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曲終
肉球蠕動帶著空氣,湧出陣陣奇異的味道,那是種惡劣的花草腥味兒,它們蠕動著鑽入鼻腔,讓人頭腦發昏。微黃的粘液中摻雜著發綠髮黑的小粒固體,成串滴下,淤積在地面上,『嗤嗤』地下陷,頃刻間,地面坑坑窪窪,比月球表面還要嚴重。
空氣中多了幾股尿騷味兒。
此時的蕭霽已經不會像以前那般嚇得六神無主,可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噁心到了。
這跟個沒毛蒼蠅似的異形,就是那個老貨。
真是丑的飛出地球。
她小心翼翼地做出一個防守的姿態,重心微微向下走。從懷裡掏出妖刀。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只能祈禱在其他妖怪聞到味兒之前解決眼前的異形。
蕭霽面色微沉。
不遠處,星闌眯著那還未大好的眼睛,就像糊了一層霧,這大概是一種近視八百度的超脫感。
怎麼辦,怎樣才能幫她?
如今的情況與一開始所算計的有些偏離。星闌擰著眉毛,手裡捏著蕭霽給他的符紙,心中莫名的安定。眼前的這一切,都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若是之前,有人喊上一句有妖怪,他定然要嗤之以鼻,翻之以白眼。
而今,不同了。
自從逃離魔掌之後,更不同了……
似乎,她對待任何人,都能那麼溫柔,無論是乞丐還是小販,無論青樓妓子還是舞女歌姬。
當他的猜忌與疑心遇到這溫柔之時,就輸了。
星闌顫動纖長的睫毛,眼中倒映著的,全是她。
蕭霽此時正和這妖孽戰得難捨難分,和尚在一旁笑著,念著經文。梵文經咒聲聲,她感覺眼前的傢伙動作緩慢了不少。
眼前的這隻妖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厲害,充其量,只是個怪,卻無腦的很。瘋狂的無差別攻擊,讓蕭霽有些束手束腳。
妖刀揮舞,靈力凝成的利刃襲向那坨肉球,黏答答的肉球發出尖厲的嘯聲,震得耳膜生疼。
她能感覺到,這傢伙在興奮,顫抖的蟲身甩出陣陣箭雨,觸及之處,冒出陣陣發綠的青煙。
致命之處在哪裡……
雖然這廝傷害值削弱了,但是血量變厚了。若不能找到致命處,這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蕭霽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人,捻起眉毛。
若是拖久了,這些蠢驢怕不是被嚇死,也要被誤傷。到時候嘰嘰歪歪的,還不知道會滋生多少屁事。
她的眸色暗了暗,活動手腕,妖刀隨著手腕轉動在空氣中划著八字,空氣發出一陣噼啪的爆裂聲。
「往下,三個頭的位置,偏右上角刺入。」蕭霽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聲音。
星闌?
她看向星闌的方向,發現他的臉上帶著還未收起的焦急與擔心。是害怕了嗎。蕭霽安撫性地朝著他笑了笑,沒有任何質疑,妖刀重重地一劃。
第一刀。
連續下去,一刀又一刀,或是劈砍,或是刀花,在空氣中好似有規律一般地划動。
她躲閃著靠近,噴濺而來的毒液被刀劈開,她聽見背後發出幾聲慘叫悲呼。
最後一刀,連著之前的刀式痕迹微微泛著金光,憑空捏造一張符,就連瞎眼和尚也微微皺起眉頭,這符的氣息,從未感知過……是什麼……
「斬殺。」蕭霽嘴唇輕輕揚起,吐出兩個字。
這張符似乎像是馬上擁有了靈魂一般,附上了一層殺氣。烙在那蟲子的身上。
星闌說得不錯,這確實是這妖怪的死穴。
只見此妖渾身龜裂,裂開處隱隱約約閃著微弱的光芒。下一刻,這妖怪炸裂開來,屍骸碎骨燃著符火,化為飛灰。
蕭霽也沒想到,自己突發奇想這麼一結合,還挺適合自己的,這莫非就是和尚所說的言靈……
轉頭看向和尚,發現這瞎眼的大師眉頭微皺,顯然也沒想到這言靈還可以這麼用。
蕭霽暫時按捺下心中亂七八糟的疑惑,對著一眾縮成鵪鶉的江湖客,毫不在意地扯了扯被腐蝕的微微發皺發黑的衣服,臉上掛上了雲淡風輕的笑。
「諸位可還要再談什麼,我們可以歇息一番接著談。」
「不妨事,兄台只需要將那疫病所知的盡數告知即可。」還是有那麼些有膽識的傢伙。
蕭霽看了一眼所謂的武林盟主。向眼前這位站出來答話的壯士拱了拱手,翩翩有理地將之所知具答。
聽的人很認真,老道癟著一張窩瓜臉,嘴唇蠕動著,不安分的雙眼盡情的軲轆著。蕭霽斜睨了一眼,眉毛一挑,繼續說著自己所知。
「希望你們能完整的向那些老百姓轉述我的話。給他們一個解釋。」她眼神一瞥,那老道臉色發青發紅,整整黑了一個色度。
動靜鬧得這麼大,外面百姓聚集,已經快炸開了。無論老道作妖與否,這流言,已然飛速傳開了,不過,蕭霽還是很好奇,老道會將這八卦發酵到那個程度。
武林人士,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如同集體見鬼。
現下,偌大的青閣只剩下「自家人」了。
蕭霽眉頭一挑,自己這算是破產了,當初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如今,怕是要去喝西北風了。
「你們也知道現下的情況了,自己該去哪兒去哪兒吧。現下正逢亂時,去哪兒,都行。」
「那……青閣呢?」好歹努力了這麼久,大家也都揮灑了汗水和努力,就這麼關門了?
好些人都無法接受。
「你們還想著青閣?她就是個異類,她有什麼好?你們能如此惦念,這青閣只不過是一個虛偽的產物!!遲早有一天你們都會完蛋,我這是……在救你們啊!!混蛋!」
她有什麼好,你們要這樣,我們回到之前那樣,不好嗎?
大難不死的小姑娘面色猙獰,稚嫩的小臉難掩絕色,微微發青,其上還沾著幾縷白絲。
空間寂靜。
蕭霽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一時的好心,居然……
他們都是這樣想的嗎。
是我的錯嗎。
青閣不是虛偽的產物,它寄託著夢想,我的夢想。
「是,我惦念,我們都惦念著她的好。」鈴蘭撐著發軟發虛的身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開始,雖然大家都是利益往來,但是我們都知道,只要向外面透露一點兒關於我們的消息,我們就會變成一堆與西延國金錢交換的貨物。」
「她待我們都是真心實意的,她與我們簽了賣身契,過了官府的明路,現下,我們都是自由身,賣身契都在我們自己這兒。組建青閣,一步一步,我們這麼走過來,半年了,是人是鬼,你分不清嗎!」
石榴姐微紅著眼眶,擦了擦鼻頭。
蕭霽聽著,心頭的一股濁氣瞬間送了開來。喘了幾下,平復了心情。
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想就好了。
如今,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好了,青閣散了,快些走吧。」
再不走,麻煩可就不止這麼一點了。
蕭霽按了按太陽穴——也不知道,現下的活死人,有多少。還沒與和尚交換信息,縈緹現下還不知道哪兒去了。
眾人還在吵吵。
「有什麼好爭的,好不好,我自己不知道么。要走的走,不想走的,也留不下來,這些錢你們拿著,自己做些糊口的玩意兒吧。」
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