拼爹,你們拼床」。
終於有了廚房可以自己做飯了。建寧滿心歡喜,傍晚時李順安過來找她去買廚具和碗筷。李秀芳說她舍友沒搬過來她先不買了,而且搬家有些累就不跟著他倆出去了。建寧問毛國棟為什麼不一起去,順安說他:「連澡都懶得洗,你說他會那麼勤快著急自己做飯嗎?」
怪不得他身上老是有股騷味。
他們走下平台,來到附近街道的一家雜貨店。老闆娘很熱情,但也很八卦:「你倆是一對吧?好有夫妻相啊!」建寧趕緊說不是,李順安假裝沒聽見。
不一會他們已經把要買的東西:飯桌,平底鍋,飯鍋,爐灶,洗菜盆和洗碗盆,切菜的案板,菜刀,菜籃子,菜碗、飯碗,湯鍋,洗碗布等買全了。老闆娘似乎很喜歡他們倆,不用他們壓價,自己主動給他們打了折,當然也有可能是看出他們囊中羞澀。
順安叫建寧在那裡看著東西等他,他先把東西往回拎一趟,要不然一次拎不完。
老闆娘繼續在那裡八卦:「我真的不相信你們不是一對啊!這還真的是我第一次看漏眼呢。不過將來的事難說啊!」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盯著建寧看。
建寧尷尬地笑,摸摸這摸摸那,直到差不多把老闆娘店裡的東西摸了個遍,李順安才回來。
倆人真的像老夫老妻默契地把東西都搬回去了。
晚上秀芳跟建寧躺在床上嘮嗑。
李秀芳的舍友是藝術系的一個女老師,長得非常漂亮:高個子,唇紅膚白,身材前凸后翹。建寧曾跟她接觸過幾次,覺得她人還不錯,很陽光很爽朗。
「每次江校長出差回來都會給她帶禮物。江校長經常給她打電話發信息,叫她去他家裡吃飯。有時一下子就叫了十幾個老師和行政人員去他家吃飯,這些全都是學校的美女員工,真的是美女雲集啊!聽說被叫去的美女相互之間還會爭風吃醋。其中一個搞行政的美女大概對校長動了真感情,鬧得太厲害,校長把她外調到其他單位去了。」
江校長建寧和他面對面接觸過一次。他是珉西大學分校的元首級人物,可以說珉西大學分校就是在他的帶領下,從1986年建校一路走到了今天。建寧記得唯一一次跟校長近距離接觸是上學期有一次她跟英語系早她一年進來的一位姓趙的女老師爬山。中途趙老師接到江校長的電話說他馬上就帶著來自喀麥隆的一位外教到白雲山,並在白雲山飯店吃飯,叫趙老師在飯店等著他。
趙老師哪裡敢坐著等他?自接到電話她就站在飯店門口巴巴地望著通向飯店的那條山路,等著校長一行人的到來。
在寒風中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校長一行人終於到了。江校長一下車就脫了綠色的軍棉大衣披到趙老師身上。因為趙老師叫建寧陪著她跟校長一起吃飯,建寧只好厚著臉皮假笑著跟進了飯店。江校長好像沒見到她一樣,繼續跟他一同來的外教和下屬邊走邊說說笑笑走進飯店坐下。
趙老師叫建寧坐到外教旁邊翻譯,而她則陪著江校長喝酒。當時學校很缺外教,梧桐市地處西南,偏僻貧困,城市小,待遇低,歐美國家的人根本就不願意來,能請到喀麥隆這種小國的外教也不錯了。建寧聽得出校長對請來的這兩個外教(還有一個是越南的)的重視和奉若上賓的尊敬,還有擔心。他擔心他們呆不住,很快就離職。因為這些因素,他對他們極盡奉承。
建寧感覺自己翻譯得還蠻溜的。席間大家喝了兩瓶茅台,建寧也喝了一點,不過因為要做翻譯,不敢多喝,旁人也沒對她勸酒。
喀麥隆外教的臉漸漸變得紅黑紅黑的。校長跟旁邊的人說「這可有點像猴子耍戲的樣子了。」
說完他們幾個哈哈大笑起來。
奉承只是表面功夫。
校長指著建寧說:「這話你可別翻譯給他聽。」
建寧點頭答應。
外教看他們笑得那麼開心,問建寧:「what'sthefunpartIhavemissed?「
「Oh,theythoughtyourfaceismuchmorehandsomethanbeforeatthismoment...」
「Really?Thank…」
沒等外教說完,那邊江校長啪的一聲撂下玻璃杯,臉色震怒:「都說了叫她不要翻譯了!」
玻璃杯應聲破裂。
眾人嚇得不敢說話,整個餐桌靜得地上掉一根針也能聽見。
建寧自己也被嚇傻了,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辯解的話。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即使有,也不敢說出來。
後面不記得誰打破了僵局,又聊了什麼,只記得席間誰告訴了校長林建寧是英語系的一位老師時,校長說了句:「我還以為是哪個英語班的學生口語說得這麼溜呢!」
所以那次跟校長的面對面接觸,雖然過程驚心動魄,結局得到校長的表揚,建寧沾沾自喜。
「你看江校長是山東人,長得好魁梧啊!雖然年近六十,一根白頭髮都沒有,聽說他前妻帶著女兒去了英格蘭。他一個人在這裡。」
秀芳睜大眼睛說。
「難不成你小妮子有什麼想法?」建寧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才不呢!我男朋友下個月要來看我呢。」
建寧閉上眼睛想:像秀芳舍友那麼漂亮的女老師,應該有大把優秀的同齡男子追求她的吧?如今混在美女堆里為了一個年紀大得可以做自己爸爸的男人爭風吃醋,有什麼好啊?
還有她們外語系的趙老師,上次吃飯時她就覺得校長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難不成兩人之間有什麼曖昧?
聽說她已經跟異地一個軍官結婚了。
倒是江校長,有權有錢,離異單身,有魄力,也許很多女孩子喜歡這樣的呢?管那麼多,又不關自己事,再說這可是校長的私生活啊!哪輪到她這種校長連正眼都不會瞅一眼的小人物去八卦呢?小心自己崗位不保。
這麼想著,建寧覺得困意重重,本來搬家就累人,她很快沉沉睡去。
秀芳後面再說了什麼她都聽不見了。
第二天,她從睡能中醒來,哪裡有什麼鬼鬧啊?她睡得比在學校招待所還安穩。
李秀芳在廚房裡煮麵。昨天下午買完東西回來,李順安就順便幫她叫人送了煤氣過來。
吃完早餐,李秀芳說她要回家,林建寧也正有此意。她倆收拾好東西坐公交車到車站,像約好了一樣,居然碰上李順安和毛國棟,原來他們倆也要回家。
建寧在家呆了一個月,回來依舊像上個暑假那樣,臉蛋曬得像去了一趟非洲旅遊。
李順安也曬得差不多一樣黑。
李秀芳也回來了。她男朋友來了,倆人整天膩在一起,像蜜糖一樣。
張平好歹搬過來了。
搬過來的還有陸文,他住在三棟五樓。
陸陸續續有教職工搬過來,公寓樓漸漸熱鬧起來,人氣充足鬼見愁啊!什麼鬧鬼都是浮雲。
有一天林建寧買了菜走上平台。爬樓讓她氣踹噓噓,就在她把菜往地上一扔歇腳歇手的當口,後面一個扎著蓋過屁股辮子的年輕女孩叫住了她:「林老師!」她回頭一看,印象中並不曾認識她。
「我叫方小華,您可能不記得我了。03年10月份您給我們上了一次大學英語四級考試輔導課,您講得可認真了,而且介紹的方法很好,我後面照著做終於在最後一次考試機會中考過了四級。謝謝您啦!」
「原來這樣啊!」建寧很高興有學生這麼欣賞她的努力。
「我今年畢業后留校了,現在在校辦。」
「不錯啊!」
「嗯,還行吧!我住二棟五樓,您樓上,有空再去拜訪您。」
說話間建寧已經走到她的宿舍門口了。方小華跟她說「再見」后自己繼續往上爬樓梯。
建寧突然間就喜歡上這個她曾經的學生,雖然她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一百多人一起上課,她能記住的學生不多。
這學生渾身上下都透著靈氣,講話時未語先笑,能留校說明她很優秀,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喜歡她的課!
後面每次見面,方小華都大老遠的跟她打招呼,笑得甜甜地喊她「林老師!」
不知不覺就開學了。有一天傍晚,建寧正在房間里上網,暑假從家裡回來后,她把攢下來的錢用來買了一台組裝電腦。
張平穿著家居服急急忙忙地走進她房間問她:「你有沒有收到一條很奇怪的信息啊?方小華是誰?」
建寧摁開手機,有一條新信息,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校長辦公室的方小華小秘,業務水平一般,床上功夫一流,經常和校領導切磋床技……」後面還寫了一些粗俗不堪入目的話語。建寧看完後有點獃獃的:「方小華是住咱們樓上留著很長頭髮的那個女孩子啊!」
張平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她啊!」
當天晚上八點左右,住在她們隔壁長方臉的高個宅男跑過來叫她們:「快去看五樓牆壁的血色大字!」
張平和建寧都穿著睡衣趿著拖鞋跑上五樓。
她們看到樓梯口右邊的一面牆上用血紅的油漆寫著:「方小華賤人,去死!」
林建寧和張平面面相覷,看看周圍沒有人看到她們,做賊似的趕緊跑回宿舍。
過了兩天,建寧上完課踩著單車回到平台下邊的車庫,看到車庫裡赫然停著一輛警車。
保安在議論紛紛:「那個瘋女人又來啦!這瘋女人最近老在這裡轉悠,估計是踩點跟蹤二棟五樓的女老師。上次在牆上潑紅漆塗字的也是她,她還給全校所有的教職工群發信息」。
另一個保安接著說:「校長叫咱們好生看著,不給可疑人員進來。可是今天太陽大,她帶著帽子,壓低帽檐,還帶個太陽鏡,我以為是藝術系的女老師呢!慘了,這回不知道會不會連工作都丟了。」
她趕緊停好自行車一路小跑跑到平台那裡,看到住在那裡四棟樓的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出來了,大家正圍觀著什麼。
她往裡邊擠了擠,看到警察正拿著手銬要控制住一個大概一米五五的微胖女子。該女子神情激動,嘴裡不停地罵著「賤人,小娼婦,狐狸精!我要弄死你!」身體像熒火蟲撲火一樣撲向她對面一個蹲在地上雙手掩臉、披頭散髮的女子。
看那頭髮的長度,全校教職工除了方小華,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兩個警察好不容易給鬧事的女子戴上手銬強行把她往平台下拖,第三個警察扶著方小華,摟著她胳膊叫她站起來跟他們回去做筆錄。她放開擋住臉蛋的雙手時,建寧看到她臉上滿是指甲痕,有些地方滲出了血水,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了。
圍觀的老師漸漸散去,建寧站著發了一會愣,才慢慢爬樓梯爬到三樓宿舍。
隔壁那個宅男覃昌龍正坐在她們客廳和張平聊天:「你們去網上一搜就知道了,網上鋪天蓋地都是『一個花甲校長的桃色新聞』,什麼南國早報,百度貼吧都有」。
建寧打了盒飯,吃完飯後她困意重重,就回房間先睡午覺。
睡醒后她想起覃昌龍的話,起來打開電腦,輸入:「一個花甲校長的桃色新聞」,果然看到好多鏈接。她選了一個貼吧,裡面詳詳細細地描寫了某個女孩和宿舍的幾個同學一起於1999年平安夜跟江校長共度佳節之後被他帶到賓館睡了,然後跟了他五年的故事。
這期間江校長不停地跟不同的女老師睡,上面清清楚楚地列出了跟校長睡過的女教師名字。建寧認真看了一下,真的在上面發現了英語系趙老師的名字,還有秀芳的舍友的名字。
她聽說趙老師最近剛離了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女生寫道,這些她都能忍,只要校長不跟她們結婚,她就當沒事發生一樣。可是最近她翻看校長手機,看到了校長發給方小華的向她求婚的信息,方小華竟然同意了。
她跟了他五年,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校長答應她畢業后幫她找工作讓她留校,她以為自此就可以跟校長長相廝守了,萬萬沒想到中間殺出個方小華來,校長讓方小華頂替了她留校,還向她求婚了。
而她自己什麼都沒有得到。目前,她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天天失眠,醫生說她患上了情感躁狂症和焦慮症,貼吧上她拍了很多她吃過的葯的空瓶子,還有一些校長和方小華的通信記錄及校長和她自己互發過的信息。
建寧看到上面拍下來的其中一條方小華髮給校長的信息:「我好久沒去你那裡過夜了。」
還有一條校長發給這個女生的承諾:「我江,珉西大學分校校長,向保證,絕對不會和方小華結婚。」
看完后建寧倒吸一口冷氣,關上電腦,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主動跑到李順安和毛國棟住的房間,敲門。
李順安穿著短衣短褲出來開門,看到她:「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親自大駕光臨寒舍,看我們的房間因為你的到來篷畢生輝了。」
建寧看起來情緒很低落,順安的笑容僵在臉上:「你怎麼了?」
「你們聽說方小華的事情沒有?」
「你就為這事來的啊?我還以為有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呢!這有什麼?各取所需了。凡是跟校長睡過的女教師和行政人員,校長都會送她們出國去渡金的。回來後身價就不同啦!升職和加薪都快。」
順安有些孤疑地看著建寧,不相信這事對她居然有這麼大的衝擊力。
「你看,前兩天我在醫院的同學還打電話給我,說有一次江校長住院,十幾二十個美女圍在病床邊,當時我同學要登記病人信息,問到校長的生日,那些美女異口同聲說『年月日點分』,比自己的生日記得還要牢。我同學說他的理想就是將來要成為一個像江校長這樣的人。」
建寧看起來還是一副迷茫的樣子,順安只好繼續:「你看,我聽說江校長準備送方小華去碩博連讀了,至於鬧事的那個女的,她確實比較慘,不過像這種風流事大家本來就是玩玩而已,誰當真誰就輸了是不是?學校那麼多跟校長睡過的女教師,可沒聽說誰出什麼事,嗯,不過聽說有一兩個離婚了倒是真的。」
建寧聽他說得頭頭是道,轉念想他說的也對。她一開始覺得震驚只不過是因為方小華是她學生,她看她一副清純可人的樣子,她替她覺得不值而已。可是方小華一旦跟了校長,真的可以少奮鬥十幾二十年的。一畢業什麼都有了:工作,房子,車子;如果到時校長升她職,金錢權力地位也有了。
如果因為這件事在珉西大學混不下去,將來她也不會很差,碩博連讀,畢業后想去哪裡都可以啊!
他們真的像李順安說的那樣,各取所需:他迷戀她年輕的身體和花樣年華里美麗女孩散發出的青春氣息;她則貪圖他帶給她的榮華富貴、社會關係、人際資源和權力地位。
真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而她,林建寧,有什麼呢?錢,沒有;工作,連個高校教師資格證都還沒考下來;愛情,於她而言就像鏡中花,水中月,摸不到,夠不著。
想到這,她不禁打了個激靈。十一月中旬考教師資格證的日子又準備到了,她得趕緊回去準備教案,看教學理論,背熟講課內容。
她抬頭沖李順安說了聲「謝謝」后,提腳就走了。
李順安在後面追:「這就走啦?你不坐坐?」
建寧回到宿舍馬上翻出高校資格證考試所需要的所有資料,埋頭開始準備。
她決定當自己沒認識過方小華。
結果過了兩天,她居然又在平台那裡碰到了方小華。
方小華照舊大老遠笑著喊她「林老師!」等走近了建寧看到她臉上塗著厚厚的粉,被情敵抓傷的痕迹幾乎看不到了。
方小華挨著她一起走:「林老師,我要去泰國碩博連讀了,謝謝您的照顧!」
建寧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嗯,自己照顧好自己!」
她不知道還要跟她說點什麼,告訴她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或者告訴她趁早抽身,離開這趟渾水,放棄一根朽木,奔向大森林?
可是她是誰?她有什麼資格說她呢?她只不過是給她上過一次課的老師,而她恰巧記住了她是她的老師而已。
正在她在想不知道那天方小華有沒有看到人群中看熱鬧的她時,方小華開口了:「林老師,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媽媽也走了。家裡只有年邁的奶奶。以後我會給您寫信的。」
建寧已經走到了三樓宿舍門口,方小華繼續往上走。
她挺著腰,沒有再回頭看林建寧一眼。
建寧回到宿舍,給方小華髮了一封郵件「我理解你。」
方小華很快回了「謝謝」。
過了幾天,建寧聽說方小華已經辭職了。
她沒有跟再她再聯繫過。
而她跟她說的那番話,大概是跟建寧解釋她為什麼會那麼做。
一個自幼失去雙親的缺愛的孩子,遇上了一個讓她覺得溫暖的像父親一樣的男人,然後這個男人變成了她的情人。
將來也許會變成她的丈夫吧!
誰知道呢?不管怎麼樣,生活還要繼續,就像她還要繼續考她的高校教師資格證一樣。
這次建寧找去年通過考試的同事要了她們的教案樣板,又背熟了整本書里跟教學理念相關的術語和理論,把她要講課的內容背得滾瓜爛熟,然後和覃老師再次坐上了去蕪寧的班車。
毛國棟依然既不考普通話等級考試,也不去考高校教師資格證。
試講中她還是緊張的很,板書寫錯了三個單詞。考官提醒她,她改了一次,那考官看著黑板面無表情地說:「wrongagain」。
建寧只好停住又改了一次,心想這次肯定又掛了。
考完后她悶悶不樂地回到梧桐市,下公交車時拐到雜貨店老闆娘那裡買地拖。
「喲,你來了。之前經常跟你一起來的男老師現在每次來身後都跟著一個個子比你還小的女老師。這女老師臉尖尖的,瘦得皮包骨,長得也太瘮人了。不過她肯定非常喜歡他,每次看你那老鄉都是這樣看的」,老闆娘昂起頭,一臉的崇拜,「看到了嗎?就這表情!」
建寧「哦「了一聲,假裝自己一點也不驚訝。
回宿舍的路上,她暗暗地想:難怪順安最近很少來串門,也不怎麼找她和張平玩了,原來他有新歡了。
等她回到宿舍,李秀芳過來問她考試情況時帶給來一個讓她更吃驚的消息:「他倆應該睡一起了。」建寧問她怎麼知道,秀芳說有一天早上六點她撞見那個女老師抱著衣服從順安宿捨出來。
這人怎麼這樣,明明一開始說想追張平,結果一轉身卻睡了別人。
不地道啊不地道。
秀芳告訴她,跟她們同年一起進來的老師裡面,已經成了三對了。
一對是跟建寧一起去招生辦公室幫忙的男老師和一個四川籍的女老師;還有一對是那個臉上長著很大一塊黑胎記的男老師和她們當中個子最高的女老師;另外一對是藝術系的。
建寧問她她男朋友什麼時候又來看她,秀芳撅著嘴說:「來不來都無所謂啦!我最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在俄羅斯留學的帥哥。」
「網上認識的你也敢信?難不成你要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甩了你男朋友不成?」
秀芳歪著頭說:「那也有可能哦!」
建寧不可置信地盯著秀芳矮胖的身材,短粗大的脖子,黝黑黑的皮膚和塗著口紅的大嘴巴,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受男生的歡迎。
也許是她笑容可掬的臉蛋,親切溫暖的話語和高智商高情商吧!學生也很喜歡她啊!系裡的主任很器重她,她是她們同年進來的唯一一個被安排上英語專業課的老師,當然,她是重點大學畢業的。
第二天林建寧走過學校門口的園林處,看到魚池旁邊的月季花開得正盛,園林里走過幾對學生情侶。
她走到來學校報到那天她被五葉芒割到手的地方,五葉芒長得沒有那麼旺盛了,倒是旁邊的杜鵑一簇一簇地盛開著,枝條和花簇挨挨擠擠的,就像捨不得分開的戀人。
蝴蝶成雙成對地在花叢中飛舞。
蜻蜓躲在草叢間交尾。
空氣中散發著戀愛的滋味。
她覺得連空氣都在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