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問罪(二)
()「帝君,帝君。」丹兒哭著跪爬向寶座的方向,重重叩頭,直到叩得額頭紅腫也不罷休。
「帝君您看看,小殿下當著金殿中您和上神的面都敢動手,還揚言要滅了我,難道不是為了殺人滅口,好推卸她自己的責任嗎?」
「你胡說!」茶茶氣到發抖,「分明是你信口雌黃誣衊於我,我、我是一時氣不過才想要滅了你的,才不是因為什麼殺人滅口。你不許胡說八道!還請帝父明鑒,還我清白。」言罷,也重重一頭叩下。
帝君瞧得一陣心疼,但眼下茶茶、丹兒各執一詞,在均沒有實質證據之下,他這個帝君實在是難以抉擇。
金殿之中一片沉默無聲,茶茶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一股寒氣透襲四肢百骸,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
「帝父!」茶茶緩緩抬起頭,望著寶座之上正襟危坐的父君,眼中忽然蓄滿了淚,「難道,連你也不信我了嗎?」
座上帝君有意別過目光,始終未置一詞。茶茶心如刀絞,忽覺肩上一沉,抬頭卻見是游奕靈官。對方在她肩上輕拍了兩拍,似在安撫。
游奕靈官走到殿中拾起地上的信箋,拿著信箋走到了丹兒的面前,蹲下身凝視著她。丹兒被瞧得一陣不是滋味,目光有意躲避。
然而她越是躲避,游奕靈官唇邊的笑卻越是張揚。好一會兒,他才舉著信箋,張開送到丹兒面前,問:「丹兒,我有點好奇,這封出現在棲梧上神房間的信箋,究竟是不是你寫的?」
「我……」丹兒目光閃爍,「不、不是。」
「哦?當真不是?」游奕靈官不死心,又問上一句。
他們挨得距離實在太近,游奕靈官又絲毫不作避諱,那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丹兒看,讓她避無可避,只覺心裡頭一陣發毛。
「我再問一次,丹兒,這上面的字,究竟是否出自你的手筆?」游奕靈官始終溫和著聲音,見她不說話也不似剛才一般哭訴,又道,「不肯說不要緊,只要拿出你平時所寫的字對上一對,一定一清二楚。即便平時不寫字也不打緊,現場寫,也是可以的。」
殿中眾人均是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在丹兒身上。
自從游奕靈官出現,棲梧反倒沒有最初時的急迫了,這下更是眯著眼,像看好戲一般。
「我……我……這不是……」
丹兒支支吾吾,一直猶豫是否要說真話。待被游奕靈官步步緊逼之下,咬咬牙只好認了:「是我寫的,可是那又能說明什麼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游奕靈官才起了身,隨即道:「你說這傳信的字是你寫的,那我就更是好奇了。你說你是奉了小殿下的命令,將少嬉仙子關進鎖妖塔中,目的顯而易見,你是想要她死,那麼你又為何要寫這信箋告知棲梧上神,好讓上神及時來救?如此一來,你們的計劃豈非不是就落空了?」
方才一直都是丹兒自己在哭訴,是對是錯也是憑她一己之言。可目下聽游奕靈官這般一問,此事倒並不像是那麼簡單了。
丹兒反應過來自己被套了話,只覺周身發涼。踟躕了一會,又匍匐著跪上前,不
住磕頭:「帝君明鑒,帝君明鑒。婢子實在是因為害怕,害怕事情暴露被逍遙澗問責,又實在不忍心害死一個無辜的人,所以……所以才寫了信箋傳去逍遙澗的呀。」
游奕靈官已將想問的都問了,對於結果也甚是滿意,便走去一旁站定,含笑著望向帝君,沒再開口。
帝君始終未言,反倒是棲梧玩意之味更深,也跟著沒有說話。
「剛才不是還說對我一直忠心耿耿的嗎?」茶茶品出了其中的意味,冷聲哼了哼,諷道,「真是好大的忠心吶!」
丹兒聞言迅速回過頭瞪著茶茶,眸中眼淚未乾,但哪裡還有什麼柔弱可憐的模樣,反倒是怨恨驟升,宛若毒蛇。
「逍遙澗地方雖不小,但人卻寥寥,本上神竟是不知,原來莊重威嚴的九重天之上,主僕之情也是這樣的淡薄。」見眾人皆不語,沉默了許久的棲梧才走出來說道。
他嘖嘖出聲:「真是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奴婢,好一個兩面三刀的忘恩負義之輩,好一招栽贓嫁禍,好一張巧言善變的利嘴。」
棲梧的話字字冷徹心扉,他冷冷勾起唇邊一笑,冷眸望來,只望得丹兒渾身一陣哆嗦,早早打好的腹稿此刻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大膽賤婢,還不知罪!」
金座之上,帝君威嚴大怒,重重一掌拍在長案之上,沉重一聲悶響震得金殿也仿若抖了三抖。眾人屏息凝氣,均不敢多置一詞。
計劃敗露,丹兒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瑟瑟伏在地面顫顫巍巍,低垂的眉眼間似在算計什麼。
棲梧冷目微眯,道:「小小的奴婢即使能想出這個詭計,可憑她一己之力,只怕也是難以實施。」
此言一出,倒像是在眾人心中敲出了一個警鈴。是了,丹兒再如何心思算計,但能力畢竟有限,少嬉雖未過千年劫,但好歹也是出自逍遙澗,再不濟,也斷斷不會如此輕易就遭了毒手。
除非,這背後還另有幫凶。
旁人想到了這一層,丹兒自然也想到了。她忽然覺得輕鬆下來,慢慢直起了身子,笑容彎彎,倒像是計謀得逞了一般。
「如此說來,以這婢子之力斷不可能,背後定有合謀。」游奕靈官將眾人心中猜想道出,他看向丹兒,「你不如就直接說出那人名字吧,興許,還能讓你免受些苦楚。」
丹兒冷哼:「免受些苦楚,難道就不用死了嗎?真是笑話,這樣的謊言,又有誰會相信呢?」
「如此說來,你是不肯將那個人給供出來洛?」游奕靈官忽地沉了語氣。
「不過……」
就在眾人皆以為她會咬定不鬆口時,豈料卻話鋒一轉。但也有人歡喜,有人愁。
果然,丹兒偏過頭看向某個方向,揚起笑道:「堂堂九重天上的戰神,驍勇善戰,威風凜凜,應該是不忍心看著我一個弱女子單獨受到懲罰的。你說對嗎,翊聖真君!?」
話音落,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一個方向。翊聖真君原本安靜站在一側,突聽丹兒點了自己的名,忽然哆嗦了一下,轉而迅速對著金座抱拳跪地。
「你?竟然是你
?怎麼會是你?」帝君先是一陣詫異,隨即卻勃然大怒,揮手將面前長案上的東西拂下,器皿噼噼啪啪砸在翊聖真君面前,嘩啦啦碎了一地。
翊聖真君到了此刻才後知後覺自己是上了丹兒的當,可事情已經做下,早已無了可以挽回的可能。現下即使解釋,也只會讓人覺得是在詭辯,多說無益。
況且,翊聖真君餘光瞥向身後一抹身影,忽然重重垂頭,似是已經默認了。
茶茶猛然一驚,她竟恍然覺得剛才翊聖真君的目光似是在望向自己的方向。可是奇怪的是,他們之間平時並無什麼交情,就連話也少說,應當不會如此才對。
心裡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那廂,震怒的帝君已經走下金座來,先是恨恨剜了一眼翊聖真君,而後徑直掠過來到棲梧面前。
「此次事件已經真相大白,雖與茶茶並無干係,但多少也有管制不嚴之罪。至於那兩個膽大包天之人,本君定嚴懲不怠,還請上神放心。」帝君斂了七分厲色,對著棲梧和氣的道。
棲梧望過來,唇邊噙著抹似有似無的弧度,涼語道:「帝君該不會覺得,略略小懲一番,此事就能這麼輕易蓋過去了吧。」
帝君一愣,旋即臉色寸寸黑下。
棲梧卻不管他,繼續道:「我家丫頭在九重天上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險些連小命都折在了鎖妖塔裡頭,別說此事在我這裡輕易過不去,就是非言在這裡,以帝君對他的了解,不知他會不會比我好商量一些?」
非言上神護內誰不知道,是斷斷沒有更好說話的道理。
若說之前還顧及著雙方的顏面沒有挑破,現在棲梧卻是已經將話清清楚楚地擺在了明面上。這事,輕易過不去。
帝君縱然惱怒,可九重天與魔界立下的四萬年之約即到,在不能保證魔族不會捲土重來的情況下,逍遙澗是萬萬開罪不得的。
或許正是因為明白其中關竅,棲梧便愈是拿捏著不肯鬆口。不過即便是撕破臉了也沒有什麼大礙,丫頭的賬,該討的,還是得討回來。
帝君打量著棲梧的神色,見他不像是說說而已,當下也有了幾分顧慮。
沉默少頃,他才開口:「那依著上神的意思,此事該如何解決,才能消去逍遙澗的怒意?」
正是等著這句話了。
棲梧雙手負背,淡淡道:「很簡單,先將那婢子給我扔進鎖妖塔,若她能活著從裡面出來,與她的賬,便算了了。」
這話說話隨意,丹兒聞言卻登時面色大變,僅剩的冷靜驟然崩塌。她轉去苦苦哀求茶茶,茶茶卻是連看也不曾看她一眼,更別提高高在上的帝君了。
只是鎖妖塔那種地方,幾乎是一層比一層兇險,裡面的妖魔更是一層比一層難以對付。別說活著出來,就是能在裡頭活過三天也是奇迹。
丹兒深深知道,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別說活著了,就是靈魂也會被撕成碎片,連來世也沒了。
「好。」帝君應了。
棲梧這才略展笑顏,又道:「至於他,削了神籍,廢除法術,貶下凡間,永世受輪迴之苦,再不得未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