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雲清月明

二人聞聲坐起來，月無殤撿起沈雲裳的外衣為她披上，問道：「什麼事？」

門外卻傳來沈蘭的聲音，說道：「姑爺，小姐起了嗎？」

沈雲裳問道：「蘭姐姐什麼事？」

沈蘭道：「城主府差人來，請小姐過府一敘。」

沈雲裳道：「城主爺爺？」

沈蘭道：「老城主已故多年，今日來請小姐的是新任城主夫人，李芊。」

沈雲裳一聽到李芊的名字便覺得厭煩。吩咐道：「她找我能有什麼事，讓她去找長姐好了。」說完，又繼續和月無殤膩歪起來。

沈蘭道：「大小姐已經去城主府了，特意吩咐下來，等小姐你起了，便過去。」

沈雲裳放開月無殤，對沈蘭說了一句：「告訴長姐，我不去。」說完，便繼續解月無殤的衣服。

月無殤拉住她的手，問道：「當真不去？」

沈雲裳說道：「我與李芊素來不睦，也無往來，她是長姐的知己，又不是我的，我去幹嘛？」說完，嘻嘻一笑，撲在月無殤懷裡，說道：「我只喜歡和你在一起。」說完，便在他雪白的脖頸上親親吻吻。

月無殤被吻的酥酥麻麻，便低頭吻住她，這一吻險些又攪起一場風雨。只不過月無殤心中有事，吻了片刻便停下了，說道：「長姐對我本就頗有微詞，若是知道你是因為同我在一起，而冷落的她的知己好友，只怕是更加怪罪我了。」

沈雲裳聞言知他話中有話，不知是從哪裡聽了什麼胡話，才有了這樣的想法，於是說道：「哥哥怎麼會這樣想？長姐沒有說過哥哥的不是。」

月無殤道：「可是母親與長姐，都更喜歡何文淵不是嗎？」

沈雲裳心道，他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大大的不妙，於是認真道：「當然不是。母親與長姐只是認識他早一點而已。待她們與無殤哥哥相處的久了，自然知道無殤哥哥是最好的。父親就很喜歡無殤哥哥，不是嗎？」

月無殤聞言一笑，問道：「那雲裳呢？雲裳喜歡哪一個？」

沈雲裳道：「無殤哥哥問這話真是好沒良心。我可是將沈家家業與我自己一併都給了哥哥，哥哥覺得我喜歡哪一個？哥哥以後再說這樣的話，我可要生氣了。」

月無殤抱緊沈雲裳，柔聲道：「對不起。」

沈雲裳鬆快一笑，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輕聲道：「恩。原諒你了。我還是去一趟城主府便是了，免得長姐再來打擾我們。」說著，拉著月無殤起身下地。

兩人相互的幫對方穿戴好，而後，一起出了門。

沈府在城中心，城主府在城南，二人手拉著手，沿著余州城的長街走過去時，才驀然發覺如今這余州城可是大不一樣了。

沈雲裳看著街上整齊的巡衛隊經過，感嘆道：「此前城主爺爺在的時候，余州城裡可是一片祥和，如今怎麼了？竟是要打仗了嗎？」

說著就見到前面聚集了好多百姓。

沈雲裳拉著月無殤走近過去一看，原來是通緝抓人的告示。這本沒有什麼，可是待看清告示上的那人像時，兩人皆是一驚。

告示上的兩張人像，一張戴著鬼面具，而另一張，正是石冉的畫像。

沈雲裳道：「這個城主怎會通緝石冉？」

月無殤道：「仙門五宗下令捉拿石冉，也許是城主受了余州仙門所託，相助捉拿。」

沈雲裳道：「哥哥有所不知，這余州城中，天下百業應有盡有，唯獨沒有玄宗仙門。這個城主竟然如此熱心仙門之事，難道這次請我們過去也是為了此事？」

月無殤道：「若是城主希望我們出手相助，雲裳以為如何？」

沈雲裳知道他的意思，於是笑道：「自然是......旁人閑事，我們不管。」

兩人相視一笑，月無殤卻忽然摟過沈雲裳輕吻了一下，說道：「娘子說的對。」

沈雲裳笑道：「夫君教的好。」

待二人行至城主府門前時，早有丫鬟在外等候了。那丫鬟左顧右盼，見到二人來，忙迎過來。卻只是告知了李芊的所在，而後依舊守在府外。

沈雲裳依言，進府後繞過大堂，去往東院。途徑花園時，見園中樹木上皆貼著仙門符纂。心下不解。

東院中，李芊與沈雲燕正坐在院中賞花。見到李芊時，沈雲裳險些沒認出她來。

是日秋陽艷艷，花嬌葉燦，李芊對著滿院芳艷卻低眉垂眼神思哀苦。五年不見，她竟憔悴了如此之多，看起來老了十歲不止。身上也沒了往日大公主一般的傲慢氣勢，眼神閃閃躲躲，言行之間，總是顯得很慌亂不安。

沈雲裳原本還想著，李芊此次邀自己來時為了炫耀，本打算無論如何不能輸了氣勢。可此時看到李芊，沈雲裳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園中的符纂，慌張的李芊，看來，這城主府上並不太平。

沈雲裳道：「芊姐姐這是怎麼了？」

李芊見到沈雲裳，欣喜著好似見到了期盼已久的人一般，驚喜道：「雲裳妹妹，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沈雲裳又問道：「芊姐姐找我到底為了何事？」

李芊拉著沈雲裳坐下，神色猶豫，看了看月無殤，欲言又止。

沈雲裳放眼四顧，見屋內只有李芊、長姐、自己與無殤，丫鬟僕人一概沒有，想來李芊是不想讓旁人聽到此事。

沈雲裳說道：「無殤哥哥是我的夫君，不是外人，姐姐放心。」

李芊這才方下戒備，而後恨嘆一聲，說道：「事到如今，我便不再瞞著了。」遂將心中之事娓娓道來。

此事要從沈雲燕大婚那年說起。

那年沈雲燕與江明嵐大婚，李芊之父李員外與老城主頗有些交情。在江家婚宴上，李芊便結實了老城主的貼身護衛，冷七。

李芊是院外府千金，樣貌出眾，身邊追求者眾，皆是世家子弟，非富即貴，可是李芊一個都瞧不上，更別說冷七一個小小城主護衛了，李芊對方謝是從沒沒給過好臉色。

但是冷七對李芊卻是一見鍾情。城主年邁，許多事都有心無力，冷七雖是城主護衛卻是最得力的助手，城中許多事都是由冷七代為處理。是以冷七就是余州城有實無名的城主。

冷七才貌皆不出眾，但為人膽大心直，追求李芊也是大張旗鼓，高調非常。

巡城兵日夜在員外府門前守候；禮物更是每天不重樣的送；李芊出門，轎子後面必定十六人兩排護衛在後；李芊拜廟游山，必定廟堂無信女山中無雜男；李芊性格跋扈驕縱，每每得罪了人或惹了是非，冷七必定出面為其擺平。總之追求李芊的那兩年，冷七真可謂是無微不至，如同一隻聽話的忠犬一般，眼裡只有李芊。

李芊起初覺得他很煩，但烈火焚命，文火灼心，且哪個女子沒有虛榮的一面？時日久了，李芊便習慣了這樣的追捧討好，兩年後，二人便成了婚。

婚後二人亦是幸福。冷七對李芊愛慕不減，寵溺依舊，但不到一年便冷了下來。尤其是做了城主之後，常常晚歸，后至不歸，對李芊亦是不聞不問。

李芊每每問詢，冷七起初還是花言巧語搪塞敷衍幾句，後來便逐漸厭煩嫌棄大發雷霆，嚴重時候甚至拳腳相對。

沈雲燕氣道：「什麼？他竟然如此待你？真是豈有此理！」說著，緊攥著斯帕的手狠狠的錘了一下木椅扶手。

沈雲裳道：「他前後的變化真是判若兩人啊。既如此，姐姐你何不離開他？」

李芊苦道：「我怎麼沒想過？我每提一次他便動手一次，甚至以我父親之命相要挾。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芊說及痛處，哽咽抽泣起來，沈雲燕安慰了片刻，替李芊說道：「近來，府上更是鬧起了鬼。不知為何，那女鬼總是纏著芊兒妹妹。」

沈雲裳道：「花園裡的符纂便是了用來驅趕這女鬼的？她如何纏著你？」

李芊抽噎兩聲，說道：「我沒有見過她。只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聽到一個女人在我房前哭泣，讓我離開冷七並殺了他。我害怕極了，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冷七。」

沈雲裳道：「哦？那他有何反應？」

李芊道：「我始終記得他當時那副驚恐萬分的樣子。我暗覺此事蹊蹺，於是便追問他。他起先不肯說實話。可是自那以後，他便時常夢靨，夢裡念叨著一女子名字，我幾次追問，以死相逼他才肯說。那女子竟是他病逝的妻子。」

沈雲燕驚道：「什麼？他竟然有妻子？」沈雲燕已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恨道：「枉我還大力支持他做了城主，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不堪的一個人。」

幾人正說著，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人，沈雲裳一看，正是方才在府外迎接自己的那個丫鬟。

那丫鬟說道：「夫人夫人，城主回來了。」

李芊當即緊張起來，道：「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沈雲裳不解道：「他回來又如何？」

李芊道：「妹妹有所不知，自他說出那女鬼身份后，便不准我向任何人提起，也不許我出府。如果被他看到你們，可如何是好？」

沈雲燕氣道：「妹妹莫怕。他如果敢動手，我必定不饒他。」

沈雲燕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低沉渾厚的男子聲音傳來，憨厚一笑，道：「燕姐姐不饒誰？」

沈雲燕看到冷七，冷哼一聲，轉臉看向一旁。

冷七走進來，笑道：「今日不知幾位在此，怠慢之處，還望見諒。」說罷，看向沈雲裳和月無殤問道：「這二位是？」

李芊怯怯道：「這二位便是雲裳妹妹和她的夫君，月公子。」

冷七與二人一一打過招呼，而後說道：「我夫人近來身體一直抱恙，需要靜養。望各位見諒。」

沈雲燕聞言氣道：「城主這是何意？剛回來便要逐客嗎？」

冷七不敢得罪沈雲燕，於是陪笑道：「燕姐姐說的哪裡話。」

沈雲燕道：「我與芊兒許久不見，今日便要敘舊一番，城主也不許嗎？我竟然不知，這嫁進了城主府的女人，竟見不得人了？」

冷七遠非能言善道之人，聞言只道：「燕姐姐息怒，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雲燕道：「既如此，我與芊兒還有些貼己話要說，城主可否迴避一下？」

冷七訕訕一笑，一一別過眾人，轉身出去。

冷七轉身的一瞬間，沈雲裳拉著月無殤的手猛地一緊。

月無殤握住沈雲裳的手，見她神色驚訝，遂問道：「怎麼了雲裳？」

沈雲裳盯著冷七離去的背影，待其走出去，沈雲裳才轉眼看向月無殤，驚訝道：「涼青！」

月無殤聞言同樣一驚，問道：「雲裳可看準確了？」

沈雲裳點點頭，肯定道：「一定是他。只是他的樣貌為何變了？」說完，又問向李芊道：「芊姐姐，你說他夢靨里時常喊一個女子的名字，你可記得是什麼名字？」

李芊道：「我只聽他幾次喊道『小錦』。」

沈雲裳沉吟道：「小錦......小瑾？南宮瑾？」

李芊著急道：「妹妹你說誰？」

沈雲裳便將風城城主南宮護的事情講給李芊聽。

李芊與沈雲燕兩人聽完，幾欲昏厥過去。

沈雲裳道：「我在阿珍的記憶力見過涼青。那個高大魁梧的背影與冷七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冷七就是涼青。」

月無殤道：「如此說來，涼青五年前不是失蹤，而是逃走了。並且易容換貌，更名改姓，可是為了什麼呢？他當年已是名副其實的風城城主了，為何辛辛苦苦跑來余州做城主？」

沈雲裳道：「這便要問他自己了。」說完，問向李芊道：「芊姐姐，南宮瑾近幾日可有再來找你？」

李芊道：「自從園子里貼上了符纂后，她便沒來過。」

沈雲裳道：「芊姐姐，我們得見一見這個南宮瑾了。現在只有她可以揭穿冷七的真面目，助姐姐擺脫這個人。」

李芊道：「我該如何做？」

沈雲裳道：「姐姐今晚便將園中的符纂撕下來，待南宮瑾來了，你讓去找我便是，你告訴她說我有他哥哥的消息。」

李芊道：「可是她會信嗎？」

沈雲裳道：「她必定不信，但是姐姐只需要對她說四個字。」

李芊疑惑道：「哪四個字？」

沈雲裳道：「風遣花開。」

計策已定，剩下的，便是要等到南宮瑾現身了。