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逐人的黑霧

城主府離南街還是有一點距離的，所以兩人是坐著唐思楠的貼身小僕小涼準備的馬車過來的。

下了馬車，唐思楠看著眼前高門大戶的氣派府邸有點犯怵，他怵的不是這氣派的府邸，而是府邸裡面那彪悍的城主夫人。

阿丑見他隔了這麼久還是這般沒出息，便率先走了上前，對著那兩個守著緊閉的大門的小兵說明了來意，讓他們去轉達。

其中一人聽聞對著她點了點頭，便進去傳達了。

唐思楠讓小涼看著馬車，難得乖巧的跟在了阿丑的身後，沒了平時的囂張無禮，放蕩不羈，此刻倒顯得人模人樣起來了。

阿丑看他這般，不由回頭對著他嗤笑了一聲。

「當初被吊打的不是你，要是你，你也會有陰影」唐思楠憤憤不平。

「誰讓你跑這麼慢」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逃跑起來跟陣風似的」

「我這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而且那時候我還小」阿丑感慨回憶。

「你小？你當時都十三歲了，我和柳明智那時候才10歲呢，你怎麼不說我們小，還把我丟那裡給那悍婦打」

「這不是沒辦法嘛，他們家機械人太多了，那鐵皮子打多了我會手疼，還是走為上策的好」

「……」

「夫人讓你們進去」不過一會，那進去通報的小兵便走了出來。

「讓我們進去了，想不到我這輩子還能這麼光明正大的進去一回，呵」阿丑跟在小兵身邊走邊感嘆。

唐思楠也跟著感嘆了一聲：「是啊，這大門口還真氣派，當初我們怎麼就爬狗洞了呢，不過我們現在進去會不會是送羊入虎口？」。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慫？」

「我慫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女人太彪悍，除了這個你看我怕過什麼？」

「……」

「夫人，人帶到了」

「你先下去吧」

「是」說完便挺直腰背走了出去。

阿丑和唐思楠站在這寬敞的大廳內，看著坐在前方椅子上雍容華貴的城主夫人，抬手對她作了一揖。

「你們可以治好城主的病？」城主夫人不為所動，面容憔悴，神色疲倦淡淡開口。

「不敢說，能不能治還得看過再說，畢竟我也不知道城主大人是生了何病」阿丑也淡淡說道。

「要是徐娘還在，我定是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她的，不過你不是徐娘」城主夫人語氣遺憾。

「我雖不是徐娘，可是我手上有她教導的醫術，說起來，要不是為了柳明智這個朋友，我也不想出現在這裡」阿丑神色不懼，直視那雙即便疲倦卻依舊銳利的雙眼。

「……你這性子，還是這麼的不知天高地厚」城主夫人勾起唇角，笑笑感嘆，然後又接著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看看」。

說完便站了起來，帶著侍女越過他們從門口出去了。

阿丑和唐思楠對視一眼，跟上。

在快要到一間屋子的時候，跟著城主夫人直走的阿丑突然停了下來，隔著衣服握起了脖間掛著的珠子。

此刻那顆珠子滾燙無比，貼不得皮膚，就在她以為那珠子就要灼穿她的衣物的時候，她卻發現那珠子隔著衣服握著手裡不燙了，只是只要一放下貼著皮膚，就會變得滾燙無比。

這很是奇怪，所以在唐思楠也跟著停了下來，問她怎麼了的時候，她搖了搖頭，邊走邊把珠子從脖子上摘了下來，放進了腰間掛著的銀袋裡。

進入屋內，先是一個小廳，往裡轉，便是一個裡間，裡間正中是一張圍著略透明帳紗的大床，上面躺著的赫然是城主大人，而柳明智，則坐在床邊的一張四方小桌旁，正坐著打瞌睡。

「智兒……」城主夫人對著桌上撐著手的少年柔柔輕喚了一聲。

那少年受到打擾，從瞌睡中醒了過來，帶著幾分迷糊感抬頭，見是自家母親，便含糊道：「娘，你不是去休息了嗎？」。

「阿丑姑娘過來了」

「啊，哪裡？」柳明智擦擦眼睛轉頭，視線對著屋子兜了一圈，看到站在門口方向的兩人，頓時高興不已，站起來就往他們的方向走。

邊走還便高興的問：「你們怎麼來了？」。

「……」阿丑見他這樣，便趕緊把站在身後的唐思楠給推了出來，然後看著唐思楠被他結結實實的抱了個滿懷。

「柳明智，你這什麼臭習慣，趕緊放開我」唐思楠大叫出聲。

「我高興，你們怎麼來了？」柳明智放開他，高興問道。

「徐丑想來看看你爹的病能不能治」唐思楠悶聲說道。

「嗯」阿丑在旁邊笑笑應和了一聲。

「你真是太好了」柳明智說著就又要抱過來。

阿丑趕緊躲開。

城主夫人想來也是看不過眼了，對著他叫了一聲，說：「還是讓阿丑姑娘先看看你爹吧」。

「對對對……」阿丑趕緊應和。

說到這個，柳明智那高興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還掛上了幾分擔憂，贊同的點了點頭。

城主夫人揮退了侍女，便帶著兩人走到了床邊，拉開了那張有幾分透明的帳紗。

「啊……這，這怎麼回事？」隨著帳紗的拉開，唐思楠當即驚叫了一聲。

阿丑也有幾分驚訝，不過由於有過心理準備，倒沒有唐思楠這般驚叫而出。

柳明智和城主夫人在邊上臉帶擔憂，眼露傷心。

「他出去這一趟，回來后就一直睜著眼睛沒睡過，而且他這皮膚乾涸的癥狀也越來越嚴重了，我們很擔心，他們一隊人里，已經有不少人已經死了，死的時候就是比這更嚴重的癥狀」城主夫人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柳明智在旁邊趕緊安慰，只是安慰安慰著，自己也跟著掉下了淚珠子。

阿丑看了他們幾眼，轉頭看回床上躺著的人，

往日的城主雖說不上胖，但也絕對說不上瘦，但是此刻阿丑在床上看到的卻是一個乾瘦如柴的人，而且他的皮膚還寸寸龜裂，就如田間龜裂的土地，膚色如柴，看起來很是恐怖。

唐思楠雖然有聽柳明智說過那些死人的情況，卻也沒親眼見過，所以此刻親眼見到這樣一個模樣的人，倒真是被嚇了一跳。

「我之前見到他的時候他皮膚正常，他皮膚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看到這樣實在的情況，她心裡原本抱著的幾分希望頓時消了下去。

「有三四天了，請了很多大夫都說沒辦法，也看不出什麼病因」城主夫人傷心道。

阿丑伸手，撈起城主的手想探探脈，只是她才碰到他那龜裂的皮膚，那皮膚就如脫皮了一般，一下就掉了幾層，嚇得阿丑當即就把他的手放了下去，不敢再碰。

「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碎了？」唐思楠聲音詫異不已。

「……」

「就是這樣，這兩天越來越嚴重了，我們都不太敢碰他了，我爹這還是好的，有的人是直接一下就死了，一碰就碎」

「這，我可能治不了」阿丑有點難言，誰讓她信誓旦旦的過來，卻又碰見這麼一個怪異的病症呢。

「哎！無妨，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只是想碰碰運氣」城主夫人絕望說道。

阿丑略帶愧疚，繼續看向城主，見他眼睛略微轉動，便想著他應當是有意識的，能感應到周邊所發生的事。

又繼續細細的看了一陣，突然她發現城主的身上冒出了絲絲的黑霧，一層一層的，還不斷的往她的方向湧來，嚇得她不由退了一步。

「怎麼了？」柳明智在邊上詢問，也是被她的行為嚇了一跳。

「黑霧」阿丑指著床上的城主，失聲道。

「什麼？」

「黑霧，你們沒看到嗎？那麼多」阿丑邊退邊失聲大喊，卻發現那黑霧都是沖著她來的，而且越來越多，只好退得越來越快，還手腳並用的伸手揮舞起來，想把這些看起來污穢無比，像是毒氣的東西揮散開來。

「你怎麼了？」唐思楠對著她對她的行為感到驚疑。

「阿丑姑娘？」城主夫人也疑惑不已。

「你們真的沒看到嗎？黑色的霧氣，很濃，為什麼都追著我，難道是因為我黑，不會是覺得找到夥伴了吧」阿丑邊揮邊退，還不忘苦中作樂的調侃了一下自己。

揮了一陣，見這東西揮不散，還繼續追著她，便哇哇的怪叫幾聲，捂住鼻子嘴巴就轉身趕緊往門外竄。

邊跑還邊回頭，想看這東西還有沒有追著她，跑了一會，穿過一個小院子，有了一定的距離，然後她才看見這霧氣停了下來，不再追下去。

阿丑見它停了，便也喘著粗氣停了下來，然後彎著腰驚疑不定的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這黑漆漆的一大團霧氣在空中左右搖擺。

似是距離太遠了，無法定位，失去了目標的方向，這黑霧搖擺了一陣，左右轉了一下之後，見找不著目標，便放棄了一般，嗖的一下，便又照著原來的路線縮了回去，不見了，看得阿丑驚訝不已，這是個什麼鬼東西？

「徐丑，你這是中邪了？」唐思楠追出來神色怪異的詢問，問完還隔著一段距離對著她轉了一圈，像是在看她是不是真出了什麼問題。

「老大，你沒事吧」追著出來的柳明智也擔憂不已，拉著她的衣袖左右看了看。

城主夫人則站在遠處顰眉看了看。

「你們真的沒看到？那麼一大團黑霧，後面還不斷的涌過來」阿丑說著還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接著說：「就那樣嗖嗖的就沖著我飛了過來，娘啊，太可怕了，就沒見過這麼詭異的事」。

「這，這不會是像你爹一樣中邪了吧」唐思楠把柳明智稍稍拉離了阿丑，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我說的都是真的，中什麼邪，你們看不見？這麼大一團你們竟然看不見，你們這是瞎了嗎？這還都是從他爹身上冒出來的」阿丑憤然。

「你說的什麼黑霧我們是真的看不到，就看到你上躥下跳的，像個瘋婆子似的，是吧？明智」

「我也看不到，老大，要不你別看了吧？要是你也變成我爹那樣了，我害怕」

阿丑看著他們那看瘋子似的眼神，看得直想翻白眼。

「阿丑姑娘，你說的都是真的？」卻是城主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的身邊，憂慮問出。

「當然是真的，城主夫人，你也看不到嗎？」

城主夫人搖了搖頭，接著道：「阿丑姑娘，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但是那有沒有可能就是我夫君的病源？你看能不能再幫忙看看，直到現在，也就只有你能看到這樣的情況，如果真有什麼法子，那也只有你能試一下了……」

「我？不不，我可不行，你們沒看到，那黑氣直往我這裡鑽，真是太怪了，要是鑽我身體里了，把我也弄成城主那樣了那還得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阿丑也怵了……

「阿丑姑娘，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是你能不能幫幫我們，說不定那黑霧就是根源，說不定那黑霧出來了他就會好了，看在明智的份上，你幫幫我們吧，幫他把你看到的黑霧引出來」

「不是我不幫，這實在是太奇怪了，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我可還不想死」

「娘，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吧？爹一定不會有事的」柳明智也不是很贊成她的做法。

「引什麼引，這看不見的東西怎麼引？」唐思楠雖然對她有幾分懼意，但也不同意她拿徐丑來冒險，說完接著又轉頭對阿丑問道：「那什麼黑霧長什麼樣？不會是話本上說的那些鬼吧？」

「黑霧能長什麼樣，就一團黑漆漆的霧氣，不過看著好像能自己思考一樣，這還真有可能是鬼，難不成我還能看見鬼？為什麼？」阿丑也被自己驚了一下，還左右上下看了一下自己。

「怎麼辦？柳明智，看來你爹是真被鬼纏上了，不過我聽說鬼都很怕硃砂大蒜什麼的，要不你去買點回來看看吧？」經過一番折騰，唐思楠又恢復了本性，口無遮攔的說起話來。

「娘，要不我們試試吧？」

城主夫人略有思慮，不過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讓幾人到房裡歇著，她讓人去準備。

不過她這到房裡歇著的建議阿丑拒絕了，她現在是寧願待在外面也不願接近那個房子了，誰知道那黑霧會怎樣？

城主夫人也不勉強，讓他們隨意，自己準備東西去了。

幾人不過等了一會，城主夫人便帶著兩個小僕回來了，兩個小僕手裡還端了不少的東西，不單有唐思楠說的硃砂和大蒜，竟然還有一碗雞血，一根桃木枝，外加一瓶傳說中的童子尿……

幾人看見皆是面面相覷，這實在是怪異，他們也實在是不知該怎麼用這些東西……

最後，幾人還是按照話本子上說的那樣，對著城主一一試了試，然後，半死不活的城主大人又被折騰得少喘了幾口氣。

把城主夫人和柳明智刺激得又掉了不少淚珠子。

期間阿丑嘗試著靠近了一下那個房子，發現那黑霧並沒有出現，便又大搖大擺的坐在了那房間里，看他們折騰城主，偶爾見他們驅鬼的步驟和書上說的有點不一樣還出口提點了一下，最後見城主被折騰得實在是進氣多出氣少了，這才不忍的出聲阻止道：「要不就算了吧，我看這些東西好像也沒用，那黑霧連個影子都沒見著，而且城主大人好像情況更差了啊」。

「那這怎麼辦？」城主夫人傷心問道。

「要不你去把牛頭上的和尚請回來看一下吧，他們都懂這些個鬼鬼神神的東西嘛」阿丑好心建議。

「這能行嗎？之前我爹也請了個小金佛回來，可是還是沒用」

「這樣啊，那我就沒辦法了，他這種情況以前別說見沒見過了，我就是聽都沒聽過」阿丑站起，邊說邊上前幾步，湊到了床邊，低頭看著那被折騰得紅紅黑黑的一條人影，希望能看出個什麼門道來。

再三猶豫，轉頭看了看邊上一副頹廢傷心模樣的柳明智，咬咬牙，做出了一副起跑的姿勢伸手警惕的碰了碰城主的手腕。

沒問題，黑霧沒出來，就這樣試探性的碰了幾下，都不見黑霧出現，阿丑不由放鬆了警惕，不再作起跑的姿勢，而是正常的半蹲著，把手覆在那乾涸的皮膚上，試探性的把了把脈。

她沒看到，在城主的腳下方，有絲絲的黑霧在慢慢的蔓延而出，然後如有智商般，慢慢的繞開了阿丑的視線範圍，直衝她的腰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