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辣椒酥
「你這一串珍珠項鏈值不少銀子,我破個例,允許你們夫妻到甲板同工人一起吃飯,只是那伙房你們進不得。」管事的人帶他們進入船艙,草草吩咐了幾句。
喬蘇轉頭問他:「能否給我些止血的葯?我相公受傷了。」
那人聽罷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搖搖頭說:「小丫頭,藥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你的。」
「我向你買還不行?」
「你以為買得到?」
那人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喬蘇正要起身去追,秦深拉住了她。
「出航之時,藥材極為珍貴,都是給自己人準備的,他不會賣。」秦深吃力地向她解釋,在陰冷幽暗的船艙里,很快他開始一陣陣眩暈。
「你堅持一下,我先幫你把斷箭拔出來!」喬蘇心急如焚,扶著他坐在地上,撕下自己的衣服替他包紮。
新傷舊傷,相識還不過一日秦深竟為她受了這麼多的傷,這份恩情喬蘇一定記在心上!
船艙幽暗,就在喬蘇費力辨識秦深的傷口時,一盞油燈推到了他們身邊,隨著遞過來的,還有一瓶止血的藥粉。
「拿著吧,不用謝我。」說話的是船艙里另一個白衣書生,喬蘇一聽就知道是女扮男裝,鼻音很重。
那書生吸了吸鼻涕又說,「這是上好的白葯,撒在傷口上消淤止血。」
喬蘇半信半疑地接過那葯,她想不出書生要加害秦深的理由,況且秦深的傷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她向書生道謝,低頭為秦深包紮起來。
包紮的手法自然是亂七八糟,好在秦深已經昏睡過去,頭枕在她的膝上,半聲也沒有吭。
喬蘇低頭看了看,覺得他這模樣有些可憐,像受傷的大貓一樣。
「喂,你不問問我叫什麼?」那書生問喬蘇。
「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你不用知道我名字,記住要叫我汪大俠,汪白玉的那個汪。」說完,汪白玉狠狠打了個噴嚏,又對喬蘇說,「白葯可還剩下點?我還得吃呢。」
「你吃這個?我看你是染了風寒,吃這個不管用的。」嘴裡說著,喬蘇把葯扔給了汪白玉。
汪白玉拔開塞子往嘴裡倒了一點,罵罵咧咧說:「我在這船艙里呆了半月有餘,身上難受得很,所有葯都吃個遍,竟沒一個管用的!」
說著就有一滴水落在喬蘇臉上,她抬起頭檢查,發現頭頂木板結的全是水珠,身下鋪的稻草也是潮濕的,在這樣的地方呆半個月,難怪汪白玉會感冒。
這裡太潮了,秦深也會受不了的,得找些東西讓他發發汗。
「對了,你要是能到甲板上吃飯,幫那兩個孩子拿個饅頭,他們什麼乾糧也沒帶。」汪白玉突然對喬蘇說。
喬蘇順著望了過去,只見兩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倚靠在裝木雕的大木箱上睡覺,模樣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起了滿臉膿包讓人看了直心疼。
汪白玉又說,「他們很可憐,只能從木箱的縫裡摳那些墊木雕的乾草乾花吃,你幫幫他們。」
剎那間彷彿有什麼線索在喬蘇腦海中串聯了起來,乾花,膿包,發汗——
「他們吃的是什麼?我能看看嗎?」喬蘇小心翼翼地挪開秦深,朝大木箱走去。
「就在地上,那些紅色的花和黃色的草都能吃。」汪白玉怏怏地解釋給她。
喬蘇拾起來一看,果然是辣椒。
「汪大俠,你可否幫我照看我相公?你的病我有辦法治,我去就回。」喬蘇捧起一大把辣椒,打開船艙門跑了出去。
管事人曾說過不讓喬蘇靠近伙房,但喬蘇懷著一絲希望,聞著那股油膩子味兒找到了伙房,沒想到房門上了鎖,她根本打不開。
「不行,得想個辦法。」
正值昏晝交替,甲板只有一兩個守夜工人,偷偷支起小油鍋,想從河裡撈些魚蝦打牙祭,酒和花生都備好了,只是這魚遲遲沒釣到,眼下人也不知去了哪裡。
喬蘇盯上了那個小油鍋。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捧著辣椒走過去,油鍋旁備著一碗用來炸魚蝦的麵糊,她把辣椒掰成小塊,一半炸至出油,另一半沾過麵糊再下鍋定型,炒出香味。
她把下酒菜的花生都倒進鍋里炸,不多時,紅汪汪的油鍋里散發出濃郁的焦香,等兩樣食材掛上焦黃的顏色再撈出鍋,出鍋后鹽還沒灑勻,這香味已經把守夜的工人勾了過來。
「這,這是何物?」
「我肚子餓,就做了家鄉的小吃,您也要嘗嘗嗎?」喬蘇捧著盤子問他,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當然,當然!」工人吸了吸口水,伸手去抓,喬蘇卻一下子躲開了。
喬蘇委屈地說:「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要伙房的鑰匙?」工人起了疑心。
喬蘇吹了吹辣椒酥的熱氣,讓那香味飄得更遠了,她說:「我太餓了,你們管事的收了我的珍珠項鏈,說我可以同工人一起吃飯,可你們也沒到吃早飯的時辰呀!」
甲板換班之後,守夜的工人只能領到兩個饅頭,米粥醬牛肉這種東西都是給下一班的工人準備的,他想吃也不敢拿。
「這——」
「我就進去拿兩個饅頭,實在太餓了。」喬蘇悄悄把辣椒酥擺在小凳子上,給那工人倒了一杯酒說,「這下酒菜您留著吃吧,酥酥脆脆的,吃一口再配上綿密細膩的白酒,通體舒暢,那滋味——」
「鑰匙給你,既然有管事的吩咐,你便進去拿,只是莫要搞出太大動靜,要挨罰的。」工人從腰間一大串鑰匙里拔出一個遞給喬蘇,猴急地奪走了酒杯。
喬蘇咬了咬下唇,捧著剩下一半辣椒走了。
進伙房之後她才發現工人們的伙食真不錯,有牛肉,有麵條,還有腌制的醬菜,喬蘇心中陡然生出疑問,她那串珍珠項鏈究竟值多少銀子,能換來這麼好的待遇?
她抓了一把堆成小山的乾麵條扔進鍋里,燒火煮熟,本想炒制辣醬做個拌面,卻又想到秦深的傷得吃些溫和發汗的,於是在鍋里添了水,加豬油簡單調製了湯頭,最上面用辣椒油鎖住溫度,改良版的米線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