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尚廟
這時間對阿丑來說可能覺得還早,但其實是真的不早了,這天都大亮了,連那街上的小店小鋪或小攤也都早就開了工,熱熱鬧鬧的喧鬧了起來。
阿丑籠著手走在街道上,聽著那高高低低的叫賣聲,覺得一向躁動的心竟意外的生了幾分平靜。
「聽說了嗎?城主昨天中午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唄,這有什麼稀奇的」
「不是,你聽我說完,昨天城主回來了,回來后直接去了牛頭山的和尚廟,聽說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沒回來?你說真的還是假的」
「是啊,這城主不是最討厭那廟嗎?能在那裡待到現在,莫不是拆廟拆到現在都沒回來,哈哈……」
即便距離不近,但那些話還是讓耳目聰明的阿丑聽了個清清楚楚,且前面那買包子的攤主嗓門也夠大啊,正毫不掩飾的和左、右、對面的湯麵攤主,買菜攤主還有個掛件攤主小攤議論著呢。
銀國不像其它三國,不但不信鬼神,更不信漫天諸佛,這一點在鐵西城城主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他不但對鬼神一說不屑一顧,更是對這騙人了卻凡塵,剃度出家,信奉諸佛的和尚廟恨之入骨,連牛頭山那樣偏僻荒野之地都不太想讓它待。
話說,城主這樣一個好脾性的人,要對一個什麼恨之入骨的話,那是很難的,所以,要說對這和尚廟的態度,那還得說到他年輕時候的事,那時候現在的城主還不是城主,還只是城主的大哥,是個在家帶帶孩子,陪陪老婆,過過清閑日子,順便幫助弟弟城主處理一些雜碎小事的閑人,那閑人以前對這和尚廟的存在其實是不在乎的,反正就在那麼個疙瘩地方,雖然不喜,卻也沒到恨的地步,他們喜歡忽悠人,只要別忽悠到自己跟前來,別讓自己看見就好,他除了對這廟不屑外,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感。
只是老天似乎還真的挺愛捉弄人,偏偏,就讓他的弟弟柳元誠也被忽悠到那個和尚廟裡面當了和尚,還是連十頭牛都拉不回的那種,當然,刀子也架不回。
他們那一輩,他們家就三兄弟,他們三個中,他性情溫厚,卻不大愛理事,而老二,就只會混,說是喜歡從商,當然,他也跑去從商了,只是一邊做一邊賠,簡直了……,就老三讀的書最多,性子好,想法也多,也就最出息,所以他們病懨懨的爹,理所當然的根據眾兄弟的意願和能力把這城主的位置讓給了雖年輕卻已老成的老三柳元誠來坐,一年,兩年,三年……做到第五個年頭,一切都很順當,也都很好,眾城民滿意,城主一家也都人人舒心愉快。
只是,有一次柳元誠跑到牛頭山巡視,打算想個法子改善改善這荒無人煙的叢林山地時,竟是一去不回,直接住在那山林中的和尚廟裡了,一住就是幾天,眾人還以為他是想在這修心養性,放鬆放鬆幾天,誰知住了幾天後就直接剃了頭,成了和尚廟裡幾個和尚中的一個,並把一書信交給下屬,讓他交給了現任城主柳元方,
大抵是一些交代身後事宜的話,柳元方一看還得了,趕緊讓人通知二弟柳元明,自己當先策馬飛奔過來,只是都晚了,而且這人說什麼怎麼做都不願意回去,說緣由也只說,與佛有緣,願意放下凡塵,伺奉我佛。
這什麼鬼,寒武國的和尚忽悠都忽悠到自家弟弟頭上來了?柳元方當即召來了幾個機械人想要把這和尚廟給拆了,只是廟沒拆成,倒是把擋在前面的弟弟給先拆了,柳元方沒辦法,只能來軟的,
然後三個月里,善的,惡的,哀的,求的,什麼法子都用了,也端不回這一尊大佛,所以,柳元方只能接了這城主位置,開始了他愁苦的管事生涯,也因此,對和尚廟事不關己的態度轉變成了恨之入骨,要不是柳元誠在那裡,他早就把它端了,不過要不是柳元誠去了那裡,他也就不會在乎這麼一個小廟了,這倒是應佛語中的一句: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這一因緣仇恨年紀稍大的都知道,所以他能在那裡待到現在,大家都覺得是真的奇怪。
這樣一想,阿丑便接著聽了下去。
「真的,昨晚好些人都跟著去看了,原本是想看熱鬧的,都以為城主要把那廟給拆了,誰知道人家城主不但沒拆,還進去直接對著那佛像跪地上去了,我兄弟昨天在城門值班,還被城主叫去通傳城主夫人了」包子攤主怕眾人不信,還把自家做城門守衛的弟弟也給搬了出來。
「城主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掛件攤主驚訝問道。
「不會是也想出家了吧?那這不得又要換城主了?」買菜攤主作響出猜測。
「要是這樣那還得了,那以後誰做城主?難不成讓柳元明來當?」湯麵攤主。
「哪能呢,那不得敗光了,要當也得是少城主來當」掛件攤主不認同。
「對對……」
阿丑聽他們越說越離譜,卻也沒說出個究竟,想到還躺在院子里的屍體,便直接去了一趟魅樓,找了樓姑,請了一天假,樓姑習慣了她每個月都請一兩天假的行為,想著事不多,便也就同意了。
假的阿丑這才往回走,走向這一趟出來的目的地,成衣店。
……
頂著一頭雪白細雪,阿丑兩手一手一個大袋毫無壓力的拎著,慢悠悠的進了客廳,接著便翻了翻,翻出了兩件大衣和兩套裡衣拎進了裡間扔給床上坐著發愣的人說:「吶,衣服,大小估算著買的,應該大了,小孩身體長得快,省得以後再買,將就著穿」。
說完也不管他什麼反應,看粥去了。
正在發愣的傲嬌被嚇了一跳,看了看床上的小孩衣服,再看看往外走的人,不禁抿了抿唇。
他確實需要一件適合的衣服,現在被子下他只穿著一件過於寬大的里上衣,從頭到腳,長得連褲子都不用穿了,還是個女人的,只是拿著衣服翻來覆去,除了裡衣和他常穿的一樣,勉強摸索著會穿,其餘的他折騰得腦門都冒汗了也不知道怎麼把它們往身上套。
直到阿丑忙完進來,看見的便是一個虛弱的坐著,歪著一身裡衣,拿著衣服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怎麼往上套的傲嬌。
「哎,連衣服都不會穿唉,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你幫」
「真的不用?」
「……」
「好吧……不過你再穿下去,飯就得涼了,為了大家著想我還是幫你吧」說著便拿過了他手裡的外衣,先是理了理他的裡衣,整齊了這才把外衣翻了一翻,解開繩扣,理順兩層夾棉層,然後再讓他扶著自己惦著一隻腳站著往他身上套,左手,右手,扣裡層,扣外層,然後在腰上綁個腰帶。
一番下來,小瘸子意外的安靜,也毫無動作,阿丑有點意外,卻發現他是在認真的記著她做的步驟,「學會了沒?」
「我才沒有學,我本來就會」傲嬌有點虛,卻也不想承認自己竟然連衣服都不會穿。
「……」阿丑也不揭穿他,倒覺得這小屁孩還挺可愛,雖然還包著一腦袋的白布。
衣服確實大了點,穿他身上手腳都有餘,然後突然想到什麼,懊惱的一拍腦袋「哎,忘了買鞋子了」。
小瘸子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倒也不在乎,在外面寒了那麼多天,今日算最暖的了,即便沒有鞋子「無妨,我這樣也可以走」抿了抿接著又道「這些衣服的錢我以後也會還的」。
阿丑當沒聽到,一把把他拎了起來,不理會他的掙扎,拎著走出房間,直接把他放在桌子邊的凳子上。
兩人折騰了這麼久,也虧得那鍋粥被暖在爐上,要不在這寒冷的天氣里再熱騰的東西都有點涼了。
阿丑給兩人一人盛了碗粥,熱騰騰的粥冒著熱氣,阿丑邊喝邊舒爽的感嘆,透過那氤氳的霧氣,她看見那傲嬌的眼睛紅了一圈,也不知是霧氣太盛熏到了,還是粥太燙燙著了,又或者都不是……
吃到第三碗,對面的人才吃到第二碗,第二碗她給他盛的有點少,主要是怕他太久沒吃東西,一下子控制不住吃得過於撐了,不過看他那慢絲條理的吃飯動作,她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
喝到第四碗,阿丑暖了身心后不禁心思活絡起來,看著對面的人依舊細嚼慢咽教養極好的喝著白粥,不禁看了看對方的粥,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粥,一樣啊,怎麼感覺對方和自己吃的不是同一種東西,這粥,煮得稀巴爛的還用得著嚼嗎?還吃得這麼慢?
「這粥還用得著嚼嗎?我煮得夠爛了啊」這樣想著便也這樣問了出來。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把嘴裡的粥咽了下去,才開口道「以前就是這樣吃的」。
這樣一來,阿丑倒不好說什麼了,只是往常吃飽喝足了,身邊沒有人阿丑都能自己自言自語的嘮叨上幾句,何況現在身邊還有人,這麼安靜實在不是她的作風。
「小傲嬌,你多大了?」
「九歲」他知道她是在叫他。
「九歲?怎麼看起來七八歲一樣,名字呢?」
「……」有點猶豫,即便只有九歲,但經過多次災難他也知道不好說出。
阿丑看他猶豫許久都憋不出來,不禁咧著牙建議道「你沒名字?要不你就叫傲嬌吧,人如其名多好……」。
那邊傲嬌還沒猶豫好,這邊他就多出了一個名字。
「莫傲」齊傲看著對面興奮的給他取名的黑臉,不禁出聲,此名取他母親之姓,字沒想好,不過取傲也可。
「莫傲,嘿……怎麼?你也覺得自己太傲嬌了?」
「……」
「好吧,不逗你了,我叫徐丑,不過以後你留在這裡就是我徒弟了,得叫我師傅,知道不?」。
莫傲抿了抿唇:「你有什麼本事?」。
阿醜聞言一愣,這小瘸子還挺現實,坐正認真打量了他幾眼,一團白布包著的大腦袋,只能看到一雙澄藍的眼睛,兩個鼻孔,一張嘴巴,看了幾下,發現著實沒什麼看頭,便開口道:「你看看你這臉,你這腿,不是我治的?我本事大著呢,叫我師傅你虧了?」。
都說少年多純真,最是輕易相信與付出,但阿丑卻覺得這小屁孩還挺難搞。
「……」莫傲默了一下,沒有反駁,卻也不開口認同,反而開口問:「什麼時候去埋林叔?」。
這倒是個好問題,早上起來的時候,那屍體上都覆了一層雪,雖然看著不顯眼了,但心裡還是有個疙瘩,任誰院子里放著具屍體也不好受,所以乾脆的,給小瘸子買衣服的時候順道去樓里向樓姑告了個假,就是為了埋這屍體。
「吃飽就去」。
莫傲不再說話,認真吃了起來。
阿丑也不再和他說話,因為你一和他說話,他必定得停下嘴裡的工作才和你說,這樣一來,要是繼續和他說下去,那剩下的一點粥得喝到天黑。
喝完粥,她又給他吞了幾顆黑漆漆的藥丸,喝了碗葯,這才算了事。
小瘸子沒什麼反應,倒是阿丑一臉肉疼模樣,這可都是她收藏的好葯啊,她的命根啊,要知道她和徐娘一樣,是出了名的愛葯如命,就是因為這樣,兩人才一直堅持同住一個房間,留另一個房間放葯,就連客廳除了一個書架子,另外也還塞了一個架子來裝那些瓶瓶罐罐的藥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