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傾盆大雨。
颱風季如約而至。
林輝站在2樓的窗檯前,看著湖水被風雨掀起,黑沉沉的水波印在他暗色的眼眸里,一如他的心情。
林如海的葬禮剛剛結束,那個邪惡的老頭子最終死在了自己兒子的手裡。自從林輝回國之後,林如海實質上就已經被監視起來。一開始,老爺子還是很欣慰林輝能夠一心一意的操辦幫派事務,甚至還主動開拓了「業務範圍」,令林如海感嘆「後生可畏」,可很快他就覺察出不對勁了。但為時已晚,此時他已經喪失了任何主動權,只得眼睜睜看著兒子「宣布」他病重,然後一眾醫生給出了世界上頂級水平的「治療方案」,最後林老爺子還是令人遺憾的宣告不治。
林輝和季豪傑徹底撕破了臉,不過他在上次的火併中受了重創,一時半會還不會給林輝製造麻煩。倒是徐千貴那個傢伙,趁機撈了不少好處,可是現在自己還不能收拾他。林輝知道季豪傑和徐千貴肯定暗中勾結了想要對付他,雖然這一次表面看來海幫大獲全勝,可實際上林輝被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地步,連唯一的眼線也失去了。
已經快1個月了,自從那天起,安安就沒了音訊。林輝依舊忙著跟各方勢力周旋,只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的豎起耳朵,期待聽到那個輕輕走過他房間的腳步聲。
可是,什麼都沒有。
「鈴鈴鈴……」電話聲不合時宜的想起,打斷了林輝的思緒。
「嗯?」看到屏幕上的來電,林輝十分的疑惑。
「理查德?」
「是的,是我。親愛的阿輝,」理查德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默,「有沒有打斷你的美夢?」
「有事嗎?」林輝知道這時候理查德不顧時差打過來當然不會是問候他睡沒睡,所以直截了當的問。
「你還記得季豪傑這個名字嗎?」理查德收起語氣中的戲謔,有些隱隱的擔憂。
「季豪傑?」果然,林輝一下就警覺起來。怎麼,消息傳的那麼快嗎?
「你跟我提過的,你的仇人之一。今天我有了一個大八卦,我有一個病人,哦,No!我這樣做肯定是違反了醫患隱私……」理查德戲謔的語氣背後隱藏著隱隱的擔憂。「我發了一封郵件到你的郵箱,具體的細節都在那裡面了,你去看看……」
「那個季豪傑簡直是個魔鬼,輝,你不能想象他有多麼邪惡,如果可以的話,馬上送他下地獄吧!」
「好的,謝謝你。」
沒有開燈,林輝死死地盯住電腦屏幕,手裡的滑鼠被他捏的咯吱作響,下一秒,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就變成了牆角邊一攤零碎的垃圾。
出於職業操守的考慮,理查德發給他的郵件里隱去了姓名和病人的真實相貌,可就是在這樣一份更接近於醫學報告的文件的字裡行間,林輝還是拼湊出一個陰暗齷齪、手段毒辣的小人面目。
聯想到安安的「情人身份」,他的心臟不知道為什麼狠狠的抽痛了一下。那個就像是春天陽光下的一汪湖水一樣明媚清澈的女孩,怎麼可以……
他知道他現在這樣子簡直愚蠢到家,但是望了望窗外在風雨中依舊燈紅酒綠的長嶼市,林輝閉上眼睛,腦子裡出現的畫面是2個多月前他送因為中了槍的安安去醫院的那天晚上。那時候昏迷著的安安就躺在他的對面,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後就把眼神甩開,腦子裡冷漠想著的只是面前的那個人究竟有多大可能性是季豪傑派來的探子……
有時候他覺得他自己就象是一座沉寂了的火山,他的能量和本性被一層又一層沉重的石板和石塊壓抑著無法動彈,他的憤怒和抗爭總是只是徒勞的把自己壓的更深更沉更扭曲,而那些扭曲的斷層又被一層又一層的灰土覆蓋著好象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切都很平靜。
而那時候他還沒有發現安安並不一樣……那個看起來好象是清澈透明的一汪水似的女孩並不一樣。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那個女孩就好象它隨時會爆炸,那些看起來清澈無比的液體會象硫酸一樣的潑濺出來、燒穿他的皮膚。
可是他想到的那些都沒有發生,安安一直都是那一汪水,讓人驚訝的清澈透明,引著他不斷靠近、想看的更清,等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親自碰觸那片純凈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早就已經回不了頭,那個像是一汪湖水似的女孩早就沖刷盡了他塵埃,他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安安。
合上電腦,林輝在黑暗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安安是他無望生命里的一束光芒,讓他破碎的靈魂有了想要守護的美好,不管真相如何,他必須追隨她,守護她,哪怕遍體鱗傷。他必須找到安安。
「少爺!」阿森重重的撲在門框上,好像他後面有一頭恐龍在追他,林輝皺眉看著他。似乎是剛從外面跑回來,阿森的衣服濕透了,頭上的雨水順著眉毛流下來,顯得有些滑稽。
「少爺,是那個季……小姐……」阿森的舌頭拐了個彎,決定還是不要隨便站隊。
林輝「騰」的站起來,大長腿幾步就走到門邊,「人呢?」
「在樓下……」阿森只感到身邊掠過一陣風。
林輝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出乎意料的,安安躺在沙發上,渾身濕透,整個人像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一樣,長長的頭髮像海藻一樣纏住了她……
盡量壓抑著心底的波瀾,林輝不動聲色的吩咐阿森把人送到樓上安頓下來。
還是之前安安的房間,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等醫生跟他交待了一句「病人沒事,只是身體虛弱體力不支造成的昏倒,醒來之後好好休養就行。不過這兩天要注意發燒的情況」之後,房間里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就像幾個月前那樣,他仍舊坐在相同的位置,看著安安沉沉睡著的側顏,洗去了剛剛周身瀰漫的冰冷氣息,現在的她看起來又如以往那樣的明媚清澈。可阿森拿來的U盤還放在他貼身的口袋裡,就像永遠不會被捂熱一樣,冷冷的提醒著他。
「阿森,好好看住她,除了我,不能有任何人接近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