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姓名
料峭寒風如利刃般往身上刮著,街頭還有剛剛過完聖誕夜狂歡的余景,積雪尚未完全融化,聖誕樹上都掛著些皚皚的白,除此之外,喜慶的紅色在大馬路上遍地可尋,被霓虹燈這般一照,便顯得格外好看。
縱然穿了男人的羊毛大衣,把自己裹成一團,李四九仍覺得冷,那風專挑縫鑽,把她吹成了個老寒腿,在冷風中不住的狂抖。
這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大馬路上沒什麼人,李四九低下頭,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男人之前遞給她的拖鞋,一雙男式的毛拖鞋。
若不是那男人好心腸給了她一件大衣一雙拖鞋,李四九估計自己在這樣的天氣之下就算堅持回了家,也得發燒好幾天。
咦——不對,她分明什麼都沒偷,現在卻拿了一件大衣和一雙拖鞋,那男人不會事後諸葛亮打警局電話再把她當小偷,人贓並獲的抓回去吧?李四九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問題,她還是太天真太善良啊,不由得一個瑟縮。
應該不會吧……轉念一想,李四九又覺得對方長得那麼好看,不像是這種猥瑣小人。
李四九在心裡安慰著自己,搓了搓自己的臉,終於找到了這大衣的衣兜,雙手蹭進去。
她隨意磨蹭兩下,突然察覺到右邊的衣服兜里有東西咯得慌,便在街邊停住步伐,將東西給摸了出來。
攤開手掌,掌心裡放著的竟是吊墜,用紅線纏作一團。
李四九將紅線解開來,發現那吊墜很是奇怪,不是銀也不是金,更像是木頭做成的,是一把精緻小巧的鑰匙,而且還是李四九常在古裝電視劇里看到的那種古時候的鑰匙的式樣,放在掌心沉甸甸的,給人一種很莫名的感覺。
李四九定定的看著它,那一瞬間像是被吸引住了,久久沒緩過神來。
直到喇叭聲在耳邊炸開來,司機搖下窗戶:「打車嗎?」
李四九這才搓了搓臉,匆忙坐了進去,報了自己的地址。
高中畢業后,李四九考到了北市學動畫專業,目前大三。
最開始的幾年她是在宿舍住的,後來因著生的這怪病,實在沒辦法,只好自己搬了出來,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雖然讀大學之後姑姑再也沒給過一分錢,但因為她在畫畫這事上頗有天賦,X博上更是有著幾十萬粉的大V,賺的錢支付租金和日常開支完全沒問題,偶爾還會給姑姑打些錢回去。
開了門,被暖氣擁抱,李四九鬆了口氣,頓覺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
房間是一室的,空間很小,但被她布置得足夠溫馨,李四九往床上一躺,突然想到了男人的那把鑰匙,又拿出來放在床上仔細打量。
這鑰匙年頭應該夠久了,紅線磨損嚴重,木質的鑰匙上更是裂開了縫隙。
李四九現在有些後悔沒有問那男人要聯繫方式了,倒不是因為大衣,李四九覺得,能夠有錢住在北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還擁有躍層公寓的人,應該不差買大衣的錢。
主要是,李四九覺得,這吊墜於男人來說可能非常重要。
倘若不重要,這吊墜就不會帶了這麼多年,仍被男人貼身帶著——
李四九嘆了口氣,沒辦法,看來以後只能把這東西給隨身帶著,方便遇到對方時將吊墜還回去。
不過李四九覺得,可能性很小。
北市這種地方,來來去去的人不知道多少,東西北八環,這麼大的地方,哪是那麼容易相遇的。
將吊墜放在桌上,李四九關掉燈欲要上床,突然眼尖的看到一旁地面上有一根極長的——毛?!
毛。
李四九瞪大眼睛,蹲下身子,將那根毛撿了起來——這絕對不是她的頭髮,更像是什麼狗毛之類的東西……可是她也沒養狗啊?
而且,如果是狗毛的話,這也太長了吧……
李四九不由得一個寒噤,突然又想起那場噩夢之中的怪物來,碩大的身形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現在居然看到一根狗毛都會想到上面去了……忙搖了搖頭,將毛扔進垃圾桶。
李四九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的瞬間,突然想到男人說的那句話。
睡覺的時候,不把手放在心臟上,就不會做噩夢。
她的手攥緊了些,然後挪了下去,平放在床上。
居然一夜無夢。
李四九睜開眼睛的時候簡直無比爽利,與此同時在心底更是懷疑那男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不會知道些什麼吧?
應該不會……李四九覺得大概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她迅速洗臉刷牙,活力滿滿的出門——她大學時最好的閨蜜原黎養了一隻高加索,近來腸胃有些不大舒服,原黎家裡又有些事,沒辦法領去看醫生,只好讓她幫忙。
李四九去閨蜜家接高加索,對方開門時臉上分明寫滿了不爽。
李四九壓低聲音:「又吵了啊?」
「TMD,」原黎爆了句粗口,「那小賤人兒又跟我爹吹枕邊風呢——還沒死呢就想立遺囑?我打不死她丫的。」
「你悠著點,別真動手。」李四九接過高加索的狗鏈子,這傢伙一下撲到了李四九的身上,吠了好幾聲,若不是知道對方脾氣溫和,李四九估計就要被嚇死了,畢竟原黎家的高加索體積非常大,比她一半兒還高。
「你過來,」原黎沖她擠眉弄眼的,「我跟你說,我常帶它去看的那家——那老闆,長得特帥,去了保管你邁不開腿。」
「能有多帥。」李四九撇撇嘴,更帥的她昨天晚上都見過了。
那長相,放在電視裡面都能秒殺一眾娛樂圈小生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純天然的,純天然的都能帥成這樣,李四九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看到你就知道了。」原黎說。
李四九沒對所謂的帥哥獸醫抱任何期待,但是見到的瞬間,她差點喊了爹,媽的,真的很帥。
腦子裡除了「帥」這個字,就是「想溜」這個詞兒。
穿著白大褂正在揉小貓腦袋的所謂獸醫,不是昨天晚上那個男人還能是誰!李四九都快哭了。
昨天還覺得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了,結果一扭頭,喲呵,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杵在門口乾什麼?」帥哥冷淡的嗓音響起來,「什麼病?」
李四九喏喏:「感,感冒……」說著打了個噴嚏。
她昨晚上被那冷風吹得不小心感了個冒,雖然臨睡前吃了感冒藥,依然沒抵抗的住病毒攻擊。
「……」男人看她一眼,然後伸出手摸了摸高加索的耳朵,眉頭微微隆起來,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竟扯了扯嘴角,懶散的開口道,「我是獸醫,不治人,你感冒就出門右拐打個車去醫院。」
李四九這才緩過來,剎那間耳朵尖都紅透了,干著嗓子道:「哦,哦……它最近幾天消化不良,肚子老是漲著的……」
李四九用餘光看他,發現男人的胸前別了個銘牌,上面寫著他的名字——
劉熊。
李四九瞬間有了一種幻滅的感覺。
為毛,為毛!為毛這麼好看這麼帥氣這麼東方的一個帥哥,叫了一個這種名字……李四九突然就覺得這男人的形象一下down到了谷底,她都敢抬頭直視對方了。
男人微微彎了彎腰,揉了揉高加索的肚子,問道:「叫什麼名字?」
李四九又看了一眼它的銘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大熊。」
大熊「汪汪」叫了兩聲,舔了一口李四九的手背。
男人面上沒什麼表情,動作卻溫柔的很,先是翻了翻高加索的舌頭,又捏了捏他鼓得不行的肚子,道:「腹瀉嗎?」
「嗯,有點。」
「沒什麼大問題。」男人淡淡道,「之後的幾天吃一些帶肉味的稀食,逐漸加狗糧進去,再吃點抗生素就可以了。」
李四九立馬點頭哈腰的道謝:「謝謝劉醫生,劉醫生費心了!」
男人拿葯的手微微一頓,若有所思的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道:「注意別讓它吃得太多,喂多了也會引起寵物不舒服。」
「好的,」李四九誠懇的點頭,再次道謝,「謝謝劉醫生。你雖然名字很粗魯,但人真的太細心了!」
「……」男人一雙眼唰的放出一道冷光,落到李四九的身上,一字一頓,「我姓宋。」
「啊?」李四九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個,」男人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銘牌,「我同事的,我今天只是代班。」
「……哦。」李四九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了點不詳的預感,「那,宋醫生,請問……尊姓大名?」
「宋,」男人挑了挑眉,微眯的眼眸閃爍著光芒,他突然從自己的口袋裡遞出來另一張銘牌,放在攤開的手掌上,他的十指骨節分明,修長,指甲圓潤乾淨,銘牌上寫著三個大字。
那一瞬間,李四九恍惚間又聞到了大衣上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並不濃郁,但足夠沁人心脾的味道。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來:「宋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