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紐約,唐家別業內。

一卷錄像帶剛剛被放完,放映機前,一面容姣好的女子臉色慘白,露出苦笑。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閉著眼睛揉著眉心問道,「柳思,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不,我知道。——其實就是我給凜哥開的門。』』

這句話一下子沖潰了唐慎行的所有防線。他猛地睜開眼睛,那雙大眼睛里的驚詫與憤恨讓一向在他面前恃寵而驕的柳思都為之顫慄。

「好!就算我是個瞎子,追了你十九年,你現在依然想把我置於死地。」唐慎行面無表情地給自己的傷口狠狠加壓,「按照你們的計劃,這些資料落入嚴凜之手后,不僅是我,整個唐家在美企業都會受到牽連!唐家好歹幫過你······你是怎麼忍心下手做這些的?』』

柳思呆住了。嚴凜向她保證過,他要那些資料只是作為參考,沒有那些資料的話他就會因為一個重大失誤而被開除,而慎行小氣得不肯給他——她怎麼都沒想到借出資料的後果會那麼嚴重!她忍受著慎行的駁斥,覺得又愧疚又委屈:慎行的字裡行間都把她說得一無是處,但她又不是故意的!最終她忍不住噙著眼淚道,「這次我是考慮不周,可是凜哥真的需要這些資料彌補失誤——」

「那我呢?」

「你是唐家公子,就算放棄了這個項目,你能有多大損失?凜哥可就指望著這個項目吃飯了!」見慎行沉默了,柳思越說越理直氣壯,「現在凜哥是不如你,但他的所有成就都是自己打拚出來的。你現在這麼厲害,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有錢?你別拿十九年說事,你以為唐家資助我留學你就可以在我面前高人一等嗎?十九年來,你們都是在居高臨下地對待我,只有凜哥不是。你們自私得只顧自己的虛榮心,感情能有多真實?」她與慎行身份的差距一直是她撒嬌的一個砝碼,此刻她忙不迭地甩出這張王牌,其實心裡已經慌了。

這樣的言論唐慎行聽得多了。從小到大,他的一切成就都歸功於父親唐洛成功的教育、優越的環境甚至是良好的唐家基因,人人都艷羨他手中那永遠是金色的獎盃,卻幾乎沒有人看見獎盃后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他早已習慣了被惡意地諷刺、輕視和傷害,已經學著去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柳思這番話要是被他在平時聽到甚至會一笑而過——可是這麼刻薄可笑的話,怎麼能由她說出來。

怎麼能夠,由被他掏心掏肺喜歡了十九年的柳思說出來。

唐慎行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從十三歲到三十二歲的十九年人生無比荒唐可悲。他平靜地開口道:「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想法。我這十九年對你的窮追不捨——在你看來,這原來是十九年的高人一等。你質疑』我們』的感情——我希望那個』們』字里不包括朝行,因為她一直拿你當朋友。而對於我,你再怎麼撲騰,只要不上升到法律層面,我都不會再在乎。如你所願,你我從此陌路。」

語畢他不再逗留,邁開長腿向門口走去。那背影分明疲憊而強撐高傲,像是一個被皇后捅了一刀而痛苦喘息的國王。

柳思的氣勢滅了一大半,「你去做什麼?」

唐慎行頭也不回,腳下不停,「去收拾你的嚴凜搞出的爛攤子。」他的聲音嚴肅而冷漠,全然沒有以前的溫暖與討好,這讓柳思極不習慣。

接下來的幾天,柳思都沒有見到慎行。嚴凜早早聽到風聲逃回國內,資料的泄露造成的損失還真的只有慎行有能力挽回。一向不喜應酬的他不得不停止了他本來在做的項目四處打點,忙得腳不沾地,欠了許多的人情,這才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對於這些柳思全然不知,她只聽聞這件事情最終被慎行成功擺平,不由想道有錢幹什麼都比較容易。這場風波既已過去,她想著一切都要步入正軌了,於是趕著慎行回家的時間燒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準備再次好好道歉。

下午六點,慎行如約而至,然而神色匆匆,「我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就不吃了。」

「我做了地瓜丸呢,你嘗一個嘛。」柳思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強撐著笑意討好道,「你要去哪裡,我能一起嗎?」

慎行回頭瞅了一眼菜,「不必了。」他飛速收拾行李,出門的時候才註明道,「······老爺子要我回國,我就不回來了。你有一個月搬出去的時間。」

柳思幾乎瞬間就知道了這是唐洛對他的懲罰,因為那些泄露的資料。讓在美國羽翼漸豐的慎行回國,就相當於要讓他的職業生涯重新開始。她看著一桌子失去了主人的菜,覺得心痛又茫然。

慎行的背影修長有致,極其好看,柳思卻沒敢去追,她知道他最煩婆婆媽媽。

她坐在原地,一個人喝完了兩人份的湯。

湯碗見底時她才嘗出來味兒——太咸了,一定是鹽放多了。

她憋了一會兒,最後實在忍不住,放下碗號啕起來。彷彿到了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慎行那樣,看著她時像是在看著整個世界,在意她就如同在意自己的生命。

「對不起——」十九年來她對他的第一次道歉帶著哭腔,最終也沒有被第二個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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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公式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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