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雲清月明

三人離開城主府後，坐著沈雲燕的馬車一同回沈府。

沈雲燕這一路上都在後悔，自己為何要喊他二人上車。

三人皆不說話，氣氛尷尬的要死。其實只有沈雲燕一人這樣覺得。

沈雲裳上了車以後，便身似無骨一般歪在月無殤懷裡。月無殤自然不會拒絕，但礙於沈雲燕在，月無殤倒是坐的端正，只不過是一隻手攬著沈雲裳的腰。兩人的手時而緊握、時而相扣，相互撫摸摩挲著，一路上如此。

車馬行至沈府門前，尚未停穩，沈雲燕便急切的起身下車。車簾掀開又落下的一瞬間，沈雲燕的餘光明顯看到車內兩人已經吻在了一起。

沈雲燕一陣臉熱，喊道：「雲裳，你過來。」

沈雲裳應了一聲「好。」而後對月無殤說道：「哥哥回去等我。」說完，又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這樣還覺不夠，又輕咬上那嘴唇，吸吮幾下，含了片刻，兩人舌間輕觸的一霎那，便又吻在一起，簡短一個分別吻，不知不覺的就沒完沒了了。

知道沈雲燕厲色高聲的喊了第二遍，沈雲裳才鬆開月無殤，下了車。

沈雲燕一臉黑霜的進屋后，遣退了丫鬟，氣惱道：「你知不知羞的！」

沈雲裳一怔：「恩？」

沈雲燕道：「你二人婚期未定，六禮未行，便不算是夫妻。即便感情再深厚，人前也要避嫌。」

沈雲裳道：「我與無殤哥哥在人前很規矩啊。」

沈雲燕道：「你們當著我的面都膩在一起，還敢頂嘴。」

沈雲裳道：「不就是靠一下么，我與哥哥遲早要成親的，就是時日問題的罷了。」

沈雲燕道：「未出閣的姑娘說這樣的話，傳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話。我聽下人們說，你昨晚又跑他房裡去了？」

沈雲裳『恩』了一聲。

沈雲燕見她這樣子，氣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頭，道：「你羞不羞。堂堂沈家二小姐，晚上跑去男人房間，徹夜不歸，你要知道人言可畏。我之前教你的話你儘是全都忘了。」

沈雲裳低頭不說話。

沈雲燕道：「成親之前，不許再去找他。」

沈雲裳一聽急了，不滿道：「長姐！」

沈雲燕道：「你喊我也沒用。你是想大著肚子上喜轎嗎！」

沈雲裳氣悶的哼了一聲。

沈雲燕靜了片刻，才覺自己方才是氣昏頭了，他二人感情好是好事，而且兩人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哪有攔著不讓見面的道理，自己真是被氣的糊塗了。於是鬆了口，說道：「回去吧，晚上記得回來。」

沈雲裳聞言一笑，歡快的跑出去了。

沈雲燕的教訓果然有用。

沈雲裳白日里在西院呆了一天，亥時便回了房間。月無殤聽說是沈雲燕的意思，便也不強留。

可是沈雲裳躺在自己的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輾轉無眠。月無殤的樣子在眼前晃來晃去，閉上眼，便全是他的呼吸、他的懷抱。

沈雲裳煩躁不安，狠踢了下床板，長嘆一聲。原本只覺得遺孤峰上那個黃昏已經是漫長難挨了，卻不想，沒有月無殤的夜晚更是漫長煎熬。

忽然眼前銀光一閃，月無殤的銀蝶不期而至。

沈雲裳坐起身，看著那銀光閃閃的一點亮光，翩躚而來，心中忽而激動欣喜起來。

待銀碟飛至眼前，沈雲裳抬手輕輕一觸，星點四散間，月無殤的聲音幽幽傳來：「雲裳，早點歇息。」

沈雲裳聞言，哈哈一笑，望著那尚未散盡的星點問道：「哥哥怎麼知道我還沒睡？」笑完，又重新躺下，假裝睡覺。

閉目躺了近一個時辰，沈雲裳最終還是熬不住了。起身穿上衣衫，奪門而去。

院中靜悄悄的，只有風佛花葉的聲音，迎面而來的一陣夜風，讓沈雲裳不禁打了個哆嗦。

忽然身後一聲輕微的瓦片響動，沈雲裳不及轉身去看，便被一個寬闊的懷抱包圍了。

不必再看了，這個懷抱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那幽幽淡淡的桃花香，沈雲裳還從未在其他人身上聞到過。

月無殤抱緊了沈雲裳，說道：「夜裡風涼，有什麼事明日再辦。」

沈雲裳輕快一笑，背對著他，問道：「夜裡風涼，哥哥來我院子里做什麼？」

月無殤道：「雲裳院子里的月色更好看一些。」

沈雲裳笑笑不說話，卻突然轉過身，周身白光微閃，眨眼間將月無殤推進屋裡按在床上，笑道：「哥哥撒謊，都是一樣的月亮，哪裡的月色還不都是一樣的。」說完便吻了下去。

月無殤一隻手摟著沈雲裳的腰，翻了個身，將沈雲裳擋在身下，另一隻手握上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說道：「我想你。」

想念與想念也是不同的。

沈雲裳的想念，是想念與他在一起時的種種快樂美好，孤身一人時便覺的寂寞難耐。而月無殤的想念，是想念與她有關的點點滴滴。西院的客房裡，每一處都是沈雲裳留下的影子，月無殤獨自一人時，竟是半刻也無法度過。

月無殤的手太有力了，沈雲裳被他按住便再動彈不得。

沈雲裳回想起自己昨晚吃的那些苦頭，沈雲裳忽然轉過臉，避開月無殤的吻，說道：「哥哥等一下！」

月無殤抬起臉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沈雲裳道：「今日是在我房裡，哥哥要聽我的。」

月無殤點了點頭，『恩』了一聲，問道：「你想如何？」

沈雲裳壞壞一笑道：「我想將哥哥綁起來。」

月無殤拉著沈雲裳坐起來，配合道：「那你來綁。」

沈雲裳一把扯下月無殤的腰帶，將他的手捆在身後，再死死打了個結，確定不會被他掙開以後，便放心大膽的親過去。

雙手被捆，讓月無殤有些被動，當衣衫被撩開的瞬間，月無殤心潮湧動，很想緊緊的擁抱她。

但突然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月無殤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那個金公子。他當時也是這樣被沈雲裳綁了雙手，而後被倒掉在樹上的。想到此，月無殤心中忽然湧起一道異樣的情緒，側過臉躲開沈雲裳的吻，不悅道：「以後不許再解男子衣帶。」

沈雲裳聞言一愣，愣了半晌，便也想起來了，看到他這吃醋的樣子，忽然想逗他一逗。

於是便將他敞開的衣衫一件一件的合上，拍了拍他胸口，惋惜道：「好吧！都聽哥哥的。」之後，便退到床邊盤膝而坐，靜靜的看著他。

月無殤口中所說的男子當然不包括自己，見勢無奈道：「過來。」

沈雲裳笑吟吟的看著他，痴痴道：「哥哥不讓解衣帶，那便只能這樣看著了。不過哥哥生的好看，看一眼便覺賞心悅目，即便要我這樣遠遠的看一輩子，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月無殤知她是故意的，忽而周身泛起一層薄薄黑霧，雙臂稍一用力，便將捆著手腕的那條腰帶震的粉碎。而後便伸手去抓沈雲裳。

沈雲裳見勢不妙，驚叫一聲，閃身下床便逃。

月無殤身影如風一般眨眼間攔下沈雲裳，捉回床上。月無殤的眼中此刻有些淡淡的泛紅，已然沒有耐心再一層一層的撥雲見月，於是便扯住沈雲裳的衣裙，黑霧過後，寸片不留。

沈雲裳見他如此，也陡然玩心大發。起身作勢索吻，卻在將吻未吻之際，一把抓下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閃身下地。隨手扯斷床幔上的一線珠簾系在腰間，笑著挑釁道：「哥哥來抓，抓住了，今晚便歸你。」

話音未落，便見月無殤身影一晃，沈雲裳當即逃開，同時起手一揮，將木桶中的水鋪成一道綴花水牆橫在兩人之間。

沈雲裳剛到門口，便聽見那水牆嘩的一聲奔騰落地。身上衣衫輕擺，下一刻，月無殤便攔在了門口，說道：「抓住了。」

沈雲裳不服氣，翻身後躍，跳到桌子上，將滿桌子的茶壺茶杯盡數拋向月無殤。趁著月無殤閃躲的間隙，沈雲裳一個光陣出手罩過去。

沈雲裳看著光陣即將落地成牢，得意不已，下一刻，卻忽然臉色驟變，躍下桌子翻窗而出，逃到屋頂上。

因為光陣落地的瞬間，沈雲裳清楚的看到月無殤躲開了。

果然，沈雲裳起身站穩后，抬頭便見月無殤正站在屋頂的另一端。

沈雲裳手中靈光微閃，屋頂上的琉璃瓦片頃刻間震動起來，叮咚作響。而後驟然翻起，一條玉龍般直追月無殤而去。

月無殤見勢，忙閃身避開。

夜空之中，朗月之下，只見一道黑色身影閃電一般的穿枝過葉，而身後，一條玉色長龍緊追不捨。

沈雲裳見他只是躲，氣道：「哥哥要躲到什麼時候？」

沈雲裳的目光追著月無殤，手中一個反應不及，那條玉龍便自殺一般，一頭撞在了牆上，從頭至尾砸了個稀爛，一陣一陣的啪啦脆響過後，碎落一地玲瓏的瓦塊。而眼前卻丟了月無殤的蹤影。

沈雲裳轉頭四望，只見周圍空空蕩蕩，忽而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沈雲裳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卻正撞到他懷裡。

月無殤抱住沈雲裳，雙手環住她的腰，在她脖頸上吻了一下，問道：「玩夠了嗎？」

這樣的結果也是在意料之中，沈雲裳卻有些不甘心，推開他，說道：「沒有。」

月無殤問道：「還想如何？」

沈雲裳笑哼一聲，召出赤月，踏劍立於半空，說道：「哥哥既然集五宗所長，那今日，我便來領教哥哥的蓬山劍法。」

看著沈雲裳空身披著自己的外衣，夜風拂過，那外衣便在她身上好似隨時會被吹落一般的飄飄蕩蕩，月無殤身體里的炙熱火苗也隨之竄動搖擺、愈燃愈烈。

月無殤手臂輕擺，吸附起地上一截斷枝握在手中。兩人便寒光對冷木的較量起來。

沈雲裳劍招靈活，劍鋒巧變，赤月所指之處，花木殘毀、草葉紛飛。月無殤出手迅捷，應變自如，手中的木枝此時也如一柄利刃般，斷枝過處，梁木斷裂、牆垣傾塌。

沈蘭、沈柔等人睡夢之中被一陣陣清脆的破碎聲驚醒，疑心有賊人闖入，便連忙起身穿衣出門查看。出門卻見沈雲裳與月無殤兩人在屋頂上打架。

眾人不解其中緣由，便喊道：「哎呀，怎麼打起來了？」

沈蘭喊道：「小姐，姑爺，有話好好說，快別打了。」

沈雲裳道：「蘭姐姐不必擔心，今日一定要分出個高下。」

眾人聞言，便知二人是鬧著玩的，於是改了心情，盯盯的看著二人，雀然的在一旁加油助威。

沈蘭勸道：「刀劍無眼，姑爺當心，別傷了小姐。」

眾人正說的起勁，忽見沈雲裳踏梁借力之時，沈雲裳腳下一滑，仰身跌落下去，眾人皆『啊』的驚呼一聲。

月無殤棄了手中樹枝，接過沈雲裳抱在懷裡，安然落地。

沈雲裳自己也嚇了一跳，只因自己今日赤腳沒有穿鞋，才會有此失誤。轉臉看著月無殤，從他懷裡跳下來，卻道：「哥哥先落地，哥哥輸了。」

月無殤只淡淡的『恩』了一聲。本就無意爭輸贏的，不過是哄她開心而已。

月無殤此時已然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發燙了，於是攏了攏她身上寬大的已經有些歪斜的衣衫，問道：「今晚還要睡在這裡嗎？」

沈雲裳抬眼四望，這裡已然算不得是一間屋子了。

在兩人連番打鬧過後，此時這房中已是屋瓦全無、門扇歪斜，床上碎布連片、地上清水漫流，塵滿鏡、灰遍地，掉落的殘梁斷木將屋內的一應物件砸了個遍。怎一個破字了得！

沈雲裳看著月無殤，尷尬一笑，道：「我的房子破了，夫君可願意收留一晚？」

月無殤求之不得，抱起沈雲裳回了西院。

兩人身上都沾了灰塵，月無殤便將沈雲裳抱去沐浴。

清水微溫，可是幫沈雲裳擦身子的時候，月無殤卻發覺沈雲裳的身體也是一樣的滾燙。暗自道：見她今晚只顧貪玩打鬧，還以為她今夜全無此意了，原來她竟也同自己一樣。不由得心下狂亂跳動起來，俯身在她濕潤的肩上吻了一下。

沈雲裳轉過臉迎上他的吻，一把將他拽到桶里，濺起一地水花。

桶中的清水波濤未平，卷著漣漪打著圈圈，此時如同一道暗涌般，不住的將沈雲裳的身子推向他。

沈雲裳坐在他懷裡，見他的眼裡又漫上來絲絲血紅，好似水中的玫瑰花瓣灑落其中，沈雲裳看著他的眼睛入了迷，扒下他的衣衫吻住他。

清澈晶瑩的水珠自兩人的臉上滑落，落至唇邊，便被熱烈如火的親吻融化了。無奈桶中狹小，不得顛倒，月無殤一掌猛拍在木桶上，木桶登時四分五裂。零零碎碎的木塊參雜在朵朵紅瓣之中，隨著清水流淌了一地。

月無殤抱起沈雲裳直奔床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