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再驗驗傷
肖劍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眼見著中午了,也沒等到小女孩兒和她家人出現。
表哥等不及了,響了兩聲喇叭,要從車上下來。肖劍趕緊走出去,上了車。表哥迫不及待地問去哪兒?
去哪呢?肖劍忽然覺得去哪兒也沒了意思。說了聲隨便。隨便好啊。表哥興奮地歡呼一聲,離合掛檔油門。汽車呼的一聲竄了出去。
一路上表哥撒了花兒的開,撒了花兒的說。撒了花地得瑟。肖劍卻很安靜,一路就那麼溫溫地坐著。
終於,表哥的車癮過了,嗓子開始發乾,包袱、能耐也顯擺得差不多了。才發現自己嘚啵了這麼久,肖劍卻一直倚著玻璃發獃。
表哥收了下心,停了車子用手摸摸肖劍的頭:」怎麼了?病懨懨的,不舒服?」
肖劍回神,撥開表哥的手:「沒事,剛剛碰了條惡狗,受了點驚。」
「惡狗,咬到哪了?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這老半天了,趕緊去醫院打疫苗。我給你說,狂犬病很可怕的,得了就死翹翹了,就跟你太爺似的,噶,嘎嘣,懂不懂,懂不懂。」表哥什麼都好就是嘴太碎,也缺個把門的。這要任他胡說出去,估計不等天黑,自己就會被狂犬病了。
想到這兒,肖劍趕緊訂正他:「表哥,不是咬到了是受了那麼一點驚。」
「受驚?」表哥把他的頭撥過去,用倆大眼珠子一陣掃描。」真的只是受了點驚?」
「嗯。真的只是……」
表哥不樂意了:「唉,我說小劍子,話說你也是練了五年跆拳道的,怎麼叫一條狗把魂嚇沒了?我堂堂陳翔的表弟,不能這麼慫啊,……」
什麼叫把魂嚇沒了.他肖劍哪又慫了。
還沒等肖劍反駁表哥又接著說:「我給你說,那狗再猛。它也是一畜牲,三拳兩腳的事,你倒好,沒把它打趴下,自己倒受了驚。白叫『蓋三城』了,丟范兒?」
「什麼蓋三城?別再提了啊!」
「你這孩子,誇你呢,誇你長得漂亮,長得好看,長的俊,比縣城裡的那女的都招人。」
「「還說。」肖劍一個著惱,拔了車鑰匙就要下車。
陳翔趕緊把他攔住,嘴裡也嘻嘻哈哈地開始往回找補:「別呀,兄弟,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我是蓋三城,不,蓋六城,九成,九城行不行,你看你這孩子,說歸說鬧歸鬧,別拿車子撒氣吧,這還在大街上呢……」
說起「蓋三城」這個外號,也難怪肖劍會生氣。因為這個蓋三城不是論的能力才情,而是姿色。咳咳,話說某年某單位閑得蛋疼舉行某縣最美小姐選舉比賽,陳翔是蔫壞啊,愣是以募捐的名義騙肖劍拍了女裝照參加比賽。沒想到竟入了某評委的青光眼,又是電話,又是請帖親自登門拜訪,說是肖小姐貌蓋三城,懇請一見。
雖說,陳翔是奔著惡搞去的,那評委把十一歲的肖劍看成貌美如花的女孩兒也是眼瞎。可人家執著地幾次三番堵著門地懇見也著實讓肖劍難為了一陣子啊。
評委執著了一陣子,直到在肖劍的家門口遇到了肖名揚,兩人都在縣裡工作認識啊。於是,真相大白。肖劍雖然解脫了,可他蓋三城的外號也傳開來了。
想起這一出,肖劍也是扶額,無語呀。
他能不說話,可陳翔憋不住呀,一個勁地絮叨。
「唉唉,說會兒話唄……你這點就不如你家小影子,別看人家才八歲。高興了,看人家那小嘴,不高興了,一句我家的車,下去,誰還敢說話,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怕你給憋死。」
「這就對了嘛,這話不順耳就要懟回去。你說這干坐著也沒什麼意思,怪悶的慌的,來再懟兩句懟兩句。」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人家要求了,不懟回去也對不住人啊,於是肖劍抖擻精神把表哥一陣好損。
表哥笑眯眯地伸出大拇指:「好,好小子,說得好,來獎你兩個煎餅果子。給你加倆火腿兒。」
表兄弟兩個在路邊小攤買了四個煎餅果子,吃了個乾淨。肖劍也漸漸來了精神。兩人又圍著縣城轉了幾圈,直到傍晚才慢慢地往回走。離村子老遠,肖劍就放下玻璃,探頭往外看。表哥狐疑地看了他兩眼。也不問肖劍,直接將車子開到梅林外。
肖劍走下車。遠遠地就看到一縷青煙從小院上方升起。肖劍大喜,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進小院。表哥也神色怪異地跟下來。
小院里,繚繞的煙氣中,雲夢腳下踩了兩塊磚,正彎著腰,一手撐著灶台,一手向鍋里下挂面。她的個子矮,胳膊短,需要使勁探著身子才能夠著。
肖劍趕緊回去,幫著雲夢把面放進鍋里,攪開了,把雲夢抱下來。
雲夢臉上蹭了好幾處煙灰,一道道地,肖劍又從水缸里舀了水,給她洗了手和臉。洗乾淨了,雲夢粉白的小臉才露出來。嫩嫩的細細的襯著她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竟有些晃眼。
雲夢看見肖劍,也很高興張著胳膊撲上來,抱住他,親昵地喊:「小哥哥。」
「等等。」表哥扯了下肖劍,把嘴湊到他耳朵邊:「就是這個小玩意兒讓你彆扭了一整天?切,我還以為你出息了了,找了小女朋友呢,原來是個小屁孩兒啊。她有什麼用?陪你玩過家家啊。」
肖劍沒搭理他,抱了雲夢一下,竟有些小性子的問她,去哪了?
原來,今天,雲夢的舅舅來了,看到她的媽媽咳得厲害,爸爸腿上的上也有發炎的跡象,便開著三蹦子拉著他們一家到縣醫院做檢查。結果出來,醫生堅持讓兩人住院。
爸爸不放心家裡,讓雲夢回來看家。
「你能看家?你才多大?」
「我已經六歲了,我膽子很大的?」
表哥的不可置信地看著雲夢:「你家大人不是腿有病,是腦子有病了吧。」
肖劍回過身瞪他。
表哥不服氣,聲音倒是小了很多:「腦子沒病能讓六歲個小屁孩看家?」
長睫毛忽閃了兩下:「大哥哥,我不是小屁孩兒
,我能幹好多活了,我能洗菜,刷碗,掃地,能去河邊提水。爸爸撞傷的幾天,家裡的飯都是我做的呢。」
「你個傻丫頭。」表哥撇撇嘴:「哼哼,你爸是想著讓你掉鍋里當紅燒肉吃呢?」
肖劍沖著不著調的表哥屁股就是一腳。
表哥便用手抄褲子,邊嘟囔,「又不是你親妹,你護個什麼。」
面熟了,肖劍不再搭理表哥,他拿來碗筷,把挂面給雲夢盛到碗里,回頭去找可以做鹵的菜。找遍了也沒發現什麼可以炒的。最後,終於,在房樑上的一個吊籃里發現了幾個雞蛋。
肖劍拿了兩個剛要打碎,雲夢伸手抓住了,她的烏黑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頭搖的像撥浪鼓。肖劍趕緊把雞蛋放回去,疑惑地問:「不能吃?」
雲夢點頭:「這是爸爸買來給媽媽補身子的。」
「那你家的菜呢?」
小雲夢眨眨眼,咬住下嘴唇,好像在盤算能不能說。
表哥湊過來,翻了兩下白眼:「放心吧,我們不拿你家菜,我們賣菜的,菜多著呢。」
「大哥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家只有那麼多白菜,留著過冬的,我面里放鹽了,不用炒菜。」
說完了,端起碗大口吃起來。一會兒碗里白呼呼的面就被她吃光了。吃完了,還故意地打了個飽嗝:「挺好吃的。」
表哥吃驚地看看碗,看看小雲夢再看看碗:「這你都吃得下,你是餓狼投胎的。」
肖劍卻看不下去了,他掏出手絹一點一點給她把嘴角擦凈了。雲夢很溫順,瞅著他甜甜的笑著。這笑讓肖劍的心隱隱地痛著,他竟有些鼻子發酸。他拿過雲夢手裡的碗,從水缸里舀了水洗乾淨了放好。他在廚房的小窩棚里躊躇了片刻,從兜里掏出那兩千塊錢,找了塊磚壓在風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