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拍賣
?霍臻處理完手邊的公務之後，已經是凌晨時分。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十二點半，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咖啡的香氣。霍臻的眼底露出些許青黑，他鬆了松領口，直接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霍宅了。
霍臻剛躺下來，門口忽然響起李望舒有些急促的聲音：「老闆，那個項目有進展了！」
霍臻登時翻身站了起來。
雲間集團一直以經營地產投資為主，這次霍臻看中了義大利北部山區的一片荒地，想要開發一座古堡作為旅遊景點。但當地相關部門和霍臻看中的合作公司一直態度模稜兩可，傷透了霍臻的腦筋。
半夜時分，霍臻掩去臉上的疲憊，沉聲道:「怎麼說？」
李望舒遞給霍臻一沓文件，面上流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來，輕聲說:「這個希瑞集團的負責人要求您親自去米蘭談判。說是別人許可權不夠……」
霍臻三眼兩眼掃了掃文件，冷笑了一聲，眸中神色戾氣十足:「拿準了我非要這塊地不可。」
他「啪」地一聲合上文件，淡淡地說:「訂機票，明天跟我一起飛米蘭。」
而此時，林晴安有些局促地坐在蘇富比拍賣行的貴賓室里，一個一身黑色制服、唇上有兩撇優雅小鬍子的中年男人手中拿著放大鏡，舉起手中的紅寶石戒指仔細查看著。
林晴安心裡有些忐忑，卻也清楚這套紅寶石首飾的價值。如果不是她急著生孩子要支付一大筆花費，林晴安也不至於狠下心來把這枚紅寶石戒指拿出來拍賣……
「安小姐。」男人放下手中的放大鏡，用鏡布細緻地擦了擦鏡面，面容極為肅穆：「這枚戒指即便存在瑕疵，依舊具有較高的價值……3克拉的紅寶石，光澤度和火彩都極佳。我給出的價錢是……九十萬歐元。」
林晴安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忽然漫上了一股失去至寶的失落感。
她將那枚紅寶石戒指往珠寶鑒定師的方向推了推，平靜地開口：「弗朗西斯先生，就按照這個價錢吧。最快什麼時候我能拿到這筆錢？您看——」
她苦笑著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淡淡地說：「我急著生孩子。」
弗朗西斯瞄了林晴安的肚子一眼，瞭然而同情地點了點頭，取出一份文件來請林晴安簽字:「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明天晚上八點鐘的一場拍賣會上，您就能為這枚戒指找到買家了。」
林晴安面容平靜地簽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低低地說:「希望如此。」
弗朗西斯起身紳士地將林晴安送了出去。林晴安捏著手裡一式兩份的拍賣合同，苦笑了一聲，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寶貝們，要跟媽媽一起加油啊……」
懷孕原本就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為艱難的時刻之一，更何況林晴安懷著雙胎，還是孤身一人……
林晴安步履緩慢地從貴賓室走了出來，外頭陽光正好，不遠處就是米蘭歌劇院，正在巡迴演出歌曲《圖蘭朵》。林晴安靠著廊柱休息了一會兒，聽著渺渺的歌聲出神。
幾個月前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就像是做夢一樣。
林晴安摸出手機來看了看，沒有什麼消息。這張卡上沒有存私人號碼，林晴安也不想輸入那些自己背的滾瓜爛熟的數字。就讓自己徹底在新的國度放下吧……
林晴安回到閣樓里沉沉睡去，孕期嗜睡，她也得打起精神去看明晚的拍賣會。
她難得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是林芷若跟君子琨的訂婚宴。爸爸讓她給姐姐捧場，讓她提前去會場幫忙。林晴安傻乎乎地答應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張精心織就的羅網。
林芷若在家梳妝打扮，林晴安到會場的時候，會場里只有寥寥幾個還在做準備工作的工作人員。她幫工作人員擺放好花束，自己也在心裡偷偷憧憬著不久之後她跟霍臻的訂婚宴會是什麼樣子……
那時候的林晴安，真的好單純，竟然真的以為事情會像她計劃的一樣，霍臻一個月後就會回國跟她訂婚。
林芷若姍姍來遲，捧給林晴安一杯橙汁，精心打扮過的妖艷臉龐上笑意媚然：「辛苦妹妹了，喝杯橙汁休息一下。」
林晴安完全沒有對跟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設防。林晴安一貫跟林芷若的關係淡淡的，覺得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好。畢竟林芷若也是爸爸的女兒，所以平時根本不在乎林芷若的一些小伎倆。
她直接接過了林芷若手中的橙汁。
而後就是昏睡、燒心的炙熱……
一雙手扶住了她，然後就是一片冰涼貼了上來……
林晴安燒的難受，迷迷糊糊地伸手將那片冰涼朝自己拉近，冥冥之中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可一切都已經覆水難收。
休息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所有人，眾目睽睽之下，看著她跟君子琨不著寸縷地睡在同一張床上。
林芷若的尖叫、哭泣……白珍珠的暴怒、咒罵……她林晴安成了勾引姐夫的小賤人，成了M城人盡皆知的蕩婦。
林晴安看著夢裡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看著匆忙回國的霍臻看著她的，絕望而暴怒的眼神……
眼淚不知不覺，順著熟睡的林晴安的眼眶向下滑落。她卻猶然不知，依舊沉浸在這個折磨了她許多夜晚的夢魘中。
她沒有臉面再去見她的臻哥哥。是霍老爺子親自帶著霍臻趕到林家，對她說，依舊要她做霍家的媳婦兒。
霍臻也果真按照霍老爺子的話，娶了她。可那場倉皇潦草的婚禮，那張冷然而俊俏的臉容……林晴安忘不掉，也不敢忘。
三年，無數日夜等待的時光。無數次深夜，她在霍宅等霍臻加班回來，小廚房的燕窩湯不知道熬煮了多少時辰，換來的卻是他一如既往漠然的眼光。
林晴安絕望地想，是不是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得到霍臻的原諒了？
可兩個月前，她過生日的那天，霍臻一直到深夜兩點鐘還沒有回家。林晴安寂寞地在客廳等霍臻回家，一杯一杯地喝霍臻珍藏的紅酒。
她進錯了房間，在滿是霍臻氣息的床上安睡。又跟同樣爛醉晚歸的霍臻上了床……
那混亂的一夜，留給林晴安的只有撕裂的疼痛和肚子里的兩個孩子。
「臻哥哥，別離開我……」
林晴安夢囈一句，猛然驚醒。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摸到一片濕痕。
林晴安閉了閉眼睛，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忘不掉啊……
第二天清晨，機場起起落落的航班帶來了雲間集團以霍臻為首的談判團隊。
這一次，霍臻親自出陣，正是因為米蘭北部的比阿特麗斯莊園的價值極高。即便這座莊園在幾個世紀以前就已經荒蕪不堪，可依舊是一顆曾經只屬於皇室的珍寶。如果能夠拿下比阿特麗斯莊園，並且順利開發成度假村和旅遊景點，雲間集團的海外業務和財富積累無疑能得到一次質的飛躍。
希瑞集團是米蘭有名的建築公司，有豐富的設計施工經驗。曾經火爆一時的網紅打卡地點天鵝堡就是希瑞集團著手翻修的。霍臻也正是看中了希瑞集團的能力，才會選擇跟希瑞集團合作開拓海外業務。
然而大名氣的另一面往往就是「耍大牌」。希瑞集團也不例外，咬死了霍臻非要這塊地不可，一直在項目工程上加價。
霍臻眉目冷凝，一身墨色正裝，下了飛機之後，徑直大步朝機場外走著。
希瑞集團派來接待的人已經在機場門口等候著談判團隊了。李望舒跟在霍臻身後，根本不用猜，也能想到這位爺現在心情不佳。
畢竟是霍臻嘛……從來都只有他壓迫別人的份兒，這次霍臻可以說是被逼無奈才親自到米蘭來，想也知道霍公子此刻肯定壓抑了一腔的怒火。
雖然自從林晴安失蹤之後，霍臻就一直易燃易爆炸，可李望舒還是不願意給自己招惹事端。他趕在希瑞集團派來的接待人員說話之前，率先開口介紹：「朱麗葉小姐，這位是我們雲間集團的總裁霍臻先生，我是霍臻先生的首席特助李望舒。」
希瑞集團來接待霍臻的是一位金髮碧眼的氣質美女，一身考究制服裙。早在此前李望舒就跟對方公關部通過氣，知道這位美女是希瑞集團一位很有分量的人物，名叫朱麗葉。
朱麗葉微微笑了一笑，矜貴地頷首：「霍先生，李先生。」
霍臻的眼光從朱麗葉的臉龐上一掃而過，冷淡地直接上了車。
李望舒有點兒尷尬，他是習慣了自家總裁的性子。可朱麗葉竟然也脾氣極佳地微笑上了車，並不對霍臻的倨傲以為意的樣子。
霍臻對美人或者美景沒什麼興趣。他是個生意人，他的眼中只能放得下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對於公關他的美人兒，霍臻早就見多了，有了足夠的免疫力。
車子在米蘭的街道上行駛著，露天花園中有人在合唱，有人在彈著吉他伴奏。霍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忽然渾身一緊，心跳如擂鼓。
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在路邊從霍臻的眼前一閃而過。來不及反應更多，霍臻直接沉聲道：「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