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算我瞎了
結婚,這個詞白鴿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嫁給裴思源,成為他身邊的女人,每天上班時送他出門,下班時為他擺好拖鞋。
那是白鴿曾經認為水到渠成的事。
結婚這個詞好像被白鴿賦予了太多意義,承載了她太多的期待。
正因如此,當看著眼前的鋼印蓋下去,工作人員說著恭喜,遞過來兩個紅本本的時候,她都沒緩過神來。
呼……結婚原來是一件這麼容易的事兒。前腳進門,後腳出門,填一張表格,十分鐘都不到。
短短兩天的時間,自己從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迷夢裡驚醒,才發現原來結婚是一件這麼簡單利落,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兒。
雖然對身邊這個男人一無所知,但是總算能把白展留在自己身邊。白鴿心裡說不上是苦澀,還是如釋重負。
裴思源。這三個字真的要徹底成為過去了。那些帶著甜味的,棉花糖一樣的記憶,真的只能風一吹就散。從今以後,就應該給生活繫上一個大大的死結,把裴思源留在死結的另一端,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剛出民政局走了幾步,裴思源的電話就打來了。
聽著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白鴿卻覺得,他們好像隔了一輩子那麼遠。
「小鴿你沒事吧?昨天肯定嚇壞了,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嗯,我沒事。」
白鴿這才想起,昨天在酩悅酒吧,被那群流氓鬧的一陣混亂的時候,裴思源也在場目睹了一切了,不禁皺起了眉。
「昨晚打你手機一直打不通。」
白鴿沒吭聲,也沒有提手機被沫鄰丟進水桶的事。
「小鴿,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們見面說好嗎……我在學校的湖邊等你。」
白鴿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已經訂婚的你,又和剛剛領證的我,有什麼話說。
真是諷刺。
不過,白鴿還是答應了。就當作,和過去的四年揮手作別吧。
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的。
不如就,乾脆一點。
***
等在民政局門口的韓彬,看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自家總裁,趕忙迎了上去。
「陸少,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是直接回去見老爺和夫人,還是先召開新聞發布會,還是先準備禮品去少奶奶家拜訪,還是……」
陸元赫卻長腿一邁,坐進車裡,慵懶地眯起眼睛:「走,我要回家補一覺。」
韓彬:「……」
韓彬現在才明白,原來現代人的崩潰,真的是無聲無息的。就像他自己,表面上一切如常,其實心裡已經,崩潰了……
其實陸元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剛才小女人拉著自己的手飛快跑開,自己只能甩開步子跟上去。而這個小女人說要跟自己商量的事情,竟然……是要主動嫁給自己……
陸元赫閉上眼睛,那一幕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眼前的女孩兒身材嬌小,長發及腰,逆著盛夏的日光,眉眼之間全是朝露一般的溫潤和怯懦。
明明說著荒唐的話,卻好像不容自己拒絕。
鬼使神差地,陸元赫就答應了。帶她取了戶口本,在民政局拍了一張紅底照片,然後咔嚓蓋一個鋼印,就這麼,結婚了。
想到那天早晨,在酒店慌慌張張寫了一張便箋就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了的女孩兒,不禁笑了起來:這就是你說的,要對我負的責?
***
好久沒有回學校了。休學一年,光忙著奔波賺錢,強迫自己不能停下來。
如果可以,白鴿多想也和大多數人一樣,按照正常的軌跡,平平常常地讀書畢業,安安穩穩地長大。
可她不能。
休學后的白鴿很少回學校,她怕自己會流連在學校里,悄悄羨慕不知愁滋味的學生生涯。
學校的「心湖」,是校園裡的小情侶常來的地方。遠遠地看到裴思源的身影,白鴿心裡就不由得疼了一下。
那個英挺帥氣的背影,好像……在等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兒,一如往日……
對上裴思源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白鴿又是一陣心痛。
在這個熟悉的到處充滿他們戀愛回憶的校園裡,白鴿恨不起他來。
裴思源的嗓子有些暗啞:「小鴿,我和沫鄰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面前的男孩,垂著眼睛,有懊惱的神色。就好像每次怕惹得白鴿不開心,講話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和沫鄰……是家裡介紹認識的……你知道的,我媽媽一直都反對你和我的事……我不想讓家裡操心……想跟你攤牌很久了。對不起……」
裴思源越說聲音越小,好像越說越沒有底氣。
「我是怕傷害你……我是為你好……怕你受不了刺激……對不起……」
白鴿心裡幽幽地落下一聲嘆息。思源,此刻我最不願意從你嘴裡聽到的話,就是這句對不起了。
想起求婚現場他單膝跪地的樣子,想起昨天在酩悅他在暗處看不出的表情,想起自己被生活耍弄,不得不和一個陌生男人結婚,白鴿嗓子里鬱結了許許多多的委屈和不甘心。
而一句對不起,就像一個閘口。
讓它們傾瀉而出。
「為我好?所以讓我做了一年傻瓜?我滿世界賺錢的時候,你和她滿世界旅行,每天都還和我通電話,你不覺得分裂嗎?還是情話說一遍也是說,說兩遍也是說,談起兩份戀愛得心應手啊。我以前怎麼沒覺得你一心二用這麼厲害!」白鴿的聲音抖得厲害,但是她不想哭,現在不能哭。
「是我對不起你……沫鄰很單純,她什麼都不知道,希望你不要找她麻煩,不要傷害她……」
呵,好一句什麼都不知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原來他擔心的就是我去找他的未婚妻麻煩么?
「小鴿……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會努力彌補你的。」裴思源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把鑰匙,放進了白鴿的手心裡。
「我在學校西門有一套房子,很幽靜的,沒有人打擾。」
「你……你什麼意思?」白鴿只覺得鑰匙在手心裡越來越燙手……
「我沒辦法給你一個名分,但是我會儘力彌補你的。」
「……所以,你……是讓我當你的情婦么?!」白鴿氣的不由得抬高了聲音。
「我們還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甚至是我們自己的孩子,我們……」
「你混蛋!!」不等裴思源說完,白鴿抬手甩了他一個耳光。
裴思源沒有防備,呆立在那,似乎從來沒想過一向乖順的白鴿會動手。
這是自己愛了四年的人嗎?
盛夏的天氣,可白鴿覺得周身的冷意。
眼前這個陌生人,真的是過去向自己低眉淺笑的思源嗎?
眼下的侮辱,又讓白鴿想起了昨天沫鄰輕賤自己的話語。下一秒,白鴿用盡全力,握著鑰匙的手奮力一扔。
「咚」的一聲,隨著一道拋物線,鑰匙落入了湖裡。
緊接著又把裴思源送的定情項鏈一把扯下。又是一道拋物線。
白鴿聽見自己用尖利的聲音在喊:
「你滾吧!我白鴿不會拖累你!你可以去追求你的生活,我們一拍兩散!不過別再跟我說這麼傷自尊的話了!好好保護你善良單純的未婚妻,算我瞎了!」
說完,白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轉身就跑。
再慢一點,恐怕就要忍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
……
邊跑,邊哭。邊哭,邊跑。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白鴿覺得,心裡,好像也破了一個大洞,裡面呼呼地刮著大風。
下課的學生紛紛駐足看著這個漂亮的過分卻又傷心欲絕的女孩,猜測她有什麼樣的傷心事。
裴思源撕碎了她最美好的東西。因為有回憶,有對比,而更加的痛徹心扉。
淚眼迷濛中,眼前都是裴思源的眉眼,還有四年前他在心湖邊表白的樣子。
他站在台階下靜靜地看著她,眼珠清亮得勝過了身後泛著波光的湖水。
宛如昨日。
卻又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