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 院長
第兩百二十三章院長
九層藏前,張天根嘆息一聲。
李長風聽到了那一聲嘆息,於是轉過頭去,冷冷的看著他。
他的瞳孔中只有冷漠和殺意。
正如他說出的話。
「夜尊者,你且看好!」
李長風豎起雙指,這天空驟然從虛無的雲中有一把透明清亮的長劍飛躍而下,從李長風的背後刺入,透體而出,最後帶著血霧消散於無形。
一縷獻血從李長風的嘴角流淌而下,但他神情平靜。
只是言語更加不摻雜一絲感情。
「從現在起,咱們一刀兩斷,恩怨另算,我不再欠你了。」
李長風平靜的說。
他小時滿口歡喜叫著根叔的那個老頭,早已經死了。
清風卷著晚霞,把張天根臉上的皺紋吹皺更深,好像他在一瞬間老了十歲。
藏旁有院長親自種下的白蘭,忽有一縷清風,吹落一朵骨朵清晰的白蘭。
輕飄飄蕩下。
一道璀璨的光芒從李長風手指間驟然炸裂,朝著東溟臣和張天根斜斜切下。
恩怨,都在這一劍之中。
破聖入神王的李長風,這一劍早已不是東溟臣和張天根能抵抗的。
李長風一聲大吼,光芒耀目。
這真元之劍從東溟臣頸脖處切入,其芒之利甚至沒有濺射出一絲鮮血,李長風能看到對方被斬斷的經脈,被斬斷的骨骼,頸椎
所有的一切都被斬斷了。
可是突然,這光芒再也斬不下去了。
李長風驀然抬頭,看到了高空中有一個面色冷漠的中年人。
雪劍齋梅飲雪,這個雪山之上的掌門人,此刻就站在虛空之中,看著腳下。
那一道璀璨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重新拼接在一起。
就好像一張被割破的畫卷,復又恢復如常。
李長風的真元如同滔天巨浪般澎湃,但這是規則,不可抵抗。
被清風吹落的白蘭,尚未飄落地上。
這一切不過瞬息間的事。
忽然,白蘭停住了。
樹葉停止了抖動,清風停止了吹拂,衣袍停止了捲動。
時間停止了。
只有兩個人可以動。
李長風的真元開始再度斬落,而虛空之上的梅飲雪,以一種詫異的眼神看著腳下的李長風。
他明白這代表什麼。
只是可惜,梅飲雪也是一個神王境的修行者。
李長風的真元,逐漸變成了光的顆粒,消散在空中。
他愈要注入強大的真元,這把劍就以愈快的速度消失。
他還是殺不了東溟臣和張天根。
李長風牙關緊咬,渾身升騰起真元之火。
腳下有奇異的紋路開始蔓延。
梅飲雪只是看了一眼,眉頭緊鎖。
他曾見過這種符文。
曾幾何時當他還只是一個雪劍齋長老,聞名天下的太古恩祠李孤鴻以《八陣圖》地字卷符文陣法殺了雪劍齋的大長老。
那種奇異的符文,時常出現在梅飲雪的記憶中。
而如今,這種符文就在腳下,來自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
梅飲雪改變主意了,
他要殺了李長風。
白蘭又開始飄落,但這微弱的清風中好像布滿殺意,白蘭花順著脈絡碎成片片,飄散在風中。
李長風一心只想殺了東溟臣和張天根。
但他忽然發覺一件事。
自己的衣袍上,多了一道傷口,介面處裸露的線頭就像被極其鋒利的東西割破。
殺意來自頭頂,來自那個看上去很平靜的中年人,雪劍齋的掌門。
藏的外面,白牆黑瓦上,不斷多出細密的刀口。
這刀就像風一樣,無處不在。
李長風看到東溟臣和張天根的身後,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知道梅飲雪要帶走這兩個將死之人,他無力抵抗梅飲雪對這處空間的改變,因為那是規則,而非真元。
但他不甘心,張天根和東溟臣,他一定要殺。
風吹得更勁。
李長風發覺這個事實他無力改變,仇人就在眼前卻無法手刃,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還是不夠強大。
於是他嘶吼。
然而只是身上徒添傷口。
細密的刀鋒原本只是割破他的衣服,但如今已能看到遍體鱗傷。
這鋒芒會慢慢逼近,直到把他每一寸骨肉都削成碎末。
讓他死無全屍。
就在這個時候,李長風恍若看到山道盡頭走來一個人。
這個人身材臃腫,挺著碩大的肚子,負著手一步步走來。
他似乎一點不著急,閑庭信步。
可梅飲雪卻抬起頭,看著遠處走來的那個胖子。
南山書院只有一個胖子。
李長風只是看到他走得很慢,但梅飲雪知道,鍾叔離在聚勢。
等到他走到藏下,距離李長風和梅飲雪不過遙遙幾步之時,他已如同可以刺破天空的長槍那般勢力鋒芒。
鍾叔離抬起頭看著梅飲雪,沒了往日的玩弄,目光中唯有嚴肅。
「既來了南山書院,自當留下點什麼才好。」鍾叔離冷冷道。
藏之上,天空忽然灰暗下來,雲層涌動,就好像一塊巨大的幕布把這裡都遮蔽。
鍾叔離明明就站在原地未曾動過,可是這雲層卻向著他靠攏。
梅飲雪抬起頭看著天空,看著遮天蔽日的烏雲。
他彷彿看到了烏雲中有一絲曙光,是一絲金色的光。
那金色的光逐漸變大,逐漸撕裂烏雲。
天空不再灰暗,卻也未曾露出原本的藍色,只是被金色的光灑滿人間。
李長風在烏雲中看到了一尊佛,這是一尊碩大到看不見全貌的佛。
佛此刻低垂眼瞼,審視人間。
梅飲雪忽然意識到,這佛是在看自己。
佛首巍峨壯闊,疏忽拍出巨掌,朝著梅飲雪落下。
梅飲雪知道此掌避無可避,因為整座南山書院都已經被金光瀰漫。
於是他只能迎頭而上,和這巨掌相互抵抗。
梅飲雪腳下忽然從藏的石磚縫隙中湧出無數的冰錐,這些冰錐宛如蓮台上的葉,延伸到梅飲雪的腳下,托著他的身體遙遙而上,和佛手抗衡。
梅飲雪暴喝一聲,以看似微弱的手掌抵抗碩大無可比擬的佛手。
佛手悍然落下,梅飲雪一掌之下,腳下的冰錐有細紋蔓延,只是短暫的停頓后,梅飲雪被這一巴掌拍進地下。
磚被碾成粉末,梅飲雪衣衫襤褸在最底部。
鍾叔離站在深坑邊緣,居高臨下看著梅飲雪。
那股束縛力驟然消失,李長風的劍終於能斬下去。
這鋒利的劍氣把東溟臣的身體斬成兩段,然後把張天根的右手斬斷,直到把他的身體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才緩緩消失。
李長風喘著粗氣,死死地盯著張天根。
東溟臣的身體,過了片刻才有血箭飆射而出,朝著四周噴射。
他的身體緩緩滑落,軟軟倒地。
張天根跌坐在地。
梅飲雪算出了鍾叔離離開書院的時間,也算到了他回到書院的時間。
但是他沒有算到,鍾叔離瞞了他們所有人。
十幾年前,百里飛花和鍾叔離交手,傷其人迎穴讓其真元爆流,鍾叔離一面壓制著自己的經脈,一面暴飲暴食,才能勉強克制那股真元的流逝。
鍾叔離的修為從此停滯不前,十幾年來未曾寸進。
他的肚子漸漸肥胖起來,變成了南山書院唯一的一個胖子。
梅飲雪以為這就是真相,卻沒想到鍾叔離騙了所有人。
南山書院的院長,這個看上去絲毫不著調的貪吃胖子,事實上已經達到了另一個層次。
想到這裡,梅飲雪臉上充斥這難以置信。
鍾叔離平靜道:「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梅飲雪雖然衣衫襤褸,但是氣度卻絲毫不慌張,只是他很難相信眼前的一切。
梅飲雪冷靜的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鍾叔離平靜的說:「因為我也修行了《大乘見希》。」
梅飲雪一愣,然後露出了苦笑。
果然如此。
梅飲雪陡然暴起,拉著頹然坐於地的張天根飛躍而起,朝著遠方離去。
李長風還想要繼續追擊。
鍾叔離:「長風!」
李長風停住,看著瞬間消失的梅飲雪。
鍾叔離:「你和他的恩怨,來日才能了結。」
李長風轉過身來,朝著鍾叔離跪下去,恭敬磕頭道:「師父。」
就在這時候,聞人立雪和解紅妝也來到了藏,看到李長風跪拜於地。
李長風跪伏於地,忽然感覺到有一隻厚重的大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抬起頭,看到鍾叔離的眼神。
鍾叔離看著李長風說:「長風,你天資聰穎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一點從你進入書院那天起我就知道,為師從未說過收你做弟子,但心裡卻一直把你當弟子看待,玉不琢不成器,你雖悟性過人,但身心修行更需謹慎!你且記住,欲修行,先修心!不論你以後到達多麼高的成就,你都不要忘了自己曾經是南山書院的弟子。」
鍾叔離既為師亦為父。
他所說的這些話,其他人都無法說與李長風聽。
李長風恭敬磕頭:「徒兒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