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須彌珠

整條西街，也就只有兩個會醫術的醫者，一個是靠近街尾的阿丑，一個則是靠近街頭的柳老大夫。

所以當中年男子拖拉著走得慢騰騰的柳老大夫回來的時候，阿丑早已痛得處於半昏厥狀態了。

「……哎，脈搏時強時弱，血氣很足很沖，內息很強，卻混亂不已……往日我也給那些武者治過病，卻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嗯，這溢出來的鮮血……嗯，氣血暴漲，內息暴漲……這怕不是練功練出岔子了，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怕是要有危險了，說不定還會爆體而亡」。柳老大夫邊看邊說，時而還點點頭或搖搖頭，那不慌不忙的溫吞樣子看得莫傲直冒汗，不過他又不敢打擾他，只能幹站著看他緩緩點頭又緩緩搖頭。

「若是有個武功高深的武者給她引導一下……哎，沒辦法了，當下之際我先給她扎幾針試試吧」就這樣診了一盞茶的時間，柳老大夫這才慢吞吞的從腳邊帶著的小箱子里翻出了一排小銀針，然後再慢吞吞的擦拭了一下銀針，這才顫著老胳膊老腿開始給渾身冒著鮮血的阿丑施針。

「……」

「……這怎麼又蹦出來了？」中年男子和莫傲站在旁邊，見柳老大夫給阿丑插針時，那針又再次給蹦了出來，不禁訝異出聲。

「嘖，這內息，強勁得把銀針給頂了出來，這可不得了……」柳老大夫嘖嘖感嘆，隨手又給她扎了一針，待得鬆手，見那針又被排斥了出來，便停下了施針的動作，道：「只能聽天由命了」。

「大夫，你想想辦法吧」小莫傲著急。

「哎，她練的也不知是何種武功，如此霸道……我對武功一事也不是很懂，所以聽天由命吧」說完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莫傲，對著他打量了一番，點點頭：「你就是那個被她撿回來的孩子？」。

莫傲點頭，擔憂的把頭轉向床上的阿丑。

柳老大夫見他臉上情感真切，不由點頭贊道：「你倒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孩子」接著又把視線轉到了他的腳下，見他一條腿裹滿了白布，且不著地，便對他招了招手，說：「近點，我幫你看看你的腿」。

「我的不用看，你看我師傅吧，我師父好了會幫我看的」

「你還看不起我的醫術不成？覺得我醫術沒你師傅好？」柳老大夫說到這個有點吹鬍子瞪眼，語氣都沒那麼和藹可親了。

「不是，不是，我不要緊，我師傅要緊，你先把她治好吧」

「小子，她這種情況，你急也沒用，得讓她自己慢慢疏導……你倒是全心全意的替她擔心，你是不了解，這丫頭的師傅雖是個好的，但她卻是個混子，以前沒少對我撒藥粉，哼」

「對不起……」莫傲看看痛苦的阿丑，回頭對他說。

「你對不起什麼，錯的是你師傅，而且都過去那麼久了，我早就不計較了，醫者醫心，我也不會因為以前的事就對她差別對待」柳老大夫說著說著聲音又柔和了下來，看著莫傲的眼光還帶了幾分喜愛「過來給我看看」。

就這樣，幾人這樣一待就是一個時辰，這期間阿丑又溢出了不少的鮮血，柳老大夫也時不時的就給她看一下，但是都無法實施援助，只能靠她自己。

直到凌晨時刻，眾人都快急得不行，以為沒什麼希望了的時候，情況突變。

阿丑的周邊颳了細微的旋風，如同螺旋，而躺在床上的阿丑，就處在那個螺旋的中間，螺旋氣流越發變強，到最面甚至還逼得幾人遠離了阿丑的床邊，另這床邊守著的三人驚訝不已。

「突破了，這動靜怎麼會這麼大？」柳老大夫語調詫異。

莫傲靜默，抿唇看著，今天他看到太多令他驚訝的事了，他需要慢慢消化。

「兩三年沒見她打架了，這動靜，現在打起來誰還能是她的對手，不知道十個機械人能不能打得過她」中年男子感慨。

……

就這樣又過了一陣，這陣氣旋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最後消失，而阿丑也在這氣旋消失的時候活動了起來。

她從一咕嚕床上坐了起來，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再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待得確認自己的腦袋胳膊小腿都還在，這才看向了床邊圍著的幾人。

「你們怎麼在這裡？」阿丑看向那兩個本不該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人，疑惑。

「是我讓他們來的，你病了，我讓這位叔叔請了大夫過來」莫傲跳著上前幾步，看了看還沾染著滿身鮮血的阿丑，擔憂問道：「你沒事了嗎？」。

「沒事，我現在好得很，渾身舒爽，感覺身體都輕了不少」阿丑說著還抬腿下了床，左右伸展了一下身體，確實是好得不得了，就是身上發出的氣味不太好。

「你這是突破了？你這練得什麼武功，這般的危險？」柳老大夫出聲疑問。

「突破？」阿丑感受了一下身體的情況，這氣流確實大了很多，感覺自己的經脈都寬敞了，而且那些氣流也大都集中在了丹田中，被壓縮成一片氤氳的水汽了，卻是真的突破了，那麼久都沒有進展的「武功」，就這樣突破了。

「你自己突沒突破難道還不知道，你這功夫是怎麼練的？怪不得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柳老大夫有點沒好氣的說。

「……」阿丑也不知道怎麼說，難道說自己看個珠子還被珠子鑽進腦里，然後自己一個不慎運了個功，踩了狗屎運般沒被衝撞死突破了，這突破的過程也太要命了，比痛症發作還難受，心有餘悸地轉頭，不答反說：「今夜麻煩兩位了，不知你這出診費要多少？」說著還解下了要腰間的銀袋。

柳老大夫瞪了她一下：「老夫這麼晚出診，圖的也不是你的醫藥費，而且我今晚也沒為你做什麼……至於費用什麼的那就不用了」說完又低頭把視線轉到了莫傲的身上，道：「倒是這個孩子，著實是個好孩子，你以後好好對他才是，可不要再像以前那麼混了」。

「……」阿丑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衣物略有狼狽的莫傲，見他衣衫沾污，眼睛還紅紅的，心中微微活絡，道：「這是自然，不過柳老頭你這出診費我還是要給的，不然你又得在人前嘮叨我了」。

柳老大夫被她說得呼吸一窒，接著氣呼呼的道：「我怎麼就在人前嘮叨了，你可不要胡說」。

「是是是，您老說得對，是我胡說了，吶，這是給你的出診費，錢大哥，這個是給你的，謝謝你把大夫請來了」阿丑連連點頭應道，接著打開銀袋，掏出了兩枚銀錢，一枚遞塞進了柳老大夫的醫藥箱子里，一枚遞給了被叫做錢大哥的中年男子。

「其實不用這麼多，這都我能抵我小半個月的工錢了」錢佩山有點不好意思，要接不接的樣子。

「要的要的，我的命可值錢了，這點錢算什麼，要是沒命了，那多少錢都沒用了，所以這點錢你真的得收才行」

「她給你就拿著，跟她客氣什麼」柳老大夫氣不過，還直接幫錢佩山給接了過來，然後遞給了他。

這樣一折騰下來，他也不和她客氣了，直接拎起藥箱就要往外走。

「我送你，柳老大夫」男子見柳老大夫要走，趕緊上前，把他手裡的藥箱給拿了下來，提到自己的肩膀上。

「嗯，這樣也好，也是有點晚了，那就勞煩你了」柳老大夫看看黑夜，也不客氣，背著手便往外走了。

「那我們先走了」錢佩山回頭道別，今晚這麼輕易的就賺了一銀錢，這讓他很開心，連帶著態度都變得熱絡了起來。

阿丑點點頭，跟上他們，待他們走後便關上了門，回到了房裡，問了一下莫傲她半昏時的事，讓他先睡，便又細細看起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不同於往日的只能感受，感受著身體的異樣，回想著腦袋裡多出來的那些信息，阿丑重回床上，盤膝入定。

如果說，以前只能感受到氣流在經脈丹田處流動的話，那她現在則是直接的看到了。

像如今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器，內里寬闊無比，容納著那些白蒙蒙的氣霧，而她的毛孔和那些脈絡，就像是那些輸送的管道，不斷的傳送這那些氣流周而復始的遊走，甚至在運行功法的時候，還能感受到外界有東西被吸納進身體里，這就是徐娘所說的以意念為身，以身為天地，遊走其中，周而復始，疏通體內大道，以吸取容納天地之氣吧。

曾經阿丑一直不明白，可現如今，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感受著那似有無儘力量的身體，欣喜睜開雙眼，不過下一刻那欣喜的臉卻又垮了下來，她想到了那個進到她腦子裡珠子，須彌珠。

是的，那顆珠子有名字，那個珠子進入她的識海的時候，不僅給她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痛意，還帶來了不少的信息。

須彌珠，須彌珠內須彌境，不過以她的修為，實在是難以碰觸，如今，她也不過僅僅得知了一些珠子帶來的信息而已。

原來世間真的有神仙妖怪，山精水靈，而話本子上寫的那些修仙修道也都是有的，而今，她不也算是一個了么，而徐娘……

阿丑忽而無比感嘆，還無比惆悵。

睜開雙眼，轉頭看了看那在自己的小床上坐著看著她打瞌睡的莫傲，心中略有觸動。

起身下床，本想把他搬上床，蓋上被子，那孩子卻在她快要碰上的時候醒了，見阿丑彎腰在他跟前，還愣了愣，抬手抹了抹眼，這才清醒仰頭問道：「你還難受嗎？」。

阿丑一愣，忽而笑了，語氣難得的道柔和道：「不難受，你先睡吧，我先煮水洗個澡」，說著還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污穢的身體。

「我……」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只點頭嗯了一聲。

阿丑知道他有話要說，不過聞著鼻尖的味兒，感受著身體的黏膩，她決定先洗澡，也不再追問，想著有什麼明天一樣可以聊，看莫傲上床蓋上被子，就直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