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人間萬事(7)
這下子,夏普可興奮了:「本來,我只是想在臨死之前,拉一個級別最高的探員一起下地獄,沒想到,這個害我如此的死小子,倒是陰差陽錯地被我捅到了。哎呀,這可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老天有眼,哈哈······」
夏普這話一出口后,別說是斯蒂芬,連跑過來的醫生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閉嘴,變態!」
醫生給安東尼做了一個簡單的止血工作后,說道:「必須儘快趕往醫院做手術。」他看了一旁的夏普一眼,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厭惡,「那把刀雖然體積不算大,但是這個混蛋手勁很大,刺得很深了,不前不確定是否傷及重要器官。」
醫護人員們合力把安東尼抬上車,同時,斯蒂芬自覺地同安東尼一起上了車。
「現在,我們這輛車的速度,就決定了這位探員同志,算是工傷,還是殉職了。」醫生見斯蒂芬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於是沒話找話地活躍氣氛道。
可是醫生這話說出口之後,斯蒂芬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少說點話,照顧好他。」
這下子,醫生就再也不敢貿然開口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倒是斯蒂芬按捺不住了:「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答道:「不能確定,要趕到醫院才能判斷。」
斯蒂芬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埋怨自己,為什麼自己不會醫。他在心裡暗暗決定,這次行動收尾了之後,就在閑暇時間賴在總部的法醫大樓里,天天耳濡目染,總之,要是再碰到類似的情況,自己絕對不能像現在一樣,對安東尼的情況一無所知,坐在一旁,束手無策。
躺在擔架上的安東尼自然不知道,自己這次的出乎意料的「英雄救英雄」給斯蒂芬帶來了怎樣的震撼。他只是想著,這次受傷,或許可以讓斯蒂芬的疑心小一點,自己在ICPO總部,能因此而多呆一陣日子。
果然,當手術完成、安東尼可以接受探視的時候,站在床邊的斯蒂芬,絕口不提「安東尼為什麼會對敵方成員那麼了解」,彷彿突然失憶了一般。
「這次,上邊決定給你記二等功。」斯蒂芬為了讓安東尼知道,這個功沒有任何水分,欲蓋彌彰地補充道:「我也覺得你當得起這個二等功。」
安東尼滿足地笑了笑。
「只是,你那樣拚命的作戰方式,要改一改了。」斯蒂芬的手,搭在安東尼的床尾,說道,「你自己的命,是最寶貴的,在任何條件下,都是如此。」
安東尼笑著,點了點頭。
斯蒂芬看了一眼他依舊蒼白的臉色,說道,「那我就不打攪你了。你養精蓄銳吧,出院的時候,我來接你。」
道別了之後,斯蒂芬走出安東尼的病房。守在病房外的探員們一窩蜂地圍上來:
「新人探員有沒有危險?」這是普通的探員。
「安東尼需不需要人陪床?我可以的,我最近沒事。」這是貼心的探員。
「副組長,怎麼樣,小安東尼怎麼樣了?」這是對安東尼有好感的探員。
斯蒂芬用一句「安東尼沒事」打發了上述三種問題,並拒絕了以上所有人的探視。
「他現在沒事,你們一進去就有事了。」——當冷麵的副組長這樣發話時,哪個探員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違反命令、進去瞅一眼這位一進組就成了明星人物的可愛新人?
沒有人敢,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人敢的。
十九歲的人,總是精力旺盛,免疫力強,恢復力快。安東尼就是典型的例子,他的傷口長得很好,由於斯蒂芬一日三餐的不停滋補,安東尼的臉色也紅潤了回來。
安娜很快就收到了安東尼受傷的消息。安東尼本來以為,安娜會因為自己沒有聽從她的建議,而大發雷霆;但是,出乎意料地,安娜並沒有暴跳如雷。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調侃了幾句安東尼變得「越來越淘氣了」,囑咐他以後要多加小心,然後就掛斷了電話,就這樣放過了他。
安東尼本能地感覺到,自己的姐姐有哪裡不對。他才不會天真地認為安娜突然之間,就變得如此溫柔了。
安東尼又一次料准了——一星期沒過,瑪蒂爾德就發消息給他:「你姐姐交男朋友啦。」
安東尼不想給瑪蒂爾德通報自己受傷的消息,免得她擔心——安娜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瑪蒂爾德的心裡,現在全是幸福的粉紅色泡泡,她聽了女兒的喜訊,就迫不及待地要跟兒子一起分享。
安娜察覺到自己瞞不住了,於是索性大方地把自己和「男朋友」的合照傳給了安東尼,介紹了男友的名字——李建華,職業——無業游民,並索求祝福。
安東尼扮演好了一個乖弟弟的角色,在第一時間裡發出了長達三百詞的純手打祝福語。然而,在收到了姐姐的那一句merci之後,安東尼才開始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這個(有可能)會成為自己姐夫的男子。
這個叫做李建華的男人,看上去比姐姐還要小几歲,照片上的眼神,卻讓安東尼極不舒服。安東尼在跟著姐姐打天下的日子裡,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養成了一種從眼神中判別人性的能力。
比如他觀察過斯蒂芬的眼神——斯蒂芬的眼睛,掃視過來的時候,是漠然的,但是當他凝視的時候,安東尼可以瞥見隱藏在他靈魂深處的熱忱。所以安東尼喜歡和斯蒂芬打交道,原因之一,就是安東尼沉迷於這份熱忱。
而反觀李建華——安東尼從他的眼裡,只能瞧見茫然,侵略,偏執以及奸滑。安東尼從直覺上就不喜歡這個人。而姐姐的私事,安東尼向來插不上嘴,就算是自己想要阻止這個討厭的人做自己的姐夫,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就在安東尼瞪著那張合照發獃的時候,斯蒂芬正好過來接他出院,看見了這一幕:「出什麼事了?」
「嗯?啊,沒什麼。」安東尼飛速扣下屏幕,但是斯蒂芬還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看到了屏幕上的人,「我要出院了,太好了,終於不用呆在這裡發霉了——快走吧!」
安東尼故作輕快地走在前邊,斯蒂芬神色凝重地跟在後邊。
方才斯蒂芬只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人,並沒有看清,只能看出來那是一對年輕男女的合照,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可是為什麼,安東尼會盯著那張照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難不成······照片上的那個年輕女人,是安東尼的前女友?因為安東尼跑到這裡來當探員,她嫌棄安東尼的工作和理想,然後另找了一個富家公子,倆人結婚了?
斯蒂芬做著這樣的胡思亂想,末了還覺得自己分析得十分正確:這樣就能解釋,安東尼剛才那悵然若失的心情了。
確信了自己的結論后,斯蒂芬快走了幾步,拍了拍安東尼的後背,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安東尼,不必單戀一枝花。」
「你終於不叫我波蒂了!」安東尼此人的重點,從來與別人不一樣:「你終於,叫我安東尼了!」
他一掃之前的陰霾,興奮地叫道。
斯蒂芬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激動:「你不是早就叫我斯蒂芬了嗎,怎麼糾正你都不聽。」
安東尼嚷道:「這個不一樣呀,文化差異啊這是。我聽說你們英國人,只有當認定了我是朋友這樣的親密人士之後,才會改口叫前名的,對吧?」
斯蒂芬點了點頭,他不想任由安東尼把話題拉向英法的文化差異這樣宏大的命題上去,所以回到了最初的論點:「失去一段戀情,固然是悲傷的,但是你要相信,有更好的人在後半生等你。」
安東尼想了想,但還是沒有想通,斯蒂芬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
斯蒂芬覺得安東尼就是在裝傻充愣,來掩飾自己的情傷:「別掩飾了,安東尼,你值得更好的。」
安東尼:「不是,大哥,我掩飾啥了?」
「你剛才不是在看前女友的照片嗎?」斯蒂芬問道。
「······不是。」要不是安娜在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叫安東尼一定不要說起有自己這麼一個姐姐,安東尼都要說出實情了,「你想太多了吧。」
「哦。「斯蒂芬頓時尷尬了,」那當我沒說。「
「不對呀,斯蒂芬。「安東尼放慢了腳步,轉頭看著斯蒂芬,說道,」憑我對你那還不深的了解,你不像是一個會腦補這麼多的人呀。「
「······看,我給你準備的車在那邊。」斯蒂芬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快上車吧。」
安東尼笑著坐上了副駕駛,決定先放斯蒂芬一馬。
畢竟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讓斯蒂芬說出實話。
這次事件之後,斯蒂芬升了組長,安東尼破格成為副組長。
「你絕對是史上最年輕的副組長了。」有前輩的探員這樣對安東尼說道。
安東尼沒覺得多神氣:副組長累死了,每次的結案總結都是副組長完成的,而這種文書工作簡直能要了他的命。
好在安東尼不是在孤軍奮戰,安東尼總是會在一旁幫助他。從戰略計劃的制定,到英語語法的完善,斯蒂芬對安東尼的幫助簡直可以說是細緻入微。
有一次,斯蒂芬和安東尼去巴黎出差,接應兩個美國的探員。
任務很簡單,就是合作完成一次竊聽而已。安東尼絕妙的竊聽技術和斯蒂芬不錯的速記功夫,配合無間,著實讓美利堅同仁們驚艷了一把。
事成之後,美國的探員們要請他們吃飯,以感謝這次在行動中他們給予的支持。安東尼委婉地拒絕道:「不好意思,但是比起去餐館吃一頓飯,我更想回家看一眼我的媽媽。」
探員同事們表示可以理解,隨後把目光投向了斯蒂芬。
斯蒂芬言簡意賅:「我陪他回家。」
美國同事們心服口服:「難怪你們的合作那麼默契,原來你們的私底下的生活中,關係就這麼好。」
安東尼提前給瑪蒂爾德打過招呼,於是安東尼和斯蒂芬回到家的時候,瑪蒂爾德正好端出了果醬可麗餅、芝士雞塊、黃油餅乾和巧克力蛋糕。
見到斯蒂芬后,瑪蒂爾德笑著招呼道:「這位是斯蒂芬吧?請坐——你嘗嘗我做的飯吧,哎,說起來真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今天我做的全是甜的,因為安東尼愛吃······」
「伯母好。」斯蒂芬低頭,規規矩矩地用英語說道,「我不會說法語,對不起。」
瑪蒂爾德一點也不生氣:「沒關係的,我知道,你是英國人嘛。我也會說英語的。」
安東尼在他們寒暄的時候,已經開始大快朵頤了。他嘴裡含著一塊蛋糕,手上還叉起一塊雞塊:「啊,真好吃,是家的味道。」
斯蒂芬雖然不懂安東尼在說什麼,但是他通過安東尼的面部表情推測,那大概是一句針對美味的感慨。斯蒂芬嘗了嘗桌子上的食物,發現瑪蒂爾德的手藝確實不錯,也難怪安東尼在此次行動之前就叨叨了好久。
吃完飯後,安東尼去廚房洗碗,斯蒂芬去幫忙,瑪蒂爾德難得悠閑了下來。洗碗的時候,斯蒂芬在安東尼身後,問道:「你家裡就你和伯母兩個人嗎?」
「啊······是的。」安東尼保守住了姐姐的秘密,說道。
「嗯······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給你在總部安排職位的那位領導,是誰?」
安東尼答道:「是布萊克副局長。」
斯蒂芬皺眉:「我不是問這個。」
安東尼怎麼不知道斯蒂芬問的不是這個?他只是不想正面回答而已。但是此刻,斯蒂芬的疑惑上升到了一個極點,安東尼現在必須給斯蒂芬一個交代:「我們家一個遠親,跟副局長關係不錯,他就把我整進去了——再說了,我本身實力也不弱,他不過就是讓我可以最大限度地為全世界人民發光發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